第2章 對還是不對

第2章 對還是不對

意識里逝去半年的人突然加回微信,我頓時嚇出一身冷汗。

我很快通過了好友申請,立即問道:「你是誰?是柳青青嗎?」

可是,直到昨晚,對方並未回應。

我大腦快速思考:她柳青青去世的消息我也是從另一個朋友口中得知的,我並沒有直接見到;自從我去見了她最後一面后,她就刪除了我。也得不到她最新的消息。

所以,是她並未真正去世,還是有人在惡作劇?

待我還沒弄清楚原由,我另一個朋友,把我罵了。

1

這個朋友我叫她麗麗。

因為兩天前我把柳青青患癌后貸款借給朋友的故事隱去姓名簡短地發在朋友圈,引發了我們很多共同朋友的討論,那條朋友圈下面的留言,多個陣營吵得不可開交。

第二天麗麗專程坐地鐵過來找我,見到我后一言不發,全程黑臉。

我問她:「吃了早餐沒?」

然後她把馬尾頭髮往後一捋,話匣子一下子打開了。她問我:「你是在宣揚一種什麼價值觀?」

待我還未回答,她接著說:「勿以惡小而為之。如果每一個人都以自認為正確的、堂而皇之的理由去違法,最後受傷害的必定是我們每一個人。」

然後她抬高了聲調,像似我借了她的錢沒還一樣:

「這明明是精英利己主義!頭腦聰明鑽空子,劫富濟貧?那還是搶富豪比較直接坦蕩蕩一點。每個人都會死,不是死就最大,做什麼都值得同情原諒。

因為自身的不幸,就算疾病、意料之外的死亡臨近……我也不認為這是突破法律底線的理由。不論出發點是什麼。」

我看她臉漲的通紅,聲音甚至發抖,帶她進了一家早餐店。

順手遞給她一杯豆漿,問她:「假如你在人煙稀少的郊外,你會看紅綠燈過馬路嗎?」

2

她把豆漿拿起來看了看,又放下,接著說:

「我們為什麼需要社會契約呢?如果大家都用這樣的出發點借貸,可能就會引發連鎖反應,很多人會因此失去飯碗工作。這是一個系統問題,而且蝴蝶效應極其強大。

跟輕鬆籌一樣,確實幫到一些得病需要急用錢的人,可是現在也變成信任危機,讓真正需要錢的人無處可籌,最終生態壞了,大家只能更內卷了。

將死之人透支自己的徵信,幫助了她自己認為值得幫的人,但因此產生的負面影響,她不用負責,當然也無力負責。

但你知不知道,你將這樣極具爭議的話題在公共區域拋出來,的確引起了很多人的關注,但你有沒有想過,我們這些做社區工作的從業者,每天為了人與人之間的信任關係做了多少努力?

撕裂一群人的信任很容易,只需要一個話題就夠了;但撕裂完了,怎麼縫合呢?縫合后又會恢復到原來的模樣嗎?」

這個時候,我才恍然大悟。連忙說道:

「是的,這一點我的確沒有考慮到。如何縫合社會的創傷口這個問題值得思考。我當初也是簡單地希望更多人看到這個故事,引起更多人的共鳴和思考。」

然後我看到她的嘴巴嘟著,可能是早上出發的匆忙沒來得及塗口紅,有些乾涸。我立馬在她的豆漿上扎了一個洞,又遞給她。

她見我這幅模樣,覺得好氣又好笑。

「也用不著給我擦鞋,反正以後你愛發不發,我也不強求你。免得好像道德綁架你一樣。

於是,在她的科普下,來了廣州這麼多年的我,第一次知道了擦鞋的意思。

3

臨走時,我問她現在感覺怎麼樣?

她說:「昨晚我關閉了我朋友圈12個小時,整個世界都清凈了。現在,這一切都過去了,發泄出來就好了。」

是啊,朋友是什麼,就是有話就說,不要憋在心裡。

於是我對她說:「快回去吧,我困死了,要回家補覺。」

只因為前晚我接到了另一個朋友的來電,聊了很久很久。

4

這個朋友是我的小學同學,叫昊子。

我們已經很多年沒有好好聯繫了,每年頂多微信發一兩句新春快樂,剩下就是朋友圈點贊。大抵是因為大家相隔千里之外,回家的時間很難重合,尤其是這兩年疫情,連回家都變得困難,大家的共同話題少之又少。

用他的話說,他在家鄉的省城躺平,我在廣東的都市打拚。他羨慕我的自由,我羨慕他的無憂。偶爾能從朋友圈刷到他曬的娃,他滿臉的慈祥,很容易激起我的童年回憶。

如今,因為另外一個人的故事而再次線上重逢,屬實讓我又驚又喜。

他問我:「你還記得咱們當年一起創立的班警嗎?」

我記得。

5

那年,我們都還很小,剛吹完12歲的蠟燭。但早熟的他,不知道從哪裡看到了一些東西,學會了「世風日下」這個新詞,搞得我總是想向他學習學習。

有一次,當年還稚嫩的他,眉頭一緊,深沉地問我:你有沒有發現咱們班的很多同學總是被欺負?

我仔細一想,的確是喔。有一個總是控制不住流鼻涕的男孩子,總是被另外兩個男生,拉著他的衣袖往他的臉上糊,讓他把自己擦乾淨才能進教室。

還有很多女生和男同學划三八線,不僅僅是在桌子上刻那條線,但凡男生有意還是無意身子超過了看得見的那條線的延長線,就會被鉛筆刀戳。你要是敢還手,她立馬舉手告訴老師,然後被罰站。

還有一些外班的男孩子,成群結隊十幾人每到周末就兇巴巴地在我們教室門口堵人。我也不知道他們找誰,又做了啥,因為我很害怕,早早地跑回了家。

他說:「你知道樹軍吧?」

6

我知道,就是一個很文弱的男生,成績特別好,但不愛怎麼說話,幾乎每天都穿一樣的褲子。

他聲音突然低了下去,和我說:「上周他被人打了。我當時正在掃地,聽到一個很耳熟的聲音。仔細一看,是我三年級認識的一個朋友雷,你知道的,他很壯,把那個人壓在牆角,一邊嘶吼,一邊不停的捶打著牆面。

我以為出了什麼事,過去拍了拍雷。雷沒有理我,對那人吼道:你是啞巴嗎?

那人被雷寬厚的手掐住脖子后,才硬生生的抬起頭,依舊一言不發,這個時候我才發現是樹軍。」

昊子在和我電話回憶這段的時候,倒吸了一口氣,然後繼續說。

「當時我很震驚,但我又突然理解了雷,因為雷的哥哥是咱們鎮上的混混,雷以前也被人打過。自從他哥哥捅了人之後,逃到不知道哪裡去了,雷就成了現在這樣。

我當時,和雷說樹軍也是我朋友,給我個面子,放了他。

雷當時沒有看我,一直直視著樹軍。樹軍也沒有說話。片刻后雷扭過頭來對我說:好,這次看你的面子。

然後他鬆了手,樹軍快速消失在我們的視線。我還沒回頭,就被雷按住肩膀,他惡狠狠地對我說:這次給你面子,下次我就不會了。

當時,我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寒意。」

我在電話這頭聽到這段時,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補充了一句:「是啊,你那時候人緣那麼好,所以才能組織起來班警啊。」

7

所謂班警,就是昊子把自己身邊信得過的、有正義感的男生聚集在一起成立的一個維護班級正義的組織。

組織集資購買了兩個口哨,把教室尾部的大掃除用具儲藏室作為會議室,定期開會。

會議規定,每天兩位班警帶上口哨值班,凡是遇到班上發生或即將爭吵、打架的行為,立馬吹口哨,並上前勸阻。其他凡是聽到口哨的非值班班警應當就近趕來。

我是這12人班警里的一員。參與處置了大大小小的「警情」四餘起,組織內部在感覺上,有效遏制了班級惡勢力的抬頭,也正是我們在會議室總結戰績時,被班主任一腳把門踹開。

除了有一個臨時去上廁所了,我們11個人一字排開站在教室後面被班主任訓斥:

「小小年紀,搞些什麼虛頭巴腦的?有什麼用?逞什麼能?

關鍵是晚自習時間,偷偷摸摸躲起來,不用複習嗎?你們不想學習,別人還想學習呢。要是平時實在無聊,可以做大掃除啊。」

班主任越說越上頭,原本背在背後的右手,舉起來開始在我們每個人頭上敲起西瓜。

「嘣、嘣、嘣......」一共11響。

「說,你們誰是帶頭的?今天不說,明天都把家長給我帶過來。」

一聽到「帶家長」,我臉上就火辣辣的。

但頃刻間,我又感覺胸腔燃起一團火,我抬起頭,將全場掃視了一遍。

所有的同學像看戲一樣回頭看著我們,我看到了上廁所的那個同學已經坐在座位上低頭看書,其他的「同志」全都低著頭站著,而昊子一臉不服氣的樣子望著窗外。

「是他,張昊!「兩個坐倒數第二排的女生用手指指向了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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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個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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