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分裂

裴婉兒背後的人一怔，頓時臉上浮現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眼中有著毫不掩飾的鄙夷。

只不過她是站在裴婉兒身後的，裴婉兒和那個婆子並沒有瞧見。此時的裴婉兒臉皮漲紅，當時她以為憑裴寂在聖人面前的受寵和他自身的權勢，她入太子府必定是十拿九穩的事，所以才張揚的想以權勢壓住程家和前眼前的人，以獲得一些便利。

這個事情知道的權貴們都默契的沒有再提，隨著後來裴家與鄭家頻繁來往，裴家女眷和鄭家女眷明裡暗裡的表露出的親近，有心人已經瞧出了些苗頭，這兩家怕是要結成姻親。裴家受寵，鄭家勢大，裴婉兒被婉拒入太子府的事漸漸的更加不再被人提起。

卻沒想到這麼難堪的事此時被楊倩芸就這麼大刺刺的當眾說了出來。

裴婉兒心慌，連忙反駁：「你胡說什麼，什麼太子妃子，你，你你給我閉嘴！」

楊倩芸臉上露出詫異的表情，驚訝的提高了聲音：「我胡說？這才多久啊裴小姐，我可是記得真真的，當時還有幾十個人一起聽著呢！你說你們著急趕路，是因為你要進太子府做貴人了，你們的隊伍缺少馬匹，你還要徵用我們的馬匹馬車呢！」

說到這裡，楊倩芸作勢打了一下自己的臉，恭恭敬敬行禮道：「小民無禮，沒想到還能有再次見到貴人的機會，實在是小人從未見過皇家的貴人，一時激動冒犯了，萬望貴人恕罪！」

「你閉嘴！」裴婉兒暗恨自己當時一時氣惱沒管住嘴，才導致現在被人當面打臉。

「是，貴人請上座，若早知道是你要坐位與民同樂，我一早就請你入座了！」楊倩芸繼續恭敬的說話，往側邊退讓，了凡眼睛眨了眨，似乎明白了什麼，埋下了頭跟著楊倩芸退到一邊。

「閉嘴，你要真有你表現的這麼謙恭，當時怎麼不見你把馬車讓出來呢？晚了！」裴婉兒氣壞了，她想起那晚楊倩芸那冰冷的言語和態度，其實根本就沒把她放在眼裡，現在假惺惺的對她，真以為說上兩句好話就能讓她忘記以前的屈辱了？

但是一看楊倩芸那流於表面的恭敬，實則並不在乎的模樣，她忽然又有些怕了。

那天她對眾人的態度並不好，想到這人是個伶牙俐齒的，她還陪著一位貴人來的，生怕這人還留在這裡會說出什麼對她不好的話來，影響她的親事，急忙道：「我不白要你的座位，我把你買座的銀子給你，劉嬤嬤，賞他十兩銀子！」

楊倩芸似笑非笑的看著裴婉兒，眼裡的嘲笑分明：「貴人不用賞了，十兩，咳咳咳，小民的身家雖不富裕，百十兩銀子卻是不缺的，這就當是小民賀貴人入太子府砥的賀儀，貴人別嫌小民的賀儀寒酸便好。」楊倩芸把賞十兩的字咬的特別重。

裴婉兒身後的女子面容更加怪異，眼裡的嘲弄更深。賞人十兩，裴家人也太小家子氣了，沒見她要賞的那人穿著佩帶都是好東西嗎，人家缺這十兩嗎！

裴婉兒的臉漲的通紅，她賞十兩已經很大方了。這家皮影店她來過幾次了，自然知道店裡面這唯一的座位其實就比其他人挨人的小座只貴上二十文。有自恃有身份的人來看戲，多賞點也平常，但也貴不到哪裡去，十兩已經是她因為今天帶了個貴人一起才這麼大方的。

楊倩芸不再理她，有這人在，再留在這裡已經沒有意思了。她拉了拉了凡，幾個人一起便出了皮影店的門。

店裡，眾人面色各異，望著裴婉兒的眼神莫明。京城的人少有不知道裴寂裴大人的，因為聖人身邊總有他陪伴，聽著兩人的對話，這才明白原來裴家的女兒還做了太子的妃子。這下他們坐不住了，一個個全跪了下去，恭敬的喊道：「拜見裴娘娘！」

京城的小民百姓，早就習慣了對天家人的恭順。

「不不不，我不是，你們起來！」裴婉兒驚的手足無措，她慌了，她並沒有成功進入太子府做太子的妃子，這樣的禮她受不起，傳揚開了她往後怎麼做人？

她身後女扮男裝的女子忽然冷哼一聲道：「我竟然不知曉，你們裴家原來還打著送你進我們家的主意，我說最近你嬸娘為何頻頻在我面前說你的好，你也頻頻對我示好，剛剛那兩人是你故意安排的吧，我明白了，你們這是在打著以勢壓人的主意！」

「不，不是的，樂陵，我與你親近。。。」裴婉兒急忙解釋。

「你莫狡辯，那你說你和你嬸娘接近我，是不是沖我爹來的？你說實話！」那叫樂陵的女子打斷裴婉兒的話。

「是，但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裴婉兒是真急了，她現在一門心思想嫁到鄭家去，哪裡還敢與太子家沾上關係。若今天的事讓太子妃知道就更不得了，太子妃鄭觀音就出身鄭家，她未來的婆婆裴蘭心與鄭觀音很親近，還常為太子妃的左右手，幫她辦事。

她要是傳出與太子不清不白，別說鄭觀音那裡過不去，裴蘭心也不可能再讓她進門。

「我想什麼不重要，我倒是很佩服你會耍手段，既肖想著我爹，時時在尋機會進我們家，又把著裴夫人，我們家你若不成便嫁到裴家去，你這是兩邊不落空呀！就是不知道我那位母妃還有裴家那位夫人知道你一腳踏兩邊后，會如何想！」

「不不不，樂陵，真不是你想的那樣，我與剛剛那人根本不認得，是他想毀我的名聲！」

「他若不認得你，為何要壞你名聲？你們裴家可不是小門小戶！」樂陵冷冷一笑：「何況他剛才所說，你並沒有反駁，我竟不知道，民間已經傳揚開你已經是皇家媳婦的風聲了！」樂陵轉身就出了皮影戲的店門，招手讓遠處跟著的侍衛駕了馬車來，直奔皇宮。

她氣壞了，在她看來，裴婉兒一直就想著做她的「小娘」，今天約她出宮，就是在借她的眼睛和嘴巴向宮裡的長輩施壓，讓父親迫於形勢，同意她進門。

並非不能成功，祖父倚重裴寂必然不會一再拂他的面子，結果自然會對父親施壓，這次非同於以往爹可以委婉拒絕，祖父一旦用皇命，爹就只能答應了。

這讓樂陵噁心無比，她娘比鄭觀音更早跟在爹身邊，她自己也是爹的第一個女兒，可是爹卻冷落自己的娘，冷落自己，把鄭觀音和她生的子女捧在手心裡。

一個人在馬車裡生氣了好一會兒，想到什麼她忽然笑了。鄭家也好裴家也罷，都是她憎惡的人，既然她和娘註定得不到自己爹的寵愛，又為何要鄭觀音和她的兒女們好受呢？何不讓這個粗鄙的鄉下女子來攪和攪和太子府的內宅的平靜！

敲了敲馬車窗戶，一個侍衛來到了窗口聽令。

「暫不回皇宮，去我娘舅家！」

「諾！」

裴婉兒自己渾身都抖了起來，一屁股坐在了邊上的胡凳上。

樂陵是太子李建成的長女，是太子與承徽楊舍娘所生，而太子妃鄭觀音另生育有子女，對樂陵並不是很親近。但因為她是頭一個女兒，所以李建成對她有幾分疼愛。李建成必定是將來的皇帝，裴家自然要討好。

裴婉兒與樂陵年紀相差不大，因她自小生活在鄉下，說的話做的事規矩什麼的，與富貴人家養出來的小姐迥然不同，故而讓樂陵感到了新鮮。裴家人自然不會錯過與李建成親近的機會，就命裴婉兒多尋機會去接近這個天家貴女。

今日樂陵好不容易得到了出宮的機會，這不，裴婉兒就借著帶樂陵在城裡玩的了。

沒了閑談和傾聽的對象，漫長的道路讓趙琦君感覺很是無聊，隨便翻閱了一會兒話本，心思便落在了對面小人兒的身上。小不點此時已經睡熟了，那雙靈動的大眼睛緊閉著，長長的睫毛像小扇子一般，映襯的皮膚是那麼的白嫩，小嘴巴是那麼的粉嫩。這個小不點長的，嘖，一個男孩子怎麼長的比女娃兒還好看！趙琦君的心中暗暗感嘆。

疾行中的馬車搖搖晃晃，熟睡過去的楊倩芸儘管裹著被子貼著馬車壁，睡的卻不安穩，偶爾馬車被凹凸不平的地面頂的震動一下，她小小的身體便晃晃蕩盪，很有跌下窄小「睡鋪」的可能。趙琦君看得膽顫，連忙拿了個靠墊抵在茶几邊，自己也坐到了「床鋪」的外側，將楊倩芸匡在了中間。這下子，無論馬車如何搖晃，楊倩芸再也跌不下去了。

趙琦君很滿意，感覺無聊的行程忽然又有了意思，又心情愉悅的翻開了話本。

「嗨，你小子幹什麼呢，不好好坐在這邊，跑去我家小......小四身邊做什麼？」楊辰志剛掀著車帘子，看見這一幕便黑著一張臉低聲怒道。他真的很不待見這個臭小子，才沒一會兒功夫沒注意，這小子就起了妖蛾子。

趙琦君愕然，「辰志哥，小四睡著了，我怕他跌下去就坐過來幫忙擋著。這個，我應該沒做錯什麼吧，辰志哥，你這麼緊張做什麼？放心，我不會打擾到小四的！」

楊辰志很鬱悶，這臭小子確實是好心沒錯，但這是做好事或是打不打擾的問題嗎？自己總不能說男女授受不親，我不待見你，你這個臭男人最好離我妹遠點，滾的越遠越好么。

兩人相互瞪了小一會兒，楊辰志才忍住自己的怒氣，想到一個好說辭：「我家小四還小，從未出過遠門，也從未有過小夥伴，我怕他不適應......」

「哎喲原來如此，」趙琦君恍然大悟，總算明白了楊家兩兄弟「不待見」自己的原因，「辰志哥，你和辰希哥把小四保護的太好了，這樣不行，男子可不能當成姑娘養。你們放心，我和小四年紀相仿，又談得來，我和他會成為好兄弟，以後會常來常往，就像你們和庭軒哥一樣，這兩個月我會代你們照顧好他的，你們儘管做你們的事情。」

楊辰志很無語，這小子真會想，真敢想，怎麼就想不到別人根本不願意和他有來往呢！一方面慶幸小妹沒有被發現是女兒身，另一方面開始傷腦筋，還想和小妹有以後，做夢吧，等回了京里，必須馬上把小妹藏起來，再不跟這小子有一絲聯繫，免得壞了小妹的名聲。

手一拂狠狠的放下車帘子，楊辰志板著臉，鬱悶的繼續做起了車夫。

黃正浩和彭子然不明所以，楊辰希和秦庭軒無奈嘆氣，打馬加快了前行的速度。

飽飽的睡了一覺，楊倩芸睜開眼睛便看見身側坐姿僵硬的趙琦君，略一思索，便明白了這個小少年的好心，心裡頓時生起一絲好感。

「醒了呀，我給你倒杯熱茶喝喝，醒醒神！」楊倩芸剛一翻身，便被趙琦君發現了。

楊倩芸坐起身，笑著回應道：「謝謝琦君哥哥，我這是睡了多久？」

「就一個來時辰，剛剛秦管事來稟告，再有兩里來地就到中午用餐的地方了。」趙琦君從抽屜里拿起一個茶碗，舀了幾根茶葉泡上熱水：「涼涼再喝，我來幫你挽頭髮。」

這也太熱情了，楊倩芸嚇的一骨碌起身：「不用，我自己來，我能行！」

「小四，我已經跟辰志哥說過了，以後的兩個月我會好好照顧你，將來，我們可以像你的兩位哥哥與庭軒哥他們那樣，做好兄弟常來常往，你以後不要再跟我見外了。」趙琦君拿起梳子，板過楊倩芸的身子，細心的幫她整理起了頭髮。

「啊，我哥能答應？」沒辦法的楊倩芸僵硬的坐著，心裡可不這麼認為。

「小四，聽我的，咱們是男人，不能活成閨閣女兒家的樣子。再說了，到了莊子他們去狩獵，去玩耍，談書論武，肯定不會帶我們這兩個年紀最小的，到時候只有咱兄弟兩個作伴，自己找樂子，若還要見外，關在房子里過，就失去出來遊玩的意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