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楊府夜話(下)

第3章 楊府夜話(下)

第三章楊府夜話(下)

張書雅眉頭緊皺陷入了沉思。

還未嫁進楊家時她就已經知道,二爺雖也是公公的嫡子,但公公因為嫡親婆母的原因對二爺從小便不管不問。二爺爭氣,在幾個嫡庶子中最為長進,家族裡出現了優秀的子弟,不管從血脈親情也好,家族榮光帶來的利益也罷,老太爺本該扶持一把,他卻依然無動於衷,反而生怕二爺太過出彩壓了長子一頭可勁的打壓,導致二房的際遇連庶子也不如。這些年不管二爺為家中賺回來多少銀錢,處理多少事情,不管她張書雅如何孝順長輩,和睦兄嫂弟妹,遇事盡皆忍讓,也捂不熱他們的心。眼下又落了他們的顏面,矛盾顯然已經更加不可調和。

但這次她張書雅也不打算再退讓了,女兒的事情更加讓她明白,在這楊府里二房的處境已經站在了懸崖邊上。以前因為二爺可以賺錢給家裡,他們做事還能有幾分顧忌和忍讓,自從二爺不管不顧離了家,二房在府里的日子便越發艱難。兒子出事那次她就已經忍不下了,是娘家人的嚴厲呵斥讓她最終不得不忍氣吞聲,後來劉元箐進院子又一次讓她怒火衝天,又是娘家來人嚴厲訓斥並強令她接受。這些年楊家人冷眼看二房一次次妥協,行事越發的肆無忌憚。

也正因為如此,僅僅一門親事女兒便有了此次劫難。女兒險些沒了命,而作為長輩的他們,輕描淡寫便想了結事情。若不是她執意追究,連小小的懲罰也不會有,為人處事真的讓人寒心。如今因她的計較讓仇恨結的更深了,還能指望他們對二房心慈手軟?

「我算是明白了,這個家無論我怎樣做都討不得半點好,那我又何必再折騰自己呢。」想明白后張書雅忽然笑了:「嬤嬤,明兒個你回我娘家遞個話,把芸兒的事給家裡人好生說說,外頭的風言風語也別落下,告訴母親我準備搬出去了,這次誰也阻止不了我,他們心中若還有半分憐憫我的心思,楊家人為難時就相助一二,若他們還堅持原來的想法,那就權當沒生養過我,那時也請他們放心,以後不管我過得好歹都不會求到娘家,他們甚至可以將我出族除名。」

宋嬤嬤大驚失色:「夫人,搬出楊府老婆子也贊成,但是出族除名這話你可萬萬不能隨便說。夫人哪,即便老爺老夫人有不悅耳的話你也不用一棒子把話說死,這年頭有娘家作為倚仗,多少對夫家是個震攝,對外人是個震攝,對少爺小姐們也有好處。真搬出去了,過上幾年,老爺和老夫人也有可能消氣的,到時候一家人還是一家人。」

張書雅苦笑:「我娘家那一屋子是什麼人,嬤嬤你伴我長大這麼多年難道還不清楚嗎?他們看重的永遠是兒子,是顏面,是利益,是事情利不利於他們,嫡親的女兒在他們眼中連能做事的庶子都不如,當初我嫁到楊家何嘗不是利益的結果!在楊家的這些年,被老太婆刁難,被大房打壓,被幺房欺負,連和離回門的小姑都敢在我面前撒野。劉元箐的事鬧的那麼大,外面都傳遍了,他們不僅沒幫我說上一句話,反而次次要我接納,拿女德訓我!說來說去,全是怪我壞了張家女的名聲。每次回娘家總是跟我講孝道,要忍讓,稍有反駁便是一頓訓斥,我張書雅有娘家也等於沒娘家!」

聞言,宋嬤嬤和紫竹也是一陣黯然,她倆都是張書雅親近的人,自然了解張家的狀況,張家人確實冷情,重利益。二爺跑商時賺的多,那些年張家人與二爺搭股分錢偶爾還來往楊府,自二爺去了邊關,兩家人斷了生意上的事務,這兩年張府來的都是管事嬤嬤,做的最多的就是代替老夫人訓斥張書雅如何不孝,教導張書雅如何做孝順媳婦。

「你們也別擔心,我張書雅嫁的門戶不好,你們二爺我卻是嫁對了。二爺說只娶我一個,這些年就沒討別的女人回來給我添堵,你們再看看哪家的富家權貴子弟是不是都一窩子的小妾通房,一個家斗的烏煙瘴氣的。我生了三個兒子一個女兒,兒女雙全,個個聰慧孝順,這些才是一個婦人最大的福氣。論家財,就算不靠夫家和娘家,這些年我和二爺打理的莊子鋪面也足夠我們過上好日子。其實呀,依我的性子我早就想搬離楊家單住了,又不是沒去處,誰耐煩整天跟那些個勾心鬥角的貨色折騰。」說著說著,張書雅的臉上浮現出笑容。

「原來夫人這兩年一直在外置房產,是早有計劃了!」宋嬤嬤恍然大悟。

「那倒不是,以前想的只是為孩兒們多賺點家底。劉元箐住進來后,我才真有了搬出去的想法。既然搬出去,我就不想跟府里的人多來往,自然得離得遠遠的。我們這一房的人不少,為以後打算,住的也得是個足夠寬敞舒適的地方,我有三個兒啊。這兩天我思來想去,京城涇陽縣的宅子倒是方方面面都妥貼,就那個吧,嬤嬤回頭就先住那邊去,你親自盯著歸整那宅子的東西,時機一到我們立馬搬家。」

宋嬤嬤好奇便問道:「夫人,你為何買涇陽縣的宅子呢,涇陽離長安並不遠,區區幾十里,夫人也不缺少銀錢,為何不直接買長安城的宅子,長安是國都,繁華貴重,住長安不是更好嗎?」

張書雅搖頭:「長安雖好,卻也是最大的是非之地,天子腳下的權貴實在太多,咱小家小戶可不敢惹上是非,平平安安才是道理。你們也知涇陽離長安僅幾十里,往來也要不了許久,這跟住城裡有什麼分別?以後呀清清靜靜的過幾年日子,待二爺和幾個孩兒有所成就,咱也就有了倚仗,再往長安城置家業也不晚。」

「哎呀,瞧我老婆子這是什麼眼力勁兒,張嘴就胡說八道,還是夫人有見地,看得長遠!」宋嬤嬤狠狠的拍了拍腦門有些懊惱,「夫人,反正閑著也無事,老婆子這兩天收拾一下,立馬去涇陽,早點把那邊安排好。」

「現下咱們得做最壞的準備,若羞惱之下老太爺真將二爺出族,咱二房不能因為長年經商背上商的名頭,阻了孩兒們的仕途。幸好二爺多年前便有了準備,已經在涇陽附近買了不少田地,咱就走農這條出路。嬤嬤,咱家那宅子經過這兩年的擴建和修繕,想來也差不到哪兒去,你去了以後除了歸整宅子,還得督促莊子上的管事辦事,往後咱們家明面上的生計就要擺在農產這上面了,不能讓言官抓了由頭。」

「夫人放心,老婆子知曉輕重,必不負夫人所託。」宋嬤嬤連忙起身,恭敬行禮。

張書雅點點頭:「嬤嬤辦事我放心,往後你就緊著這個事做了。雖說我打定了主意要借芸兒出事的由頭搬出去,這事兒卻一時急不來。我給福貴打個招呼,二爺給他留了不少有本事的人,你倆合計合計,把庫房值錢的小件先開始往涇陽搬,大件不方便帶走的賣掉,做這些的時候隱蔽點,不要引府里的人生疑。總之,咱以後離開了,這屋裡的東西可不能便宜那些人。」

「這麼大的事情,要不要先跟二爺商量一下?」宋嬤嬤擔心的問道。

張書雅笑了,宋嬤嬤這是在為她著想:「嬤嬤寬心,二爺對府里的人早就失望透頂,要不也不會頂著壓力扔下公公交辦的事務跑去投軍,他可不是個愚孝的。唉,這人活著除了孝順,作為幾個孩兒的爹爹,家裡老人不管不顧他也必須得為自己的孩兒打算啊。投軍前二爺就吩咐過我權宜行事,若是知道他的心肝芸兒險些丟了性命,他怕是打殺人的心思都有,會比我更著急搬出去。」

「那,若是那對不要臉面的母女要跟過去怎麼辦?」宋嬤嬤有些發愁。

張書雅冷笑道:「若是楊家的宅子,老太婆拿孝道逼我還真沒辦法,可惜宅子田地當初買的時候就放在了我的名下,算是我的私產。那對母女能用我的私產?就是見官他們說不出來道理!楊家人不敢鬧的,鬧開了主家可饒不了他們,士族最要臉面。想想以後啊我就想笑,你們想想,就這麼一處宅子擠了好幾房人,誰不想住的寬敞些?我們這房一走就落了幾個空院子,大房掌家有權,三房是老太婆的親子,和離回家的小姑是個不省心的,什麼都想扒拉到自己手裡,再有劉元箐這對不要臉的母女,瞧著吧,都不用我從中添把火,這些人就能爭個你死我活。」.

這話說出來三個人都笑了,府里那幾房人都是極端自私自利的,沒有利益牽扯時還能做做表面功夫,一困和氣,可只要誰家比別人少拿了一個子兒,你就成了他刻骨的仇人,想著法的算計你。當然也有例外,有二房時他們永遠有共同仇視的對象,總能放下矛盾瞬間結成同盟。

「夫人,咱們二房的丫頭奴僕可不能全都帶過去,」笑過以後宋嬤嬤的心思重新回到遷家的事情上,「身契不在夫人手上的別要,與別房眉來眼去的不要,偷奸耍滑的不要,該放了人家的就放出去,人手不夠就重新買來調教,還得挑選那老實本份的帶過去,新宅子咱們要有新氣象。」

「是得這麼辦,這府里不安心的太多。也別在這附近買僕役,讓福貴的人去別的地方好好挑,挑好了直接送涇陽去,回頭嬤嬤你到了那邊親自調教。唉,今兒個在壽安堂折騰半天可把我累壞了,好在總算是狠狠的出了一口惡氣,我心裡舒坦了幾分。只是恐怕我們沒搬出去的日子是不會好過了。」看著女兒青白的小臉,張書雅忙叮囑道;「紫竹,芸兒身子弱就別去她院子住了,省得那母女找機會作怪,就跟我睡一個屋,讓人把院門守好,不是咱們小院里的人就別放進來!」

小廚房的婆子在遠遠的地方招手示意紫竹,紫竹便笑著攙起張書雅:「是,奴婢會守好小姐的,夫人,是時候擺晚飯了,奴婢喚小姐起來,小姐躺了一天,食過晚膳得適當活動一下身子,省得晚間不好睡。」

「你這丫頭是個精細的!」張書雅對紫竹很滿意,忍不住誇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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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待花自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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