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酒中閑人,夕日與楓紅並舉
二人找了一處石壁靠坐。
烈日谷無物依存,這裡除了紅岩,就是無形卻有質的陽光。
謝淮安按著青琉璃的指點,運起一絲靈力在眼眶之中游曳。
眼前的紅岩依舊是紅岩,但陽光卻不再無形。
這是一幅很震撼的畫面。
很多小小的人影在這幅動態的畫卷里抬頭仰望,每當雲海炸開一個氣泡,便有一束陽光克服雲層的阻礙,直射而下。
在這幅畫卷里,光線並不持續,而是似流星,初時極燦,拖著焰尾。
谷內修士靈光罩上的漣漪,便是這些「流星」擊打所為。
謝淮安明白,陽光在穿過這層雲海的時候,性質就已經發生了變化,不然不可能讓現在的他捕捉到動態。
而且如果仔細觀察的話,就會發現這些白日流星雖然是先後追逐,但落到谷內的密度分佈卻很均勻。
察覺到這一點之後,謝某人心下鬆了一口氣。
畢竟周圍的人有些多,這裡也不是紅日谷,他也不能明目張胆的散去靈光罩。
學著小姑娘操控的手段,謝淮安將靈光罩壓縮在皮膚表面,一時間整個人看起來都融合在了陣陣漣漪之中。
在這陣陣漣漪的掩護下,當又一束流星下落,謝淮安悄然將覆蓋眉心的靈光罩散去。
下一瞬流星就從他眉心而入,從腦後而出。
只是這一入一出之間,原本異常的陽光已經褪去了顏色,恢復了本來的色彩。
識海浮陸之上,點點白光向著劍柄匯聚,原本玉白的劍柄漸漸泛出熒光。
這次慢了一些,謝淮安足足保持了這一個動作半個小時,整個劍柄才被完全點亮。
「呼~」
結束之後,謝某人很是細微的呼了一口氣。
悄然的又將靈光罩擴散,他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頸。
這才有空仔細的觀看雲海的每一處細節,同時在心中編纂著攻略上該寫的話。
「大叔你是不是又好奇了?」
他的動作可以瞞過那些觀賞畫卷之餘,四下閑掃的眼神,但瞞不過身旁的青琉璃。
側臉在青琉璃的目光中轉了過來:「嘛,被你看出來了,只是美酒當前,總有些心癢難耐罷了」。
小姑娘無奈的搖了搖頭,有些感嘆:「平時也沒見你表現出來,沒想到你和顧老師一樣,都隱藏著酒鬼的屬性」。
「顧老師?」
青琉璃朝著對面的崖壁一努嘴:
「諾!就是那個」。
謝淮安順著方向看去,一個黑衣男子映入眼帘。
這個人坐在一塊突出壁面的岩石之上,身上沒有靈光罩體。
在這方泛白的天地之中,他是唯一的黑色。
靈眸之下,謝淮安看的很清楚。
其人周身三尺的範圍彷彿存在著一股無形的力場,所有落在其中的光束都匯聚到他手上拿著的一個酒壺之中。
似是感覺到了謝淮安的注視,周身的力場消散,其人手掌微拍岩壁,就坐著飄到了謝淮安的左側。
耳邊有傳音響起:「這位小兄弟,我來的時候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你,只是見你正在欣賞美酒,便沒有打擾。
沒想到今天顧自生能有如此運氣,能在這裡碰上同道中人」。
剛才只顧著觀看力場,現在人到眼前,謝淮安才看清了這個人的具體面容。
他有著一張長臉,略有尖銳,如果忽略他的五官,看起來應當是個刻薄的人。
但下一刻其人嘴角掛著的笑意就會衝散你的這個映像。
鼻尖微微泛紅,有點像是酒意上涌。
即便人看上去很清醒,話語也聽不出任何雜亂,但這點紅色就是倔強的掛在上面。
他的眼神看著很是清醒,眨眼的時候又很迷離。
衣服有些凌亂,讓你會懷疑他是不是不想洗衣服才穿的黑色。
全身上下唯一能稱得上精緻的東西只有手中的銀質酒壺。
「顧老師,你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執著啊,現在還每天都要到三谷七洞採集靈氣」。
青琉璃似是和這位老師很熟悉,話語中帶著調侃的意味。
後者聽到這話,鼻尖上的一點紅色瞬間就布滿了整張面龐。
他伸出了半個腦袋越過了謝淮安,聲音很是倔強:「什麼靈氣,是酒氣,酒氣!」
小姑娘一臉的不在意:「好好好,酒氣,酒氣」。
謝淮安把自己後背往石壁緊貼了一些,與顧自生的大臉拉開了距離。
「這位顧前輩,你剛才採集酒氣是為了釀酒嗎?」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白小緣說過三谷七洞的酒氣正常手段是帶不出去的。
顧自生臉上的紅潤又退回到了鼻尖,直起了身體看著謝淮安,一張不算難看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的尷尬。
「說不上釀酒,我暫時還沒有那個能力。只是研究,研究三谷七洞酒氣之間的聯繫。
只是沒想到能碰到同道中人,道友也對這些酒氣有興趣?」
謝淮安某個朋友曾今說過,當對方聊到你不擅長的話題的時候,可以用反問來化解尷尬,說不定還能白嫖一些知識。
他一直認為這個朋友說的很有道理,於是以問題回答問題。
「顧前輩似乎對酒很是熱衷?」
顧自生打開了手中的酒壺,搭在了嘴上,仰頭一灌,有液體流動的聲音響起。
「呃~」
一聲滿足的呻吟之後他將酒壺遞到了謝淮安跟前:「想不想來點」。
謝淮安沒有與他人共用器物的習慣,顧自生也不是洛青衣或南宮倦,所以他很自然的拒絕了。
「多謝前輩好意,不過在下沒有與他人共用器物的習慣,而且這酒想必也就只能聞聞,品嘗不到它該有的味道,還是算了吧」。
顧自生眉頭一挑,笑的更明顯了一些:「你果然懂」。
他自認為還算是酒道大家,在對待酒的問題上自然是嚴謹的。
為什麼他明明看到謝淮安攝入了酒氣卻還是說他在欣賞美酒,而不是品嘗呢?
因為三谷七洞的酒氣是帶不走的,它只有醉人的效果,卻不會在這之前給予醉人的味道。
築脈的修為攝入酒氣而不醉,眼前的人實在是讓他好奇,也讓人懷疑。
這種情況只有兩個可能,一個是他隱藏了修為,讓自己看不出來的隱藏。
這樣的一個人呆在小琉璃身邊,他不能不來過問一下。
另一個是這位確實是那種能夠打破想象的天才,甚至於他本人更傾向於這個可能。
那這就很有認識的價值了。
青琉璃也是很快就明白了這位顧老師的疑惑,笑著為他解釋。
「顧老師,大叔可是得到院長親批的參觀的名額的,最高許可權的那種哦」。
「果然,我的眼光還是一如既往的准」,顧自生也有些自得。
身為書院的老師,他比青琉璃更明白她話語的含義。
「難怪,原來是院長也看好的年輕人,怪不得有著欣賞美酒的能力。
我住在書院的酒中閑人軒,就在秦老師不遠處。
私下也藏了不少還算可以的酒,你要是有空也有興趣的話,歡迎前來品嘗」。
還不待謝淮安回應,小姑娘的傳音已經明目張胆的響起:「大叔,快答應顧老師啊,順便問問能不能帶上我」。
顧自生有些哭笑不得:「小琉璃要是有興趣的話,也可以跟著這位……」
謝淮安拱手執禮:「在下安淮」。
「可以跟著這位安小友一起來,只是記得不要再自帶酒具了」。
「自帶酒具」四個字加了特別的重音,顧自生說的特別鄭重。
「嘿嘿,多謝顧老師了,放心好了,這次我師姐又不在,不會發生那樣的事了」。
顧自生不置可否的看了她一眼,向謝淮安告別:「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二人的時光了,明天再見」。
接著用高手都喜歡的突然消失離開了這裡。
他剛走,小姑娘興奮的話語就隨之響起。
「大叔你可是賺大了,顧老師釀的酒可是能促進築脈修行的,酒液在體內循環的時候可以增加兩成的修行速度,半斤就可以持續一個時辰,就連我也只喝過一次」。
畢竟以前體會過玄龍在手的快感,謝淮安也能理解此刻小姑娘的興奮。
只是……
「你們看起來關係很好啊,怎麼就只喝了一次?難道前輩說的自帶酒具有什麼玄機嗎?」
青琉璃興奮的情緒瞬間僵硬,話語也有些支吾:「酒具,就是酒具嘛」。
謝某人立刻會意,於是換了一個問法:「那麼,這是個多大的酒具呢?」
「也,也沒多大,就是平時我和師姐喝水小缸子嘛」。
「嘶~」
謝淮安倒吸一口涼氣,據他這兩天的見聞,已經知道了崑崙弟子洞府標配的物資之中,那口盛水缸的大小。
他由心而嘆:「他今天見到你竟然還能笑出來,看來顧前輩真的是個很善良的人啊」。
青琉璃:「…………」。
…………
…………
烈日谷一行之後,謝淮安照例完成了每天固定的修行。
從太始的空間出來之後,也順利的來到了子夜,開啟了第二天的修行。
因為今天要去夕日谷的緣故,他打算將白天能做的功課先行做完。
修行不知歲月長,在人的奮力力中時間很快就來到了下午。
謝淮安已經完成了白日的修行,此刻正在擺弄昨天山下訂購的一套茶具。
不得不說在看過李老先生的手法之後,他不由得被激發了對茶道的興趣。
想當初他也是想過培養一個優雅的興趣來的,奈何資質有限,劍道就已經佔據了自己的全部精力。
現在倒是可以嘗試一下來調養心性。
燒一壺熱水,水用的是洞府里的泉水,昆崙山上的泉水,清冽自然是不用說。
取一塊茶餅,因為是初次嘗試,又以老先生為目標,所以是買的最便宜的那種。
閉上眼睛,那天李老先生的所有動作都浮現在眼前。
深吸一口氣,謝淮安有條不紊的將他的所有動作都復刻了出來。
最後一杯成品拿在了手上,雖然沒有出現清泉流淌的聲音,但謝某人自認為還是能有幾分精髓的。
杯邊貼著下唇,謝淮安輕啜一口…………
…………
默默的收起了茶具,謝某人拿出了一個大茶杯,直接掰了一塊茶餅扔進裡面,滾燙的沸水直接注滿,最後蓋上了陶瓷蓋子。
五分鐘后,謝淮安終於喝到了一口讓自己滿意的茶。
看來自己不是沒有天賦,只是沒能發現發揮自己天賦的方式。
所以青琉璃敲門的時候,出現在她眼前的便是是一身青衫,保溫杯提溜在手裡的安大叔。
…………
小姑娘今天是一身石榴裙,上面隨意的描著幾片楓葉,舉動之間似有舞動之意。
這身裙子是她為應和今天的夕日谷而特意穿的。
「琉璃姑娘今天穿的很適合你嘛」。
視線在保溫杯上的兩個動畫人物上停留了一瞬,小姑娘佯做生氣:「怎麼我以前穿的就不適合我嗎?」
謝淮安轉身關著石門,很是順暢的回答:「琉璃姑娘天真自然,-自然穿什麼都合適,只是今天特別合適」。
關閉石門之後,又拿起自己的杯子擰開淺呻了一口。
「好漂亮的杯子,是大嫂為你做的嗎?」
謝淮安整個人都洋溢著幸福:「叫姐姐,這個杯子是朋友做的,不過上面的畫倒是你嫂子親手繪的」。
「唉!
你自己不是叫嫂子嗎,怎麼讓我叫姐姐?」
謝淮安將杯繩套在無名指上,然後又繞著手掌纏了一圈,自顧的向前走去:「我比你大,但她比你大不了多少」。
「哦,這樣啊!不對,大不了多少不還是大嗎?
哎你等等我……」。
…………
坦白來說夕日谷應該是三個谷裡面謝淮安最喜歡的一個。
這裡就像是只有動畫中才會出現的場景。
整個谷裡面長滿楓樹,永遠固定在開的最紅的時候。
楓樹後面是碩大的夕陽,楓紅映著夕日之紅。
樹上長著楓葉,不斷的掉落,在碰到土壤的時候消失,掉落之後又以極快的速度重新生長。
楓葉生又落,落又生,一襲紅衣的小姑娘躍動其間,也仿若成為了這些飄舞楓葉的一員,不斷的吸引著人們的視線。
夕日谷,是不同的紅。
紅日與它,是初紅對著晚紅。
晚紅中突又有瑟瑟簫聲傳來,與小姑娘動作應和。
謝淮安循聲而望,看見了那天見過的王絕師弟。
他坐在一顆楓樹的枝丫上,唇邊搭著長簫,眼睛卻飄向了西峰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