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平凡小鎮
「你想沒想過在BJ生活?」
白玉林剛剛開門進入到領隊的辦公室,就聽見領隊這麼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
白玉林是HEB市周邊一個小城鎮交響樂隊的首席,今天剛剛到樂隊訓練,就接到了領導的電話,被叫到了領隊的辦公室,他沒來得及調試小提琴的琴弦。
「魏姨,你這……怎麼說這個?」白玉林沒有摸清頭腦,不知道這位一直待他很好的領導說這個幹什麼。
魏琳,這個小縣城樂隊的指揮、領隊和組建者,曾任哈爾濱交響樂團指揮,也算是曾踏上過世界舞台的風雲人物,畢竟哈爾濱交響樂團也算是中國乃至遠東地區最早的交響樂團。
當然,這指的是標準的管弦樂團,如果單說管樂團,肯定是上海交響樂團最早。
「這麼回事,今天BJ的老朋友給我打電話,說他那裡缺人,問問我這有沒有好苗子,我就推薦你了。」魏琳說道:「現在要問問你,你想不想去。先說好了,這不是說你去了就能留在那裡,還要看你的能力!一年以後,人家要你留在那,你才能留在那!」
「這個……」白玉林感覺有些懵,這種事情竟然會發生在他的身上,讓他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猶猶豫豫的,白玉林陪著笑說道:「魏姨,我考慮一下吧,這麼突然,一時間我也拿不定個注意。」
魏琳非常詫異的看著白玉林,好不容易才將她那看神經病的眼神收了起來,有些無奈的說道:「那你考慮一下吧,快點給個回復,人家那邊可等不了太久,我這再問問有沒有別的人選。」
「好的,魏姨,我先過去了。」白玉林在無法做決定的時候,一般都會去拉一拉小提琴,通常拉完一曲,就有了決定。準確的說,決定早就有了,只不過是需要說服自己,跟從自己內心的聲音罷了。
白玉林所在的這個小鎮是HEB市周邊最不起眼的一個小鎮。自大學畢業之後,他就來到了這個小鎮里工作了。工作就是在這個由魏琳組建起來的小提琴樂團演出,拉奏小提琴。
「嗯……這首吧。」白玉林沒用多想,就決定了曲目。
《ヒロキの旋律》。
這是白玉林最喜歡的小提琴曲,出自新海誠的劇場版動畫《雲之彼岸,約定的地方》。光明、希望、哀傷、悲痛、遺憾……
還有孤獨。
毫無疑問,白玉林是孤獨的。
調試好琴弦、音柱,白雲林就開始在自己的個人琴房裡演奏《ヒロキの旋律》了。
白玉林在這座小鎮已經生活了五年。
他並非是這座小鎮土生土長的居民,他來自另一座大城市,這個省的省會哈爾濱。是省音樂學院畢業的大學生,並未考研。畢業,失業。
交響樂團還是太少了,即使有著『哈爾濱之夏』音樂節這種國內三大音樂節之一的HLJ省,全省也沒有比別的省份多幾個交響樂團。而且交響樂這種行業……樂手的職業壽命都很長,輕易不會招新的。
和他許多大學的同學選擇不同,白玉林頭鐵的執著,換來了一個機會。
就是魏琳的這個小城鎮交響樂團。
這是一支毫無名氣的小樂團,靠為各種村鎮的紅白喜事、聚會慶典演奏為生,掙錢不多,甚至都不能讓白玉林攢下錢去換一把好一些的琴,卻可以讓他用自己的愛好勉強維生。
在剛剛來到這座小鎮的時候,白玉林是完全不能接受的。他從來都沒有離開過哈爾濱,
來到一座常駐人口十萬的小鎮生活。
但是慢慢的,也就習慣了。
小鎮的居民都是比較純樸的,沒有令人厭煩的心眼,沒有勾心鬥角的爭鋒,沒有令人作嘔的利益往來,樂團的成員和藹可親,真心的熱愛著音樂、熱愛著生活。
BJ?
白玉林覺得這是命運向他開的一個玩笑。在他拚命掙扎的時候,連一眼都吝嗇,卻在接受了現實之後,為他打開了一扇前往未知的門。
去BJ啊……
如果是第三年以前的白玉林,那麼一定會想都不想的答應下來。初出校園,傲氣得很,認為這個社會上還是很多的機會留給有準備的人,認為只要自己強大就無謂一切艱難險阻。然而卻忽略了,這個世界上繁若星辰的機會,總有比他更有準備的人會抓在手裡。連個平台都沒有的白玉林,自然是無法和其他人同台競技的。
而現在……白玉林早已經沒有了那種年少輕狂的心氣了。
去BJ……
經歷了五年的摸爬滾打,白玉林知道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讓自己的人生變一個模樣。但是變成什麼樣子,那就不知道了。
在首都,自然有著更多的機遇,但同時也要面臨著舉目無親、花銷巨大等等問題。
所以,有些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的可以做決定。
其實……有些話語,就只是一些借口罷了。這些借口掩蓋的,不過是彷徨、畏懼迷茫。
一曲終了。
「決定了!」
「所以,你現在決定去了?」魏琳坐在辦公桌的對面,很直白的諷刺道:「真不知道你咋想的,一般人聽到這個都得立刻答應下來,現在可不是中世紀、民國,搞音樂的人多得是,更何況也沒有那麼多的機會,有這機會落在頭上,那就是天下掉下來張金餅!你還等這麼久,你知不知道,人家問的可不是你一個人!」
白玉林撒著嬌、賠著笑,歲數大了的人,就吃這一套。
雖然說年近30,但是白玉林在這位對他有知遇之恩的老太太面前,總是有些小孩子脾性。而魏琳雖說是有些氣白玉林的猶豫,但在白玉林的撒嬌攻勢下,也就不怎麼在意了。
「行啦,我給那邊打個電話,看看還是不是有機會。」大娘說道:「還有啊,你剛才猶豫的時間裡,我將張兆磊推薦上去了,還是不是你的得看他們決定了。你呀就看命吧!」
白玉林自然是沒什麼意見的,畢竟搞出現在這個局面的就是自己,機會放在這裡不抓,那要是給別人了,白玉林覺得也沒什麼的。
「喂,老陸,我是魏琳。嗯,對,就是那個孩子,嗯,嗯,對,他答應了,嗯……」
魏琳毫不避諱的直接打電話給BJ那邊,再一次推介了白玉林。這次電話很快就撂下了,魏琳甩了白玉林一個大大的白眼,嫌棄的說道:「行啦,現在你就等信吧,看看人家還要不要你了。這回人家要是不要你,要了別人,你就等著哭吧!」
「嘿嘿,魏姨,你對我最好了。」白玉林嬉皮笑臉的說道。
「行了,別在這膩煳了,去訓練去,練練《春》,沒準能用上。」
「好嘞。」
回到自己的琴房,白玉林算是鬆了一口氣。該做的已經做了,剩下的,就交給命運吧。
魏琳說的春,其實是《貝多芬:第五號小提琴奏鳴曲「春」第一樂章》,也就是貝多芬的第五小提琴奏鳴曲《春天》,OP.24,F大調,是貝多芬為富利斯伯爵而作,表現了資產階級革命時期人們豪情滿懷、意氣奮發的精神境界。由於這個作品洋溢著光輝明朗的青春氣息,常常被稱為「春天奏鳴曲」。
但是此刻白玉林演奏的……卻不是這個味。不像是「春天奏鳴曲」,倒像是「三月天,娃娃臉」。
一曲奏罷,白玉林是感覺哪哪都不滿意,他自己也知道,以他現在這個心態,確實是不適合演奏這個。
「梆!梆!梆!」
「請進。」白玉林剛下小提琴,這時候來找他的,估計也就只有張兆磊了。
張兆磊是第二小提琴部的首席,兩個人關係不錯。
這時候張兆磊過來有什麼事,白玉林可是清清楚楚的知道。
「玉林,魏姨剛才找我了,說是有機會去BJ,你還猶豫了,就讓我頂上去了。」張兆磊的性子不是那種會暗地裡使壞的性子,開門見山的說道:「你咋想的!有這機會你還不去?」
「我就是猶豫了一下。」白玉林分辨道:「我剛找過魏姨,魏姨已經告訴我把你也報上去了,現在是咱倆競爭了。」
「競爭個屁!」張兆磊不屑一顧的說道:「誰去還不是人家定主意,你以為是你想就能去的啊!」
張兆磊說得對,白玉林也知道,但是患得患失的心情還是存在的。白玉林也就是普通人一個,面對這種情況,必然會有這種情緒。
「聽說你最近除了小提琴以外,還開始練鋼琴了?」張兆磊饒有興緻的說道:「感覺琴技到瓶頸了?」
一般會有這種情況,一名樂手在技術方面陷入了瓶頸之後,就練習一下其他的樂器尋找突破。不需要練多好,只要練會,就可能帶來一些別樣的感受。
「不是。」白玉林如實說道:「只不過是感覺現在的水平,在這個鎮子里夠用了,就想撿一下鋼琴技術。」
「你原本就會鋼琴呀!」張兆磊十分驚訝。
白玉林笑了笑,他小時候確實是先學的鋼琴,之後改學小提琴的。最近白玉林已經開始接受小鎮的生活了,所以準備撿一下已經學過的其他樂器,先從鋼琴開始。這種事情不需要瞞也根本瞞不住,就讓團里的其他人知道了。之後白玉林在練鋼琴的事,就傳遍了整個樂團。
白玉林原先就會鋼琴的事除了魏琳樂團里沒有人知道,現在要加上張兆磊了。
「兆雷,這次無論咱倆誰去BJ,都要請另一位吃飯啊。」白玉林笑著說道。
「好啊!」張兆磊笑得一臉明朗。
張兆磊沒有在白玉林這裡停留多久,因為他們還沒有確定說是要離開這裡,前往BJ。日常的訓練還是要的,作為樂隊的首席,白玉林會有很多工作要做,而作為第二小提琴部的首席,張兆磊同樣也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在張兆磊走後,白玉林沒有急於處理工作,也沒有繼續訓練,而是給家裡打了一個電話。
現在白玉林已經在外工作五年了,有些事情自己就可以做決定。但是像這種比較重大的事情,他是一定會給家裡報備一聲的。
雖然很不舍,但是白玉林的父母也沒有勸阻自己孩子去BJ的決定。
現在是一月份,HLJ的天氣十分寒冷。
在父母的叮囑下,白玉林無奈的表示,自己還真未必能去得上BJ。但是他的父母對此可是異常自信……
「你要相信自己,不能妄自菲薄。」白玉林的父親如是說道:「小提琴你拉的很好,這些年你那些同學都沒有堅持下來,只有你一直在練,還成為了樂團的首席,這已經可以證明你的優秀了。-」
一個鄉村樂團的首席嗎?
白玉林不知道該如何向不怎麼懂交響樂的父母說這其中的差異,只能笑著答應下來。
不要和父母頂嘴,也不要去糾正父母口中那些無所謂的錯誤。白玉林卻開始有點患得患失了,突然就有些後悔之前的猶豫,直接說去哪有這麼多變故。
放下電話,白玉林就接到了魏琳的召喚。
懷著忐忑的心,來到魏琳的辦公室,正好碰到張兆磊從魏琳的辦公室走出來。張兆磊的眼神頗有些複雜,拍了拍白玉林的肩膀沒有說話,直接走了。
白玉林心底有一個大膽的猜測!
魏琳看著坐在沙發上一副無所謂樣子的白玉林,就覺得特別好笑。於是裝著不知道的樣子,看著白玉林在沙發上干著急。
白玉林抓心撓肝的,看到張兆磊那個樣子,他知道自己很可能是被選上了。但是白玉林又有點不敢相信這種好事真的會落在自己身上……
「行啦,就是你啦,準備去BJ吧。」魏琳憋不住了,但還是裝作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說道:「但是你要注意,人家在BJ的大樂團,競爭可是相當激烈的,別跟在這似的弔兒郎當的……」
「哎呀~魏姨~」白玉林撒嬌著說道:「我哪有弔兒郎當的啊,每天的訓練和演出……」
「行啦,別跟我這磨了,趕緊回去收拾東西吧!」
魏琳,今年五十三歲……就吃這一套!
白玉林,今年二十九歲,即將踏上未知的旅途。
「臭小子!記得走之前還有一場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