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一筆畫江山

第62章 一筆畫江山

玄肆的手生得好看,修長白皙,骨節分明,尤其是把玩摺扇時,更是翩翩少年郎。

此時他好看的手指撫上了臉上的面具,聲音低沉好聽,「十幾年前你的胞妹為你擋了一劫,現在是雲灼為你擋了一劫。最開始我也很困惑,盛司卿和盛司南位高權重,為何緊盯著你不放,甚至三番兩次試探你,不惜讓殺心觀音遠離皇城。」

他的眸子微微動了動,「現在想來卻是有了答案的。」

奉祁卻是一愣,咽了咽口水,連聲音都有些顫抖,「你是說我的妹妹……已經……」

眼瞧著奉祁眼眶便是紅潤了起來,玄肆勾了勾唇角,「軟軟,有的事情不是你能決定的。」

十餘年前,臨冬城下了一場大雪,故人溫酒。

寂寥的早晨,挺拔的身影獨自走在街頭,長衫的衣擺掃著積雪。

一個清瘦的老人坐在酒館門前,一邊絮絮叨叨的說些什麼,一邊喝著半空的酒壺。

「老倌,可知晃廟怎麼走?」

有人在他的身前站定,老倌抬起了渾濁的眸子,有些恍惚。

眼前的人背對著初生的陽光,似乎鍍上了一層的光輝,淡墨色的衣袍下擺已經被雪打濕顏色更深了一些。

衣領和袖擺都綉著好看的雲紋,圍著帶有白色毛裘的斗篷,黑色的長靴上一塵不染,在衣擺下時隱時現。

這些考究的衣物在男子的身上格外的耀眼,一切的裁剪行雲流水一般得體順暢。

不用老倌開口,男子便是解下腰間系著的酒壺,扔了過去,這些東西在他這裡才是硬通貨。

「你算是問對人了,就在前面一直往南,然後右拐就到了。」

老倌迫不及待的擰開了酒壺,往自己的嘴裡灌了幾口。

「好酒!」

破廟之內,唯有一個瑟瑟發抖的女娃縮在角落裡,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直勾勾盯著來人,滿是驚恐。

那人環顧四周,並未他人,露出一個還算是柔和的笑來,「小丫頭,你在這破廟之中作甚?」

小姑娘或許是因為恐怖並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抱著自己的身子不斷的後退,眼眸中的驚恐都要溢出來了。

壞人,壞人,都是壞人……

男人繼續低聲道:「小丫頭,你叫什麼名字?」

還是沒有回答。

他微微皺眉,抿了抿唇,似乎是有些不確定。

但只是徘徊了幾步,便還是止住了步子,大步朝著小姑娘走了過來。

小孩子的骨骼很是脆弱,只是那麼輕輕一捏便是發出清脆的脆響,整個身子也想是個軟乎乎的泥娃娃一般。

男人提著小姑娘的頭髮走出了破廟,小姑娘眼睛瞪得大大的,還有殘餘未落盡的雪花落進她的眼眸。

十餘年後的現在,奉祁只能從玄肆的口中吐出一個冰冷的真相來。

那人是來殺奉祁的,但是不知奉祁還有一個妹妹,便是將那個女孩當做奉祁殺了。

奉祁轉過身子背對著玄肆,似乎是為了掩藏眼眸中的淚花和脆弱,她的聲音卻止不住的有些哽咽。

「是誰?」

「也許是盛司南,又也許是盛司卿,不過我更偏向於盛司卿。如果那是你是一個令朝廷忌憚的變故,最想除掉你的應該是先皇,但是先皇沒有那麼做,或許說是先皇還在猶豫不決的時候,有人替他出了手。

若是能替皇上分憂解難的話,保不齊皇帝就能高看他一眼。」

奉祁穩住自己的情緒,「那太子豈不是也有可能?那時候盛思銘依舊穩坐東宮,不是么?」

萬事通性子溫和,和沈池,也就是和玄肆關係匪淺。

玄肆輕笑了一聲,語氣沒有絲毫的變化,「你說得對,但是那時候他已經是太子了,只要不給皇帝添麻煩,這天下就是他的。何必擅自主張,飲得皇帝不痛快?」

還沒有等到玄肆說什麼,玄肆便是率先打斷了她。

「那時候皇帝高枕無憂,根本就沒有什麼值得他動手的,更何況只是一個小孩子,一個真龍天子殺一個不知名諱的小孩子實在是荒唐。」

「而且鬼王當初尚在朝廷做官,他也認為此事可能是盛司卿所為。」

奉祁不予置否,「沒有證據,你們說什麼都行,我又憑什麼相信你們?」

玄肆倒吸了一口氣,似乎是覺得有些頭疼。

他湊到了奉祁的跟前,一字一句的說道:「既是不信,便是自己到皇宮去瞧瞧,盛司卿這個人最喜殺戮,你妹妹的畫像指不定就掛在他寢殿內,說不定還有其他的東西。」

奉祁的身子像是觸電一般,神情微微一滯。

盛司卿的寢殿自己是去過的,陰暗處也的確是掛著一副畫像,但自己根本沒有去看……

玄肆又道:「我沒有讓你現在就相信我,很多事你自己一一去驗證便是了。」

奉祁抬起淚汪汪的眸子,「你,不,鬼王為什麼要幫我?」

玄肆一副無奈的模樣,「這該怎麼說呢……嗯……」

他轉過自己的身子,似乎是在呢喃,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鬼王大人與朝廷不和,既然知道你是個變數,自然是要多加保護和干涉的,要是能一反天下自然是最好的。」

「至於我嘛……」

他看著奉祁,突然無畜的笑了笑,「當然是因為你是我最愛的小師妹啊,你這麼好看,我怎麼捨得你一個人面對?」

他的話說得好聽,前半段奉祁是相信的,但是後半段,完全是胡扯!

奉祁揉了揉自己的鼻尖,所以他們對自己也是一知半解。

正當奉祁頭疼的時候,玄肆忽的將奉祁攬入懷中,動作突然,奉祁一時沒有防備。

正欲掙脫,玄肆卻是不放,掙扎無果。

「你想幹什麼?!」

玄肆回答得理直氣壯,「當然是安慰你啊。」

奉祁頓時湧出了一陣的委屈,鼻尖一酸,想哭的衝動越發的明顯起來。

自己懷揣著希望尋找了十年,可是自己的妹妹早就死在了那個寒冬,還是因為自己。

如果那時候自己沒有離開的話,他是不是殺了自己就會帶走妹妹,也許會把她教成壞人,但是她起碼能活下去。

要是他們沒有走近那間破廟又該有多好?

還有雲灼,自己竟然還想著替雲灼鳴不平,結果造成雲灼這番苦難的就是自己。

自己才是推動這一切的罪人,又有什麼為他們哭泣悲哀呢?

玄肆還在輕輕寬慰,「軟軟,事事發展自是註定,既要追求真相與公平,必定捨棄喜愛的一些東西。有的時候是感情,有的時候是人。」

「有的時候,正確的路就是骯髒的路,你所經歷的事情越是慘烈,你所面臨也就越困難。」

奉祁終究是沒有繃住,忍不住大聲哭了出來。

她緊緊的揪住玄肆的衣擺,在厚實的懷抱中哭訴著自己所有的委屈。

儘管她沒有說話,但是玄肆也能感受那洶湧澎湃的悲傷,似乎是要將人淹沒,讓人壓抑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他低眸就可以看見奉祁那顆蠕動哽咽的腦袋,但他的目光卻是越過了層層花浪,看向了別處。

或許告訴奉祁真相是殘忍的,指引她回到過去是殘忍的,將所有的過錯堆到她身上是殘忍的……

但若是自己什麼都不做,那才是最殘忍的。

他的喉結微微滾動,「現在梵寂谷也要沒有了,在最後的時間,你再好好看看這個地方吧,以後可就回不來了。」

說完這句話的時候,玄肆微微皺眉。

他能清楚的感覺到奉祁的指甲嵌入了自己的皮膚,但是他依舊沒有聲張,反而是將奉祁抱得更緊了。

「不要怕軟軟,這一路上我都不會拋棄你,我會和你一直在一起,直到死亡。」

時間似乎在兩人的身上暫停,耳邊響起風吹過花叢的聲響,是濃郁的,沉重的,是從另一邊壓過來的。

奉祁抿了抿唇,鬆開了自己的手,玄肆也就鬆開了自己的手。

他笑著摸了摸奉祁的腦袋,「你要知道,無論以後怎麼變,你都可以無條件的信任我,因為我什麼都可以做。」

奉祁垂下眼眸,沒有說話。

「走吧,你該回去好好的休息了。」

無崖底外,奉祁剛出來便是看見白楓站在出口等著自己,抱著手閉眼假寐。

聽到有人靠近,白楓慵懶的睜開了眸子,「小師姐,外面風大,我們該回去了。」

奉祁依舊是低著腦袋的,一步一步的跟在白楓的身後,也許是因為方才哭過,聲音還有一些沙啞。

「白楓,你為什麼這麼聽大師兄的話?」

白楓的身子頓了一下,但是並沒有停下步子,「因為當初是大師兄撿我回來的,如果不是他,就沒有現在的白楓。」

哦,原來是救命之恩啊。

奉祁不再繼續問了,只是心中的困惑有了解答。

難怪白楓一直對所有人都是生人勿近的態度,也就是對蘇伯陵會好一些,畢竟是自己的師父。

除此之外,他便只聽玄肆的話。

奉祁用斗篷的外沿擦了擦指甲上的鮮血,臉上神情淡漠,像是一具行屍走肉。

回了院子,白楓接過了奉祁遞過來的斗篷,也看見了邊沿淡淡的血跡斑斑。

雖然只有那麼一點,但是白楓還是敏銳的察覺到了不對,眉頭微微皺起,還放在鼻尖下輕輕聞了聞。

「小師姐,你的血裡面有毒。」

這麼些日子,奉祁也習慣了白楓無微不至的照顧。聽到白楓這麼一句,她愣了一下,但是面不改色。

「方才指甲不小心折斷了,應該沒事兒吧。」

白楓的眉頭微微一松,他看了一眼奉祁伸出來的手,果然有指甲斷掉了,還有殷紅的血跡要滲出來。

他將一白色瓷瓶放在奉祁的跟前,「此毒雖是毒性尚淺,但日積月累,亦可致命。小師姐大病未愈,還是要提防這一些才是。」

「好,知道了。」

白楓並未直接離去,而是在屋中升起了一盆炭火,將窗戶推開,這才不緊不慢的退了出去。

屋子裡比外面暖和多了,奉祁整個人無力的趴在桌子上,手中還攥著方才白楓留下的藥瓶。

只是雙目無神,也不知道究竟在思索些什麼。

她當然知道自己的指甲里有毒,也知道這種毒不好解,會順著血液深入骨髓,但是自己用量極少,不會被發現的。

正如白楓所言,若是日積月累,亦可致命。

在這個世間,自己誰也不信。

更何況,她總覺得玄肆是在故意引導自己什麼,自己知道的,見到的,都是他想讓自己知道的,見到的……

她微微伸了一個懶腰,眼角微紅,臉上泛起了一層困意。

若自己在一個圈裡,那麼自己總是要跳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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