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夜間混跡的人們

安佩克頓時睡意全無。他抬起頭，看向正從另一側快速接近的禮服男子。

他首先意識到對方並不是此前來刺殺自己的「副教授」：那個老頭瘦骨嶙峋，五官則像是雕刻在一段朽木之上，兩個眼珠向外凸起，樣貌病態彷彿甲亢，實在是看一次就難以忘記。

而眼前這人，雖然因為那身獨特的禮服而同樣顯得獨特，不過樣貌好歹還算是普通，不會在這半夜平添幾分恐怖片的感覺。

接著，安佩克察覺到對方的走路姿勢相當的……詭異。

那人手中托著一枚四方包裹，那隻手平舉在肩頭，他的視線也一直注視著那枚包裹，維持著手與地面的相對高度不會發生變化。

這就導致了他在走路時必須時時刻刻調整自己的重心。而他作為一個職業異信者，顯然不如一些久經訓練的酒店服務員在這方面來的專業，這就導致在安佩克看來，這人彷彿一尊上半身壞掉了的淵能魔偶，一步一頓地在向前「平移」。

但奇怪的是，明明是這樣奇怪的走姿，他的移動速度卻一點都不慢。安佩克也就打量了他不過十幾秒，他就已經從視野盡頭的街道那邊來到了離長椅不遠的位置。

在這個距離下，只要不是個瞎子，是個人都能注意到安佩克——深夜的大街上一共就他們兩個身影，就算安佩克沒有看著他，往長椅上一杵也高低算是個標誌物，更何況他還一直盯著對方看。

穿著奇特禮服的男子停下腳步，狐疑地看著坐在街道對面長椅上的身影，空出的那隻手摸向腰間，但一時間又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先出手。

異信者們在多爾貢行動時大多會遵守不在公開場合造成事件的潛規則，畢竟這無異於公開與學會宣戰——有膽子和實力對學會開戰的學派大多淪落不到成為異信派別的地步，因此剩下來的這些人大多很有自知之明。

再加上安佩克此刻的模樣屬實有些寒酸：一天的勞累加上持續到半夜的談話讓他看上去精疲力盡，半夜裡徒步趕路又讓大衣上沾滿了風塵，再加上他剛才一臉頹廢地坐在大街長椅上打瞌睡的模樣，給人的印象不像是學會的埋伏，倒更像是今天剛失業被趕出來的流浪漢，威脅度看著不高。

但這次任務又不同以此前：多爾貢的悖論遺迹被學會搶走對三聖密儀派來說是一場意外，其結果和損失對他們而言近乎不可接受。此次他們五人負責運送「聖物碎片」給多爾貢內部的同胞，目的便是為了奪回這座遺迹中幾件重要的遺物——或者摧毀它。

而無論是哪種結果，都會導致學會對他們在首都中的勢力進行全面清算，他們也早就做好了干這一票就跑的打算。這種情況下，上頭給他們的指示便是儘可能排除任何不穩定因素。

即便只是街邊的一個「流浪漢」。

舉著聖物碎片的信徒又望向不遠處的學會大廈。

不行，就算是這樣，這個距離也太近了。排除不穩定因素顯然不能以造成更大的不穩定作為代價，殺掉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流浪漢沒有任何難度，但有可能蜂擁而至的學會特別對策小組幹員則是個大麻煩。

信徒抽回摸向腰間的手，惡狠狠地朝安佩克瞪了回去：「看什麼看，滾回你的貧民窟橋洞去！」

安佩克：「……？？」

他原本有不少想說的話，但一聽這話頓時就樂了。他摸了摸鼻子，指著自己：「這位先生，我是正規大學的講師，不是流浪漢。

」

信徒顯然沒想過會得到這樣的回應，他肉眼可見的愣了半秒。他本能想回一句「你做什麼關我屁事」，但似乎這件事又確實自己先起的頭，於是這位異信者噎了一下，最後憤憤地罵道：「X的，大晚上不好好獃在家裡睡覺，精神病！」

安佩克頓時更樂：「你不是也大晚上在街上遊盪嗎？」

「你……！我……！」

他已經從對方的打扮上意識到了來者的身份，也因此猜出了對方手上托著的小包裹想必是很重要的東西。不過安佩克也沒有想要出手剪徑的想法——畢竟對方可能不止一個人，而自己雖然頂著一個「舊日殘影」級別的能力，但畢竟沒法主動釋放，而拋開這部分能力不提，他也只是個被砍到會流血、受傷就會死的普通人而已。

恰好這人看著不是太聰明的樣子，或許還能期待從他嘴裡套點話出來。

但他算盤才打到一半，一股寒意驟然從腳底竄起。安佩克來不及思考，下意識從長椅上蹦了出去！

那莫名的寒意竟有如附骨之蛆，順著他躲開的方向纏了上來！

他聽到一個聲音從陰影中升起，不知為何聽起來有些驚怒不定：「老三，快走！是個陷阱！那傢伙有問題！」

暴露了？！

怎麼會？他明明什麼都還沒做！

事已至此，再隱藏下去也沒有意義。安佩克將感知盡情蔓延出去，空氣中的淵能隨著他的想法被驅動、聚集，在掌中凝聚成了一個巨大的……紫色火球。-

他閑的時候想了不少新的招式，但事到臨頭髮現還是火球這玩意最好用了.jpg

安佩克掂了掂手中的火球，毫不猶豫地朝直覺中寒意襲來的方向砸了過去。

火球行進的方向分明空無一物，安佩克卻敏銳地感知到有某個不可見之物正從那裡朝自己襲來。片刻，火焰在半空中忽然撞上了「某物」，瞬間爆發出一陣炫目的火光，趁著火光，他看見一枚殘破的瓦片被自己的火球炸碎，然後竟化作了三道一閃而逝的星光，很快便被火舌所吞沒。

從瓦片射出的方向，陰影蠕動著形成人形，赫然是之前在工廠處分開的那位異信者首領。手托「聖物碎片」的異信者驚訝地看著首領出現，後者忌憚地盯著安佩克，同時朝他喊了起來：「快走！這人在聖人瞳目中異常！說不定是學會的陰謀！我們負責拖住他！」

安佩克別的沒聽懂，就聽見了一件事：他們果然還有其他後援！

他可沒有信心一個人打一堆異信者——尤其是對方看起來全都覺醒了淵能操控的情況下。

回學會的路已經被新出現的異信者堵住，雖然嘗試突破是一種方法，但他不敢把自己的性命賭在自己不存在的戰鬥技巧上。

安佩克轉過頭，視線與拖著包裹的異信者交匯。

後者拔腿就跑，跑的時候仍然不忘抬手平舉著那個包裹。

他立刻下定了主意——柿子要挑軟的捏，尤其是這個軟柿子手裡還拿著對敵人相當重要的東西——他決定把那個包裹從對方手裡搶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