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黎璟:「他被貶黜是因黎淳,可父弟被害,卻是黎錚所為,我之前不講與他聽,是為了他能認真給黎錚辦事,取得黎錚信任。」
「而今信任已有,該告訴他真相了。」
紫繹:「公子,此後黎都中必定風起雲湧,我已告知我們的人,一有風吹草動,立馬來信。」
黎璟抬眸道:「日後這信一日都不可中斷。」
「禁軍就在後面看著,你自行回宮」
紫繹:「是。」
陸雲杉睡了覺起身,暖陽從雲層蹦出來,後院中一個人都沒有,只她一人趴在窗檐上出神。
忽然想起紅繹的朋友檀雲,若問她歲晏之事,說不定她會知道,但是這檀雲總是來無影蹤的,每年初雪時才出現,莫不是要等到明年?
即使明年初雪時見到檀雲了,可前朝衛國之事,她也未必全然知道。
千無虞!陸雲杉腦子中突然蹦出這個人的名字。
千無虞是衛國人,是秘術氏族千羅門僅剩的血脈,而且家族世代有人為衛國皇族效力,他定然是知道的
她當初救下滿門被屠的千無虞,將他安置在馥都外一處孤山中。
陸雲杉抬頭看看天色,此時去尋,正是時候。
回到桌案旁,抬筆給黎璟留了封信,大白天未換夜行衣便匆匆出了皇城。
正在一處房頂上曬太陽的歐陽林撇見了陸雲杉,轉頭喃喃道:「黎狗子的夫人真是個奇人。」
垂頭正見了冷昀帶人往西殿去,歐陽林轉頭看著西匯門,黎璟的馬車正緩緩向宮內駛入。
遂從房頂飛身而下道:「冷司長?你不好好正淵門守夜,帶著人往西殿走,是有何事。」
冷昀躬身道:「屬下參見歐陽統領,屬下閑來無事,便想帶著兄弟們巡防。」
歐陽林目光如炬,似要將冷昀洞穿:「你做好自己的事即可,莫要節外生枝,回去罷。」
冷昀本想著趁黎璟不在,便去找找陸雲杉的麻煩,畢竟陸雲杉和記憶中的程蔻實在相似,而剛好那夜又出現了一個自己打不過的女飛賊。
樁樁件件看來,這陸雲杉實在可疑。
但歐陽林冷昀可得罪不起:「屬下遵命,這就回去。」
五日匆匆過,連日大雪,孤山清冷,陸雲杉在那孤山上尋了多日,也未見人跡。
黎璟這幾日更是匆忙,歐陽林日日給他送鳥。
歐陽林:「來,你的海東青。」
黎璟:「多謝。」
歐陽林:「又是你的海東青。」
黎璟:「放下就可以走了。」
歐陽林:「黎狗子,還是你的海東青,我說……你那黎國的屬下都是廢物不成?一天送兩三隻鳥來?」
黎璟頭也不抬,嫌歐陽林太吵捂住耳朵道:「這些鳥兒,非一處來的。」
歐陽林來了興緻道:「你說說,長的都一樣,分別是從哪些人手裡來的?」
黎璟抬手指著籠里那隻足上有一黑點的道:「這是黎錚的海東青。」
再指著一隻尾毛青灰的道:「這是檀雲的。」
接著再指著一隻麻點的道:「這是陳言尋的。」
「餘下的毛色普通的兩隻,才是我的。」
歐陽林翻了個白眼,將手上這隻足上有一黑點的海東青交給黎璟。
「拿著,有黑點,黎錚的。」說完,便轉身上了屋頂。
紫繹接過這海東青道:「公子,想必是那事揭發了。」
黎璟取下信,看完后,眉頭舒展一抹異色道:「果然,證據確鑿之下,父皇只動手殺了雪嬪,卻留了黎淳一命。」
「高貴妃殿前磕頭哭訴,為黎淳喊冤,父皇心軟了,罰黎淳永駐南塞。」
紫繹道:「這,就威脅不到黎錚了,想必黎錚會放過他。」
黎璟釋然一笑道:「放過?哪怕黎淳在無人之處只剩下一口氣,黎錚都要將他找出來殺了才安心,只要威脅到他的人,他都不會放過。」
紫繹忽然明白了什麼,連忙道:「公子,您若助黎錚登上了皇位,他下一個要殺得,豈不是就是您?」
黎璟輕聲道:「那自然是,不過我會先殺了他。」
紫繹不覺明歷。
黎璟將這幾日收到的密信一一攤開在桌面。
「黎淳雖被貶,但爪牙仍盤桓在黎都,三日後啟程去南塞,這其中定有變數。」
紫繹:「何種變數?」
黎璟悠悠道:「一是父皇心軟,留黎淳在黎都中。」
「二是黎錚這個傻子忍不了,派人將黎淳給殺了。」
紫繹:「那?我們又當如何。」
黎璟波瀾不驚,搓了搓手道:「修書給我們黎國的人,若這兩種變數有其一萌芽,立即將雙魚佩和高貴妃的肚兜交給黎錚。」「務必要讓黎淳和高氏一族,滅在父皇手裡。」
紫繹:「是,屬下領命。」
黎璟目光拉至桌沿邊上,檀雲的密信,瞳孔陡然一震:「袁昭竟在查歲晏。」
紫繹急色道:「袁昭查歲晏,莫不是他已查到了程蔻真正的死因,是歲晏所為?」
「公子,這袁昭與程蔻青梅竹馬,感情深厚,若此時被他查出,恐不會再配合您行事。」
黎璟淡淡道:「當初我們將歲晏的事抹的極為乾淨,袁昭不容易查到,再說了,現在我們既已知他在查,便可將此事,再埋的深些。」
紫繹難掩擔憂。
黎璟轉頭道:「回信給檀雲,讓她將此事抹的越乾淨越好。」
紫繹:「屬下遵命。」
黎璟最後去看陳言尋的信,面上舒展開一抹笑道:「慕容玉有身孕了。」
紫繹聽聞后也跟著微微一笑。
再看下一句時,黎璟的面色卻沉了下去,稍帶嘆息道:「陳帝將在下月退位,陳言尋要即位了。」
紫繹不解道:「老子還沒死,兒子怎麼就即位了。」
黎璟將信一一灼燒道:「陳國民眾都極為樂天,泰山崩於前仍無懼色,想必某些條條框框對他們來說,也不過如此吧。」
紫繹道:「意思就是,老子先退位帶帶新帝,這樣等老子不在了的時候,新帝對國事也已上手?」
黎璟:「大概…………是這麼個意思。」
「修書一封回陳言尋吧,讓他一定要做個好君主。」
紫繹:「是。」
黎璟用一旁木棍撥了撥碳盆里還沒燃盡的密通道:「你下去辦吧,我獨自待一會兒。」
紫繹離去后,黎璟看著在後院門房屋頂的陸雲杉道:「你在上面做何事。」
陸雲杉一手支著腦袋不回頭道:「有些鬱悶罷,準備出去轉轉。」
黎璟笑道:「你這幾日,哪日未曾出去?今日歇歇也好。」
陸雲杉回頭綳著臉道:「不好,我走啦。」
黎璟嘆了口氣,喃喃道:「那為夫就坐在這兒等你回來。」
陸雲杉再次上了那孤山,走至半山腰處,又是肆虐風雪,封堵山路,陸雲杉只得停下腳步,靠在樹上休息。
這些日子,她將當初走過的沒走過的路都走完了,依然未見千無虞身影,莫非,已經不在這世上了?
正出神際,面前卻忽出現一黑衣少年。
陸雲杉看著這少年背負一鐵棍樣式的武器,面容清俊,臉龐兩側有一髮絲隨著雪風飄搖,雙眼更是縛上了黑布。
陸雲杉開口道:「少年,這再往上的路被大學封住了,你眼睛不方便,可千萬別再往上走了,若你真要走,等我一會兒,這帶我熟,我帶你走。」
少年怔怔的站在原地,面色無驚道:「這帶我熟?這話以前她也對我說過?」
風雪聲太大,陸雲杉未聽清這黑衣少年的回答:「你說什麼?」
「我說程蔻」少年面色不改,柔聲道。
「你認識她?」陸雲杉問道。
黑衣少年低下頭,似有防備道:「天下無人不識她,她護佑了許多人,如今天下都說她死了,你信嗎?」
陸雲杉覺得有些奇怪道:「這…………你不信?」
黑衣少年默了幾秒不再說話,直直往上山的路走去。
陸雲杉跟上道:「我不信她死了。」
黑衣少年腳步一頓:「我也不信,我總覺得我還能感受到她的存在。」
陸雲杉聽了這話,對眼前這人的身份有些生疑道:「少年,你是住在這裡?」
黑衣少年點頭不語。
陸雲杉直截了當道:「我來尋一個人,你能幫我嗎?」
黑衣少年停下腳步,搖了搖頭道:「這山中無人,姑娘還是回去罷。」
「你不就是人嗎?」陸雲杉道。
黑衣少年邁著步子繼續向前:「…………我並非姑娘找的人。」
陸雲杉凝神道:「閣下可是千無虞?」
黑衣少年回過頭,顫抖著雙手將縛眼的黑布扯開:「程姐姐?」
陸雲杉一時不知該做何言語:「千無虞?」
千無虞凝神屏息道:「你身上有她的氣味,你就是她。」
陸雲杉:「我是程蔻,可我在被毒殺后,卻」
屋外雪花蹁躚而落,黎璟將狐裘攏緊,靠著紅牆,看見陸雲杉出來了,歪頭一笑。
陸雲杉被這一幕逗笑道:「我從未想過,做這種事兒時會有人等著我。」
黎璟走近,將陸雲杉攬進懷裡:「走,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陸雲杉伸手指了指這烏漆嘛黑的四周:「這大晚上,又冷,哪裡有什麼好地方。」
黎璟將陸雲杉的手握在掌心:「去了便知道了。」
陸雲杉被拉著小跑起來,躲在轉角處的歐陽林暗自扶額道:「這…………黎狗子又等我開路!!」
兩人一路小跑,至西匯門旁,一處無人的院落門口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