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大公主
他不說話,也不看桑楹楹,相當於默認。
「真的是阿姐放你出來的啊!」她意味深長的點點頭。
他現在是卑微的質子,若沒有人的幫助,他連冷宮都出不去,可是她沒想到,幫他的人會是長公主桑青青。
原來上輩子年少的他,很早就對桑青青情根深種了,可她與大皇子夏侯瑾早有婚約在身,且將在一年後完婚。他喜歡皇嫂,這是冒天下之大不韙,有違綱常,這是要在史書上背負千古罵名的。
他又撿起地上的果子,一口一口咬著,不急不徐,「是我讓她放我出來的,所以呢,你想做什麼?」
他的聲音冷酷無情。
桑楹楹笑了,白嫩的臉上有笑渦。
他這話分明包含了兩層意思,一是怕她告狀,二是怕桑青青受罰。
原來涼薄陰翳的帝王……也有個自年少時喜歡的女子。
那一切便都說的通了,上輩子夏侯祈才登基,根基未穩,就突然告書天下,立桑青青為後,讓她母儀天下,冠蓋滿京。
她突然覺得不可思議。
桑青青,是樓蘭國大公生,也是她同父異母的姐姐。
王室里是幾個王子除了桑榆都沒有作為,但她身為女子,也是百姓從稱讚的神女,她善良,悲憫眾生。
她極受樓蘭國百姓的尊敬,百姓口中只要提到桑青青,就一定沒人記得她這個二公主。
她要說不嫉妒是假的,但要換做她是夏侯祈,她也會討厭蠻橫霸道的自己,也會選這樣溫婉大方的女子。
她拂去身上亂花飛絮,上前一步,輕聲笑道:「你大可放心,我不會告狀的,說來你這次也算救了我,等回去,應當感謝你。」
他的身子突然一頓,她又想作什麼妖?
他低著頭,長長的睫毛恰好掩蓋了少年陰翳的眼眸,身上透出來的是骨子裡的淡漠。
「我只是一個小小質子,擔不得公主的感謝。」
俗話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他且看看,她想做什麼?
要是打他的主意,讓一個普通人悄無聲息的消失很簡單,讓一個身份尊貴的公主消失,也只不過是讓他費點力罷了。
桑楹楹見狀,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夏侯祈不信她。也罷,這些年的積怨,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消掉,「算了慢慢來,不管你信不信,以後有我在,沒人再敢欺負你。」
她滿臉真誠。
「嘶,疼疼疼!」她正想要坐起來,右腿卻碰到石子,讓她那原本骨折的腿更是雪上加霜。
她額邊沁出汗水,疼的只能握緊拳頭,「夏侯祈,我腿骨折了,你幫幫我。」
她起眼眸祈求的看向夏侯祈,她沒辦法行走,只能依附他。
「算我求你。」她悶聲悶氣地說。
他站在原地,冷聲道:「要我做什麼?」
「骨折了,幫我矯正,不然走不了路。」
他瞼目,朝她走近了幾步,她渾身直打顫,他每走一步,她的心就跳一分。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上輩子這個人將她折磨的人鬼不分,她的潛意識裡是抗拒和害怕他的。
他蹲下后,他的身上的氣息時刻牽動著她的神經,他寬大的袖袍散在草地,專註的察看她的腿傷。
她有點難堪,緊繃的身體早已汗水漓漓,但她還是不敢放鬆,生怕他一個不小心將她殺了,就地埋屍。
「你以後拿到解藥別殺我,這個也念頭別有,我們和平相處,今日這事我全當沒發生過。」
他的眉眼沉下去,「只要你別做害我之事,殺你對我沒什麼好處。」
」那就好。」
她完完全全放了心,只要這瘋子先不殺她,往後她自有新辦法對付他。
她趕馬收回思緒,回道:「我的腳傷的嚴重,怕是沒個幾天恢復不了。」
「忍住,別動!」他骨節分明的左手突然按住地的膝蓋骨,右手放在她腳上發力。
「啊啊啊!痛痛痛。」她沒反應過來,膝蓋傳來劇痛,讓她忍不住死死抓緊他的肩膀。「你輕點,我最怕疼!」
她的臉色刷的一下慘白,大嗓子不僅穿透林子,更是驚走了幾隻在河邊喝水的鳥兒。
夏侯祈凝住,同樣是公主,長公主有才華,為人寬厚,待人賢良,而她,整日里不是惹事生非便是吃喝玩樂,就是囂張跋扈。
「沒接到,骨頭錯位的厲害,再來一次!」
「什麼?」她不可置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再來一次!」他又重複一遍,眉毛下閃動著烏黑的眼睛,手上動作依舊不慌不忙,不焦不躁。
桑楹楹:「……」
她疼的額頭直冒冷汗,故意的,他絕對是故意的。
「這次再接不回來,你就……啊,痛痛痛,你會不會輕點?」她氣的眼睛瞪大,有一股輕靈之氣。
「我儘力而為!」
他看也不看她,手上動作再次發力。
只聽得「咔嚓」一聲。
他拍拍手站起來,那樣子,別提有多嫌棄了。
「公主,可以了!」
「嗯。」
桑楹楹平躺在草地上,想站起來呼他兩巴掌來著,但實在是疼的沒力氣了。
對夏侯祈這個瘋子,還是能少惹則少惹,免得又追加一條,他對西洲樓蘭的仇恨,於是她只得躺在草地上雙眼放空,大口大口喘息,緩了好一陣才好過來。
微風拂過,吹得兩人衣裙翻飛。
「扶我起來!」她有氣無力的看著他,示意他過來。
夏侯祈走近時,才發現地上的人略顯蒼白,多了幾分孱弱,嘴唇沒有多少血色。這樣看,這倒是給她令人厭惡的臉上平添了幾分楚楚可憐。
她身上沒有一點中原女子的溫柔端莊,頭上的三千長發,也只是和樓蘭的男子一樣,簡單的用一根桃木簪子高高挽住。
她的美不是傾國傾城,卻是異域女子的美,是驚心動魄的,讓人見之不忘。
他向地上的人伸出手,她接住少年微熱的手掌,他的手掌心有繭子,那是常年握劍的粗糙感。
她危險一眯。
夏侯祈,你藏的果然深,你究竟還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