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舊恨
「夏侯祈!」她鬆開少年的手掌時故意頓了頓,又接著道:「你喜歡我阿姐對不對,她端莊賢淑,溫柔大方。」
他終於不沉默了,「你想說什麼?」
「你換個人喜歡吧,天下四洲才華橫溢,模樣出挑的女子大有人在,你隨便選一個女子,就是別喜歡我阿姐了,她是大皇子夏侯瑾的未婚妻,她可是你皇嫂,你不能喜歡她。」
「俗話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人家夏侯瑾和我大姐姐兩廂情願,你這個外人別瞎摻和,我也行,沒開玩笑,是認真的。」她瞪大雙眼看著又瘦弱又清冷的青衫少年,臉上難得正經嚴肅一次。
夏侯祈低著頭,沒察覺到少女臉上浮現一抹傷感。
桑楹楹的確沒開玩笑,她不想和上一世一樣,讓大皇子夏侯瑾慘死,夏侯瑾幫了她不少,是她的朋友知己。
只可惜,他的下場也不好,夏侯祈這個毒物成了九五至尊,為得到桑青青,直接殺了他,連個全屍都沒留。
夏侯瑾做人為人正直,坦坦蕩蕩,他憐憫百姓,心懷天下蒼生,實在不該就這麼死了。她認真的想過,要是讓夏侯祈喜歡她,對他也好,對她和西洲樓蘭也好,只會百利而無一害。
雖然被這麼個毒物喜歡,她很受罪,但為了不重蹈覆轍國破家亡的結局,她免免強強可以忍受。
夏侯祈扶她起來后,轉頭不看她。
她眼神清麗,卻看不到他什麼表情,她故作咳嗽了一聲,勉為其難的說,「你到是說話啊,怎麼樣?」
「你?」他終於低低的笑了一聲,那雙好看的眸子危險微眯。他的聲音還是和上輩子一樣,一如既往清冷。
這是桑楹楹自他來西洲樓蘭當質子后,第一次見他笑。雖然看不清,聽的也很小聲,但她確定,他真的笑了。
「夏侯祈,你笑什麼?」她不知道他這聲低笑什麼意思,只是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
「你別噍不起人,我長得又不是凶神惡煞,是………我承認我阿姐她是菩薩般的人,又端莊賢良又溫香軟玉。但我也不差的,雖說沒有我阿相長得花顏月色,但我好歹長得也是眉清目秀,你別狗眼看人低。
「而且……她也不見得像表面那麼好。」她不是嫉妒,故意背後說人壞話,她沒說錯,桑青青這個人,她兩輩子都沒看透過。
她從不明白她的心思,明明夏侯瑾更受大夏皇帝的寵愛,容貌也不輸夏侯祈,身份尊貴,為人寬厚,在大夏百姓中的口碑更不用說,她一直認為她和夏侯瑾非常相愛,情投意合。
直到後來…
她夫君夏侯瑾被夏侯祈殺死,就在桑楹楹以為她要恂情或報仇時,她卻頭也不迴轉投了仇人的懷抱,也不是說非要恂情,可夏侯祈可是殺了她心愛的男人,殺夫之仇不共戴天,她怎麼做到的呢。
「知面不知心,別光看臉,她心思深,就跟你一樣。」她說累了就雙手插腰,向著低頭不語的他又是一頓瘋狂輸出。
這一幕,活像她惹事回到王宮,被她阿爹和王兄抓到苦口婆心的教訓她一樣,她真是越想越憋屈,越說越氣。
「那不是正好,只是身為二公主,你就是這麼在背後說長公主,說你的姐姐,真是姐妹情深。」他輕蔑一笑。
「好個什麼好,我告訴你夏侯祈,你別不聽我的,你橫刀奪愛,奪得這個人還是你皇嫂,你枉顧人倫綱常,那可是你皇嫂啊,這要傳出去是要被天下人唾罵的,到時候他們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你淹了。」
她閉著眼長長吐了口氣,把上輩子憋了很久的話說出來。
「好啊,我慢慢等著看。只是天快黑了,公主是準備留在這林子里與虎狼過夜嗎?」他沒有正面回答桑楹楹說的話,反而是轉開話題。
他的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他不在意天下人,亦不懼他們的口誅筆伐,桑楹楹轉頭翻了個大白眼,奪王嫂,殺兄長,堂堂皇子真是不要臉。
她摸著下巴,搖一搖頭,喃喃低語:「怪不得人們常說,沒臉沒皮,天下無敵,果然是有道理的,真是不害臊。」
「你說什麼?」
「沒什麼,我腿有傷,就牢煩質子你和我共騎一馬了。」
她說完立馬爬上馬,夏侯祈一躍而上,他一扯繩繩,白馬揚起一堆塵土,噴了屁顛兒跟在後面的小紅馬。
因為是秋分,黃昏鋪展在天際,木耳戈草原一望也望不到盡頭。
桑楹楹遠遠地眺望,草地上有團團白雲在蠕動,原來這是羊群,一隻只白生生的,肥壯可愛。
夏侯祈一手牽繩,一手規矩的環著她,坐在她身後,好似碰她一下,都臟手一般。
兩人共騎著一匹白馬,走在遼闊的木耳戈草原上,小紅馬也安安分分的跟在後面,天上夕陽正當落在河面上,落在兩人發梢上。
身後是牛羊成群,突然一陣微風拂過,吹得兩人衣裙翻飛,相互糾纏在一起。
這場景,真是對「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最好的詮釋,一切歲月靜好的模樣。
在上輩子,桑楹楹絕對想不到她會和夏侯祈會共騎一馬,和他和解的一天,她不會,也不允,因為她恨他,他也恨她。
她猶然記得,上輩子,她身為樓蘭國的二公主,前半生享盡榮華,可一切都在十九歲戛然而止。
那一年,大夏國新帝夏侯祈登基,橫掃諸國。
他首先滅的就是西洲的樓蘭國,也成了歷史上大名鼎鼎的暴君。
他親自帶領大夏五十萬鐵騎,滅了樓蘭國,殺了樓蘭的王,斬殺了所有王室,卻獨獨留下了樓蘭國的二公主。
你以為他是偏愛她?
不!大錯特錯。
這是她悲慘的開始。
他喜歡大公主桑青青,他殺了他皇兄夏侯瑾,然後又大逆不道將他的皇嫂……佔為己有。
他滅樓蘭國,都是為了復仇。
他留她一命,只是為了報仇雪恨,他把他所有的恨,盡數發泄在她身上,折磨的她人不是人,鬼不似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