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敗官軍，初得士心

且說當日晁蓋領眾人棄了東溪村向三阮處投來，行至半路，遠遠望見大路上奔來七八條漢子。當先三人最是醒目，只見這三人：

一人生得瞘兜臉雙眉豎起，略綽口四面連拳，胸前一帶蓋膽黃毛，背上兩枝橫生板肋。正是立地太歲阮小二。

一人雙手渾似鐵棒，兩隻眼渾似銅鈴，胸前紋著一頭威猛青豹。此乃短命二郎阮小五。

最後一人疙瘩臉橫生怪肉，玲瓏眼突出雙睛，腮邊長短淡黃須，身上交加烏黑點。好一個活閻羅阮小七！

這幾人俱都挺了朴刀，腳下蹬了風火輪兒般，直將奔得額頭冒汗。兩廂在道中撞見，還不待晁蓋言語，阮小七當先一個熊抱抱住晁蓋，叫道：

「哥哥想殺小七也！適才在家中俺還念叨什麼時候再與哥哥耍子。不想吳學究與道長先生便來告知哥哥正被官軍追捕投俺這處來。俺唯恐哥哥有失忙喚了兄長急急來尋哥哥。哥哥放心，甚麼鳥觀察臭知縣，到了俺們處，直叫他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晁蓋也笑：「小七端是厲害，真是晁某的好兄弟。」

阮小二阮小五齊道：「哥哥好不偏心！只小七是你兄弟么，俺們卻是外人不成？」

晁蓋笑罵：「你們吃甚鳥醋！倒似個嬌滴滴小娘子般，還要俺哄你不成？」

眾人大笑，葷段子果是哄托氣氛的好幫手，一時間各種下三路話語都往阮小二阮小五身上招呼。

二人亦是汕汕，晁蓋怕他二人下不來台，忙大聲對眾人：「都聽我說了！阮氏三雄何等的豪傑人物，聽聞俺晁蓋落難便奮不顧身接應於我，這是英雄所為。

你等對晁蓋亦有??棄之恩，晁某在此拜過」說著。對四周眾人作個大揖，引得眾人紛紛還禮「所以你們往後都是俺異姓兄弟！有俺一口肉，決不讓你們吃粥。待上了山，大碗吃酒肉，論秤分金銀！」

眾皆哄然，一時紛紛下拜，口稱哥哥。

晁蓋當即挽了三阮，攜眾人投回石碣村來。

說說笑笑間，石碣村便到了。村口處劉唐，吳用，公孫勝，韓當，陳迪皆侯村口。

劉唐八尺長一條漢子，此時卻急得像個猴兒，抓耳撓腮，口中念念有詞。

眾人邊與他說話，邊留意道口。見晁蓋一行人轉出來，指著笑道：「兄弟且看，那卻不是你家哥哥。」

劉唐定睛一瞧，望之大喜，忙與眾人迎上擊：「哥哥無恙否？擔心死小弟了。」

晁蓋拍拍他的肩膀：「累兄弟費心了，為兄撞上三阮幾個忍不住多說了會兒，在這裡賠個不是」

韓當，陳迪二人接道：「保正歸來便好，這裡一切都安排妥當了」

「你們有心了，待會多與俺吃幾杯。」

吳用笑道：「哥哥們且一發去村裡坐下，小可已經叫莊客們起了火，大夥奔走半日且吃些則個。」

晁蓋止住他：「學究且慢！」

說著，指了指跟來的幾十個莊客對幾人道：「適才俺在莊上走時，應了給這些跟來的兄弟們賞錢。我意拿出兩萬貫錢分給他們權作安家之費，如今不好食言，且將人都喚來。一起在這村口將錢分了就是」

說著，吩咐道：「韓當，陳迪。你們去我囊中取兩萬貫財貨來」

又對三阮道：「三位賢弟身邊若有願意同去入伙的漢子，也一併喊了來罷。」

阮小二忙應道：「此事怎好叫哥哥一人出錢？該是多少，我三人願意分些添給哥哥。」

公孫勝也勸：「正是此理，想我等幾人共分了生辰綱才惹了此禍事，貧道也願添作一份。」

晁蓋忙止住要表態的劉唐，吳用。臉上故作變色：「賢弟們心意，晁蓋都知曉。但賞賜一事是我一人的計較，如何能要賢弟們的錢財？當日事情是我等做下的不假，但兄弟干犯風險與俺同去一遭這錢分得明明白白。如今怎好為我一人私計教兄弟們破財。此事休要再提！」

說罷，見韓當二人還在原地，罵道：「你二人杵在那兒做甚？還不速去點齊了錢財送來。」

又叫三阮到村裡拉人，眾人拗他??過，只得依他。

幾刻后，韓當並幾個莊客挑了金銀來村口。三阮隨後也帶四五十窮漢轉將出來。晁蓋只見這些漁夫雖衣衫襤褸，但個個孔武有力，眼中凶光閃現。喜笑怒罵全無一般村夫畏縮之態。顯然這些傢伙們怕也不是什麼「良民」，廝殺起來自家莊客抵他們不住。

晁蓋見不遠處有個樹柱，便領眾人在旁站定，自已跳上樁子，大聲道：「諸位好漢！且聽俺晁蓋言語！」

待眾人靜下，又道：「好教各位石碣村來的好漢們知曉，俺晁蓋領了吳學究，劉唐，公孫道長與三阮兄弟劫了大名府梁中書送給東京蔡太師處的十萬貫生辰綱。如今事發官軍正在四處抓俺，俺正欲往依梁山泊中王頭領處安身，只恐自家勢單力簿，他不肯收俺。故此俺決意與官軍做過一場立個投名狀。在此俺厚顏請各位好漢們助俺一助，俺這裡權且給每個好漢發二百貫錢交個朋友。待俺上山站住了腳，還有重謝！願去的，便來俺這處排隊分錢。但有怕擔上干係的，俺也不強求，待會一發去吃些酒食好聚好散。如此而已！」

說罷，下了樹樁，大馬金刀往那一坐。命韓當二人侍立一旁準備分錢，請劉唐並三阮維持秩序。

眾莊客並石碣村漁人哪有??依的，要知道這年頭一戶農家累死累活一年也余不了幾個銅子兒，如今二百貫巨款擺在面前，便是真要買他們這條命也夠了，當下眾人一起湧來，紛紛表示願給保正「助拳」。

時值玉兔東升正落到樹梢，樹下眾人高舉火把，一個個眼中神采不弱於那黃燦燦的財貨，臉上都帶著對美好生活的嚮往，渾不把即將去和人廝殺的危險放在心上。

每上前一人，晁蓋必先握住雙手，溫言問侯對方姓名，年紀並家中諸事，而後勉力一番自韓當手中取過錢財親手交付，直把這許多漢子感動地虎目生珠。至於晁蓋身後的吳用將這些個人信息全部記下卻無人理會了。

待分完了錢，又飽食一頓大鬧一番，方才睡去。

話分兩頭，那何濤自往縣廳遞了公文，卻不防晁蓋旱便跑路以至撲了個空。一番查探下得了晁蓋等人去處，忙連夜奔回州中報與府尹，府尹當即遣了本州捕盜巡檢和五百士兵與他。

翌日，何濤一早便領了五百兵士向石碣村而來。行至日中，正值暑熱。何濤自有馬匹代步還好，只這些廂兵個個汗流浹背，怨聲載道。

當即便鼓燥起來，再不肯前進。何濤催促不得，只得問那巡檢：「此處離那石碣村還有多遠？」

那巡檢答道：「總有一二十里罷。」

於是何濤便對眾人道：「且再行二三里路，你們看那道旁有處林子甚是廣大，都去那裡歇了！」

眾人皆喜，當即擁著何濤往這林子奔來。到了近處，何濤卻察覺不對來。但見這林子甚是安靜，連夏日裡的知了聲也沒有。

到底讀過幾本兵書的，何濤趕忙喊到：「且慢！」

說時遲那時快，林中「咻」地一聲，何濤面門當即中了一箭，栽下馬來。

眾兵士大驚失色，還未待反應，原本晴空萬里，烈日炎炎的天氣突然變色。只見烏雲滾滾而來，剎那間飛沙走石，不能視物。只聽得四周喊殺聲四起，朦朧間跳出個大漢來。

這漢子什麼模樣？只見他赤著上身，渾鐵似的軀幹，紫黑闊臉，鬢邊一搭硃砂胎記，上面生一叢黑黃毛，手中挺著柄朴刀。人稱赤發鬼劉唐的便是了。

劉唐跳將而來，當先劈死一人，又搠翻一個。運足氣力大聲一吼：「梁山好漢全伙在此，棄械免死！」

眾兵士駭地三魂去了其二，七魄飛了六個。想他們平日不過地方廂軍，糧餉時常短缺，又??曾時時操練，欺負欺負老實村漢還行，哪裡見過這個陣仗？當即扔了兵器，磕頭如搗蒜般，又求饒不選。

少頃，雲收風息，晁蓋對公孫勝道：「今日方知道長手段，果真不是凡俗手段。」原來，方才天變風起俱是公孫勝做法請得。

公孫勝自矜道：「區區小道，何足掛齒？哥哥見笑了」

晁蓋當即請了公孫勝一起往降兵處而來。阮小七見他們來了，忙迎上前：「哥哥果真料事如神，這廝們是個沒本事的，只打死二十多人便俱降了。如何處置，還請哥哥示下。」

晁蓋道：「這些人我等又帶不走，俱殺了又損我等俠義之名。但放了卻好似我等怕了他們般。

這樣罷，教他們棄了甲械，然後全部與我切了右手拇指再放歸。如此他們再當不了兵，害不得人了，」

劉唐：「哥哥處事妥當，我們都服了」

當下，晁蓋公孫勝在旁監督，劉唐和三阮帶人收拾甲杖，切官軍手指。

眾降兵縱是不願，又哪裡敢說？當下哭哭啼啼切了手指自去了。

事畢，晁蓋攜眾大勝而歸，又鬧了一場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