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顧明與咖啡

儘管我們知道再無任何希望，我們仍然期待。等待稍稍一點動靜，稍稍一點聲響。

這已經林遷來的第三個月了，除了拉出來的花還不是很好，剩下的他都能夠獨自應對了，這樣一來顧明就有了自己能夠忙裡偷閒的時間——上樓看書看電影聽音樂睡覺睡到傍晚去，怎麼開心怎麼來，有時候不熟悉的客人都困惑地問面前這個年輕又有點帥氣的小夥子：

「這家店是不是轉讓了？之前的老闆呢？」

年輕人只是笑笑，瞥了眼樓上，並不辯解，只是溫柔地問客人要點點什麼。

每每這個時候，坐在門前的周叔就會恨鐵不成鋼地嘆氣搖頭，感慨上一句：

「懶啊！懶！」他都多長時間沒有喝上顧明做的咖啡了？唉，要求品質的他每每也只能委委屈屈地喝小兄弟泡的茶。

哦！對了，忘記說，林遷已經轉正變成了全職，至於什麼時候變成全職的嘛，又不得不回溯到那場雨夜的衝突——

發完火的顧明坐在小閣樓上抱著腿，用投影儀放著一部很老的外國電影，她眼鏡雖然盯著前面，但是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的心思早就不知道飄到哪裡去了，她平靜下來回想自己剛剛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其實自己是因為來人不是羅懸而失望了吧！

但其實顧明這也不算是無名怒火了，可能早就積攢在心裡，這下全部爆發了而已。

她回想到，因為之前由於兼職的原因，顧明還是給林遷日結的，本來兩個人相處得還不錯，越來越默契了，但是做了兩天之後，一天中午，就有一個瘦瘦高高的小姑娘找了過來，進店的時候笑眯眯的，但是說出來的話卻不是什麼善茬：

「你就是顧明姐姐吧，我是林宜——林遷的姐姐，不過是親的哦，我們林遷在你這裡幫忙可是榮幸呢！學了不少東西！本來在家能睡到中午的，現在勤快的早上老早就起來了，晚上也是回來的不早，有時候還會打掃打掃屋子，一問他怎麼忽然轉性了呀？你猜他說什麼？他說習慣了呀！可真的是！」

顧明看著櫃檯前面這個初次見面卻來意不善的少女，不知如何應對，只能傻傻地賠笑，心裏面祈禱這時候正在超市買東西的林遷趕緊回來把他這個火力十足皮笑肉不笑的親姐姐給弄走，但是心裏面雖然這麼想，顧明還是做了一杯咖啡請她在前面坐下慢慢聊。

顧明注意到，林遷的姐姐年紀雖然小，但是一看就是家境不錯捧在手心的，身上穿的用的都不算特別貴，可是品質都很好，小小的臉長長的頭髮，這點在林遷身上倒是並不突出，林遷真的就是穿得很隨意，一件t恤和一件外套，估計兩百之內就能解決，只是鞋子稍微貴一些，但也全部都算是在平常人的消費範圍之內的。林宜不說的話真的是看不出來和林遷是姐弟的關係，但是這一笑起來倒是和林遷很像，而且她年紀雖然小，但是說起話來句句逼人，和她柔柔弱弱的外表完全不相符，看她這樣倒搞得顧明真的像是做錯了什麼似的，莫名的有點心虛。

林宜看著面前的這個女人，不知道為什麼要撒謊自己是個親姐姐，其實她只是林遷的堂姐而已，但是從小一起玩到大林遷都很聽她話的，今天見到顧明，莫名覺得自己要撒這麼個謊來撐撐場子，她仔細觀察著對面的顧明：雖然顧明比她還大上一歲，但是看著卻比她還年輕，一雙眼睛盯著你看的時候會讓你覺得她還是一個稚氣未脫的大學生，而且林遷最近總是顧明姐姐長顧明姐姐短的，早晚不見人，回來就睡覺，話也說不上幾句，有次家裡聚會吃飯的時候問他要以後要做什麼，他居然說要開店做咖啡師，這可怎麼行？當初家裡好不容易狠下心讓他去部隊也只是為了搓搓他那貪玩兒的性子而已，想著等他回來就可以繼續讀大學然後家裡一招呼，什麼工作不隨便他挑？這時候他居然說什麼要做咖啡師？這不是氣死個人么？這些情況其實都只是偶然間有天去玩兒，五嬸兒和自己多提了兩句、抱怨了一下，五嬸兒更多的是心疼林遷倒並沒有覺得林遷有不務正業的意思，但是她身為一個女人，女人的直覺告訴他這小子的變化肯定是和那個什麼顧明有關，於是二話不說決定哪天來會會這個不知為何方神聖的顧明，這不，發消息知道林遷目前不在店裡后，早就在這附近轉悠了一上午的林宜，終於逮准機會就進來和這個顧明要個說法。

「嗯，這咖啡倒是不錯，可是我覺得做咖啡當咖啡師，讓一家店困住一個年輕人應該不是很合適。」

林宜喝了兩口咖啡，看著對面的顧明始終無所察覺似的不吭聲，最終還是沉不住氣地先打開了話匣子。

顧明聽完之後，也喝了一口自己杯子裡面的茶：

「這是林遷的意思？」

林宜沒想到她會這麼問，有些氣急敗壞地說：

「你別管這是不是他的意思，總是這件事是不可能也不允許被發生的！而且這裡就算是兼職也真的是太累了，時薪也比不上這周圍的任何一家店，反正我們林家是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的！」

顧明聽著林宜的話有些急了，反倒平靜下來，不緊不慢地喝著自己杯子裡面的茶，並不多說一句，偶爾看看手機，回復一兩個別人發過來的簡訊消息。

林宜看著自己被忽視了，心下更是惱怒，正想著說上她一兩句，這時候林遷正好喘著氣推門進來，還沒站穩就沖著林宜埋怨道：

「姐~你怎麼來了？不是說好不來的么?」

林宜本來看到自己的弟弟還有點心虛，但是聽到弟弟這進門就是一句抱怨之後就有點氣不打一處來了，立馬聲音就提了上去：

「怎麼？這家店開著還不讓人進么？我怎麼就不能來了？」

這時候顧明站了起來，拿著自己的杯子走到了角落裡，很明白地表現出她並不想參與到林家姐弟的家事中去的想法。

趁著店裡面現在沒人，林遷乾脆就和自家堂姐攤牌了：

「我不是鬧著玩兒，我是真的喜歡做咖啡，我做我喜歡的事情有什麼不對么？明明你之前還說不論我做什麼決定你都會支持我的！」

林宜聽了這句話更生氣了，不再維持自己的形象，在別人的地盤上就開始厲聲急色地訓斥這個比自己小一歲的弟弟：

「在你沒來這裡之前，我怎麼不知道你喜歡做咖啡呢？我之前這麼做是以為你對自己的未來有充分的考慮，我以為你長大了！你給我聽清楚，這不僅是我的意思，也是你將來一定會走的路，我可以給你一點時間等這個衝動的時間過去，但是你要記住，你是必須也是一定會回頭的！」

說完，林宜就拿起沙發上的包，踩著細細的高跟鞋氣呼呼地甩門走了出去。

林遷看著她走出去，頹然地在沙發上坐下，顧明看他們終於「聊」完了，這才在林遷的對面坐下，托著下巴，敲敲桌子看著林遷：

「你姐說你早出晚歸的，怎麼回事兒？我可不記得你是早上來晚上走的！」

本來還沮喪頹廢的林遷在聽見顧明的這個問題之後，立馬就坐直了身體，顯得有些局促不安，回答的也支支吾吾的：

「就···就和幾個在網上遊戲認識的朋友見了面玩遊戲玩得有些晚了。」

顧明聽了回答之後，挑了挑眉毛：

「那早上呢？早上怎麼回事？」

聽到這個問題之後，林遷好像就有了底氣，挺了停胸說：

「早上我可不是去玩兒，我是去學琴了！在店裡總是吵到別人不是，其他時間我又都沒時間，所以就每天早上去琴行老師那裡學琴了！」

顧明沒想到他們林家這樣一個家庭居然會生出林遷這麼一個「胸無大志」「歪門邪道」的兒子，問完之後她也沒什麼表情，站起身來，拿起一本書就上樓去了，林遷看她這樣忽然就慌了神，連忙站起來沖著上樓的顧明的背影喊道：

「我是認真的！我是真的想學咖啡！」

顧明聽見這話腳步頓了頓，淡淡地撇頭回了一句：

「那就好好做，拿出點決心給我看，而不是瞞著所有人去網吧打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