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驕傲（上）

宋鳴去到汪先生私塾的第一年，雖平日里莽撞頑皮不懂禮數，總是惹汪先生火冒三丈，以前先生的戒尺從不仗學生，自宋鳴來私塾后那戒尺便只屬於宋鳴，常挨它的教訓。但有一說一，但凡是論到學習之事，他再怎麼浮躁，也會心定幾分，凡是誦學起了文章，便孜孜不倦，略學得皮毛。

宋鳴悟性雖還可以，但在他的那些名門之後，書香世家的同窗們面前，再加上他以前從未打過底，一開始算得上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差生。

宋鳴深深知道，面對這些他根本不是天才，不是那些自打出生起就受到命運女神眷顧的幸運兒，自幼舉世文章信手拈來。但這個世界，不是由天才制霸的，當天才無志，天才懶惰，天才恣意妄為，縱他有縱世之才，也遲早會親手葬送自己的光弘人生大道，成為一個讓人嗤之以鼻的小丑。

這個世界的制霸權不徹徹底底完全屬於一類人，勤奮才是老老實實的每一個類人的制霸之路，書山有路勤為徑。

正如一位哲人說過，天才就是無止境刻苦勤奮的能力。只要每一個人肯於，敢於勤奮，哪怕是後起之秀，也是完完全全的天才。

宋鳴深信不疑。

看不懂，學不進，怎麼辦？那能有什麼辦法，用力讀唄，聽不懂，仿不出，怎麼辦！那能有什麼辦法，反覆學唄！

私塾內的學子常聞見風信子捎來春風，梔子花隨蟬鳴綻放，桂樹桂花香蔓四巷，梅花一枝獨秀于山中迴廊，這些景色宋鳴卻都未曾賞過，寒來暑往，他抬頭便是拿戒尺的先生，低頭便是國學經文。

因此，他第一年假期還鄉時，雖那嬉皮笑臉的模樣還是宋鳴不錯，但藏龍道上的鄉親能明顯感覺他變了，不再是那個粗粗糙糙的小毛孩，渾身上下多了好多分儒雅的書生氣，做起事來毛毛躁躁的性子也改卻了大多。

村裡沒什麼讀過書，認得字的，因此好久好久家裡都未曾貼過對聯。宋鳴那年回來，略微與鄉親們寒暄后，便買來正丹紙，舞文弄墨，給家家戶戶送來平平安安，萬事順意，闔家團圓之類的年意。

村裡人自當也看不懂他寫了什麼，但見他筆走龍蛇，禁不住的誇他：「好看好看！」

……

正月十五時，宋鳴和道上一些相仿年歲的夥伴高高興興地去城裡湊熱鬧。

而那宋宅里的三位家長，卻是犯了愁。

「唉，今年開墾新荒，種新糧種新蔬，本就花了些銀兩，恨那仲夏時又頻頻蟲災侵犯，害了咱家莊稼不說，還害了整個藏龍道。原本打算供完鳴兒讀書的家用，只剩下面前這些了。」穀子衿愁上眉梢，不知如何是好。

宋良搖了搖頭說：「那些我身上值點錢的早年收集的文玩早就典當出去振道上的災情了。」

尋梅那新月眉微微一揚起：「我還是去明州擂場打擂吧，錢來的輕鬆又簡單。」

這片大陸素來有尚武的精神傳統，而羲和國的表現方式就是給每個州設擂台，凡非武選時間段，人們可以通過贏得擂台賽賺取對手的賭金，若是連勝，還可獲得州府的獎金。擂場的賽種與比試方法多種多樣，規矩與條文又冗長，尋梅從未看懂過，也未曾想多看過，她認為那些條條框框就是麻煩的廢話，她只知道任何規矩都抵不過一個死道理：贏就行了。

「哎喲，姐姐誒，都啥時候了還開什麼玩笑，你知道你上次稱霸擂台給咱招了多少是非嗎！別說名門弟子了，甚至連那官家，

異國之士前前後後十幾路人馬盯上了咱們，害的咱倆繞著羲和兜圈子，馬不停蹄，夜以繼日的在外面跑來跑去了四個月，才回的藏龍道。結果賺得黃金白銀花在了這四個月的衣食住行不說，還被人偷了！竹籃打水一場空！你就得虧你那天遮的嚴沒亮劍吧，不然這藏龍道都別想住了！」宋鳴沒好氣的說。

三人頓時無言，廳堂又陷入一片沉寂，鴉雀無聲。

三個人都在思忖，但想法又馬上被打消，如此反反覆復，不知過了多久。

就在這時，庭院傳來由遠至近，又小到大，細聽震耳欲聾的雜碎多數腳步聲。

卻倏忽驟停，想來是那群人都立在原地。

「看你們門冒關，我們就稀里糊塗進來溜，冒得事撒？」

一個帶著鄉音的男音打破了沉寂，他之後跟著一眾人群：

男女老少，高矮胖瘦，形形色色的，參差不齊，背著大大小小的麻袋。但每個人都有那麼幾個顯然的共同點，皮膚都是黑黢黢的，臉上掛著露出上排牙齒的笑容，穿著的麻衣在不同初漏了幾個洞，讓皸裂的傷痕一覽無餘。

「李叔，你咋個來了？」宋良聞聲，趕忙往門口望去：「陳叔，張嫂，李姐，關二哥……啊這，鄉親們都來啦？」

那李叔笑了笑，往眾人的方向甩了甩頭：「咋過不是撒，鄉親們每屋每戶都整了過代表來咯！」

穀子衿這才收了收愁容，端了端手，道：「李哥，是道上又出什麼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