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嘲
這下即便是圍觀群眾也開出氣氛有些不對了,這位宛若天上仙子的姑娘竟然真的有所託良人,那邊關家似乎又以為自己才是這次婚宴的主角,一場衝突似乎在所難免。
「吳對?沒聽說過。」關愁開口道,「趕快離開此地,莫要自誤。」開口便是要將眼前少年驅趕出街道。
吳對瞧著關愁冷笑道:「關家好大的威風,強搶民女一事也能說得如此正義凜然,吳對佩服,只是不知武聖帝君知道此事後,還認不認你這個後代呢?」
這下不止是圍觀群眾,就連坐在酒樓中的各大家主都為之震驚,要知道關愁這一路走來,逢事比提先祖,壯的是自己聲威,亮的是祖宗牌子,現在被這個少年直言近乎於羞辱式的嘲諷,幾乎沒人認為關愁會對此沒有反應。
黃有德嘆氣道:「太亂來了。」周邊幾位家主連聲附和,他們也覺得這小輩有些過於張狂了。
但有人不這麼覺得,他甚至覺得很有意思,黃斌,他開口讚歎道:「挺有趣的。」敢當面與老爺子唱反調的,也就他了。
「哦?」黃有德倒是沒想到黃斌於這個場合和他唱反調,他佝僂的身子直了直,雙手放在扶手上,「說說看。」
看來黃有德是真的很看中這位孫子,眾人心道。
黃斌也毫不露怯道:「那位一過來就將我們一行人給架住了不好說話,現在見關愁的第一句話就不打算讓他下台,明顯尋著衝突來的。」
上面人聊他們的,關愁則怒髮衝冠,面色漲紅喝道:「先祖何許人也,豈容汝等宵小之輩肆意欺辱?」說話間運用了內力,聲音振聾發聵,猶如雷震。
周圍眾人大多都是百姓,被這聲波一震之下頓感暈眩,人人驚呼關愁武藝竟然精深至此,自己竟是連其的怒喝都無力抵擋。
但就在此時,他們忽覺腦袋一陣涼意,那股暈眩的難受感逐漸消失不見,原來那位與關愁對峙的少年竟是於聲波之下毫無反應,如沒事人一般開口說話,而他的聲音如春風化雨,將人們腦袋中的難受之感一掃而空。
這人也是高手,眾人為之一驚。
吳對譏嘲道:「不搬出武帝聖君來不會說話了是嗎?我欺辱的是你,而非武帝聖君,就憑你也想與你先祖比肩?關帝生前怎麼做的?掛印封金,如花美眷毫不眷戀護送二位嫂嫂歸去。而你關愁如今在這意圖強搶民女,也好意思提關帝的名?」
說罷他掃了一圈身邊眾人道:「昭烈帝生前攜民渡江愛民如子,關帝亦是如此,可你剛剛乾了些什麼?對著手無寸鐵之人耀武揚威?你也好意思說你姓關?」
他聲音悠遠綿長,不如關愁威勢但足以響徹人心,許多受他治癒之人紛紛點頭,與這個少年行為一比,關愁剛剛的所作所為實屬下層。
錢全滿臉震驚,說道:「這小娃娃到底想幹嘛!」兩人初見便將對方折辱至不死不休的局面,這讓最講究和氣生財的錢全完全無法理解。
孟知謙和姚衍於一旁竊竊私語,剩下的人則都看向了黃斌,真讓他說對了,人就是奔著衝突來的,因此他們想看看黃家這位得意子弟有何高見。
見大家都望著自己,爺爺的眼裡也露出肯定的神情,黃斌苦笑一聲道:「晚輩也猜錯了,晚輩原以為他只是要給關家伯伯一個下馬威,但現在看來,他是要將關家的這副金身給打碎啊。」
這個少年想一舉毀了關家?眾人聽聞不由得一驚,這是僅憑二人之力便可做到的?
但黃斌卻不再吐露半字,
只是示意幾位長輩們往下看。
倒是黃有德看著看著突然來了句:「關愁,沒什麼關家伯伯。」說罷也不看周圍人的臉色,靜靜地看著底下事態的演變。
關愁怎麼也沒料到自己一手下馬威反把自己架在了火上,以至於周遭人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些不對,萬不可再讓他如此說道下去,否則自己前半生的努力將盡數毀於此地。
名聲向來是容不得污點的,關愁很清楚這點,但此時此刻,他也無太好辦法,只能大聲喝道:「關某俠名乃數十年辛勤汗水所換,方才是一時不察被你小人所激,關某自是有愧於眾人,卻也由不得你小輩無休止的詆毀!」
用以往的盛名來壓住之前的失態,這並不算是好辦法,卻也不失為一種應急之舉。
累累俠名,這可不是隨口幾句就能打消的。
但是此刻在吳對面前提俠著實是有些不太理智,吳對看著關愁,像是在看著一團遍身用金粉塗抹,通體由淤泥組成的怪物,醜陋的令他噁心。
吳對漠然地道:「那關大俠前來我與沁煙的婚宴上鬧事,是作何居心?」
話又被吳對繞回到了最初的地方,有了蘇沁煙的發話,這次婚宴自然是屬於這倆人之間的事了,關愁如何能夠插手?此事豈是俠義所為?
一步錯步步錯,沒兩句話關愁就被吳對逼入了一個死角,左右為難。
這時一直在旁邊站著的關長歡開口了,他死死地盯著吳對,盯著這個毀了他婚宴,毀了他美夢的人,開口說道:「我不曉得你是用何種手段欺騙了她,但既然她這麼覺得,我們關家全當這事沒發生過,婚約取消,我關長歡祝二位百年好合。」
壯士斷腕,關長歡遠比其父親要來的果決,他知道決不可再此事上再糾纏下去,否則有可能萬劫不復。神像從來不會有落滿灰塵,與其他石像一同陳列的機會,要不金玉鑄就享受萬人膜拜,要不四碎於地遭人唾棄。關長歡享受前者,斷不願成為後者。
他用放棄婚約一事為自己爭取到了反擊的機會,他抑制著怒意道:「但你剛剛欺辱我關家,侮辱我父親的話我不能當做沒有聽到,跪下道歉,否則一決生死,我武帝後人的名譽斷容不得他人信口雌黃!」
紅袍飄蕩,腰間懸刀,本就生的俊俏的關長歡現在更是帶著一股妖異,加上他臉上決然的神情,端的是秀美如畫,舍愛為義,恩怨分明,圍觀眾人頓時為其大聲喝彩。之前遭受的質疑嘲弄,於此刻都成了歡呼與支持。
還是這一套,吳對瞅著都有些膩,他正待開口,突然聽見身後蘇沁煙說話:「也是奇了,沁煙這一兩個月都與吳郎待在一處,何謂欺騙於我?還有你我二人何時有婚約?誰許於你的?讓他站出來當面對我說!」
事已至此竟然還敢提與自己有婚約一事,蘇沁煙是真的憤怒至極,她一張臉冰冷如冬日寒霜:「沁煙於夫君的喜宴,你們關家前來鬧事,還要毀我清譽,這便是你們口中所說的俠義之舉?」其聲音越來越尖,好似要直刺關長歡心窩一般。
蘇沁煙極為激烈的反應超出了關長歡的預料,但事已至此他也不打算解釋,他向蘇沁煙低頭賠罪道:「在下一時失語得罪了蘇姑娘,還望蘇姑娘恕罪。」說罷他看向吳對道,「該你了,道歉,向我父親,向關家道歉。」
說罷他右手扶到刀把上,好似一言不合就要動手,用這位少年的血來洗刷乾淨他給予關家的侮辱。
吳對此時的心情挺奇妙的,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去描述自己對關長歡這人的感覺,這個人好像於大庭廣眾之下的一舉一動都具備極強的目的性,時時刻刻營造一副俠義之人的模樣。他其實挺好奇的,這樣活著到底累還是不累?
不過好奇歸好奇,他對這對父子可以說無半點好感可言,他譏嘲道:「真好,道個歉就能將之前的事當做無事發生,還要求我向你們關家道歉。不佔理了就拔刀,好似贏了說話便是對的一般。也虧得我還有些武藝傍身,若不通些武,豈不是被你們砍死了還沒處說理去?」
說罷吳對往前一站道:「青龍刀法融入橫刀?也罷,我就讓你於人前現現眼,看看你父親提你吹捧出的名聲究竟有幾分作數。你不是在湖花宴那邊自比天明兄么,他的劍我見過,我倒是要看看你的刀有沒有資格與商兄的劍相提並論。」
狂!這是樓上樓下所有人內心此刻的想法,太狂了!
這人竟然當著關愁關長歡的面看輕他們的刀,以長輩的口吻對關長歡說話。這少年今年才多大?說話竟然如此放肆?
關長歡怒極反笑,開口道:「好,我倒要看看你的本事有沒有你嘴上功夫來的利索!」
跨步,抽刀,刀於鞘中拉出一道冰冷的虹,虹於空中輕拂波動,化作疊浪,一刀拉出波動式的三道橫浪,關長歡的刀技純熟可見一斑。
刀光層層疊疊於半空中旋舞,宛若漲潮時的大江大河,一浪接著一浪,煞是好看。這便是我們江南這便年輕一輩的第一刀!眾人心下吶喊。
「太慢了。」只是沒人想到如此絢爛的一刀竟然只換來了冰冷的三個字,然後他們就看見了令他們不敢置信的一幕,刀芒未至其身前便消散殆盡,關長歡這一刀使到一半便再也使不下去了。
刀鋒被對面少年穩穩的抓在手裡,寸步難進。
少年臉上的譏嘲如萬年玄冰更古不化:「就你這刀,也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