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四章 長夜
「我不害怕！我不害怕！」
黑暗中，小蝶默默地自言自語。
「唰啦——」
門外一聲輕響，有一道陰影竄了過去。
「啊—」
小蝶尖叫出聲又連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喵嗚——」
原來是貓，嚇死人了。
只剩自己一人了，父親、母親都去了，現在舅舅舅母也離開了，只剩自己了。
夜裡最容易孤單，更何況是這樣漆黑的環境。小蝶是個柔弱的女孩，膽子本來就小，小時候總是害怕到自己一個人睡不著，擠到母親被窩裡，讓母親哄自己睡，現在大家都不在了，小蝶努力打起精神，越是只剩自己越要堅強，她告訴自己。
「怎麼少俠還沒回來？」
那個黑衣少俠，那個救自己與舅舅一家於性命之危的大英雄，這次送舅母出城，也花了太多時間吧。
想起小黃，小蝶心中總算能溫暖一些，哪個少女沒做過被年輕英俊的大俠拯救，然後締結良緣的夢呢？只是，這個大俠出手有些狠辣，小蝶仰慕他的同時也有一點點怕。
窗外有很多吱吱呀呀的鳥叫聲，小蝶也分不清是夜鶯還是什麼，只是越聽，越覺得孤單，覺得悲苦。
「小蝶不會是被拋棄了吧。」
人在夜晚想事情總會往悲觀了想，越想越難過，也就容易失去理智，尤其是小黃第二次送人出城這麼久沒回來，本就脆弱的小蝶，心裡這根弦愈發綳不住了。
眼淚又不爭氣地流下來。
自己最近怎麼總是在哭。
哭吧，反正再也沒人理會自己了，索性，哭個夠吧。
小蝶放棄抵抗情緒了。
推開門，站在院子里，看著天，就這樣默默流淚。
「老天爺，你真的存在嗎？」
如果存在的話，請告訴我，我們一家究竟做錯了什麼？
父女雙亡全家沒留活口，舅舅舅母也是被迫遠遁他方，只留下自己一個無用之人。
情緒愈發陰暗，小蝶閉上了眼睛。
「索性，都了結了吧，就這樣去找父親母親，也是種解脫……」
終於到了走絕路的地步。
「娘子，怎麼又在哭呀，一定是嫌夫君我離開太久了。」
一句輕快的調笑，彷彿把光又帶回來了。
小蝶本已灰暗的心緒突然活泛了起來，看到小黃，突然忍受不住，直挺挺撲進他的懷裡。
「好，乖，不哭不哭，我這不就是回來晚了點嘛，額，出了點意外，不過已經將他們夫婦成功送出城了。」
「嗯……嗯……嗚——」
小蝶明白，與剛剛喪失希望的落淚不同，現在只是喜極而泣。
「好了好了，娘子哎，隨夫君我回客棧吧，有什麼事我們回去說~」
「好……」
同樣的方式背起小蝶，向客棧方向趕去。
可能是有了一次類似經驗？也可能是路沒有多遠？這次小黃沒有表現出什麼異樣，雖然背著的青春少女別於豐滿少婦有一種青澀的甜美，但有了一定抗性小黃克制住了其他雜七雜八的念頭。
而小蝶，雖然身體接觸很害羞，但好在客棧離得近，路途較短，自己剛剛又哭累了，也就沒有過多的情緒表現出來。
輕輕推開窗，掌上燈，二人在桌前坐下歇息，小黃用清水沾濕了巾帕讓小蝶擦擦臉。
「娘子你看你哭的，小臉兒都花了，快擦擦。」
「多謝公子……」
「嗯？你叫我什麼？」
「多謝夫……夫君……」
「這才對嘛，
稱呼這東西，在離開杭州城之前一定要習慣，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呀。」
「好……」
擦過臉，二人就默默地對坐著。小蝶低著頭，擺弄著衣角，小黃也有一絲尷尬，張著嘴想說點什麼。
「那個，娘子，天都快亮了，咱們早些就——寢吧——」
話說到一半，小黃才想起來這雖是個跨院套間，但只有一張床。顯然小蝶也發現了，頭低的更低了，隱隱能看見她耳朵都燒紅了。
「咳……」
破罐子破摔吧，《夫婦》二人，總不能另開一間房啊，小黃心裡想。
「娘子，我們睡……睡吧！這雖然只有一張床，但你放心，雖說做戲做全套，但我什麼都不會對你做的。」
丟人，小黃自己都覺得自己這番話毫無邏輯亂七八糟。
「……好……」
「如果你害羞，你就沖著牆睡裡面吧，我們和衣而卧，背對著背睡……委屈你幾天，等著離開這邊就好了。」
「……好……」
二人就在這尷尬至極的氣氛中同卧了。
小蝶只是脫了鞋，並沒有脫衣服，身體僵硬地側卧在床裡面，小臉對著牆。小黃則換下了染血的緊身夜行衣，收起來藏好，脫了鞋襪，只穿著中衣，臉朝外躺下，很快便睡著了。
當然，他也是太累了，夜探張府，擊殺二賊，兩度帶人出城，鐵人也熬不住。
小蝶是名門出身，大家閨秀，和一個今天剛認識的男子同榻而卧，那可實在是睡不著。可沒過多久，就聽見背後傳來勻稱的呼吸聲，原來小黃已經睡著。
「他，他怎能睡得如此安穩？」小蝶心裡詫異。
「哦，哦，想必是他太累了吧。」
太累了睡得就越死，就越有可能有無意識的舉動。普通人這樣，小黃也是這樣。原本背對背而眠，小黃突然一個翻身轉了過來，覺得還是不舒服，下意識調整睡姿，就把小蝶當成枕頭擁在懷裡，腿也搭了上去。
「！！！！！」
小蝶驚呆了，他他他他他在做什麼？想輕薄於我嗎，我我我我該怎麼辦？
聽著小黃更為勻稱的呼吸聲，小蝶才知道這只是他睡夢中的無意識動作，自己小時候也會蹬被子來著。小蝶想要掙脫，卻發現完全沒有那個力氣，對方的胳膊堅實有力，腿也穩穩地搭在自己身上，而對方好像很滿意這個睡姿很滿意自己這個抱枕似的，氣息均勻聽著跟舒服似的，想要掙脫除非叫醒他。
「唉，還是不要叫醒他了吧。」小蝶想。
這個男子為了自己一家，星夜兼程趕來馳援，又不辭勞苦送舅舅舅母出城，背自己回來，他太累了，自己怎能忍心打攪他的睡眠，吃點虧就忍忍吧……
小黃睡得更熟了。
小蝶心裡微微動了動，想著反正已經這樣了，不如就……
於是她也翻了個身，雖然仍是掙不脫懷抱，但轉個身還是勉強可以的。這樣，兩人變成了面對面，小黃將小蝶緊緊擁在懷裡的姿勢。
小蝶羞紅著臉，縮在對方的懷裡。
「好溫暖。」
自己有多久沒感受過這樣溫暖的懷抱了？已經記不清了，及笄以來，就沒有再鑽到母親懷抱里過。如今，是……是他先抱上來的，既然掙不開，那就……反正不是自己主動的……
小蝶偷偷貪戀著這溫暖的懷抱，人縮在小黃懷抱里，心撲通撲通地跳。
「這人真是的，怎麼就你自己睡得這麼安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