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迷失

八月初五，宜出行、嫁娶、喬遷、祈福；忌栽種、沐浴。

小黃在濟南府外的連綿不絕的山林里迷路了。

山路複雜，樹林茂盛，地圖又不甚詳盡，轉來轉去也找不到離山最合適的路線。

「糟糕啊，這裡我是不是剛才來過？」

小黃坐在馬上東張西望，恨不得多生出一丈長的脖子來，林間灌木茂盛，又有許多動物踩出來的的通路，根本沒法辯清哪條是哪條。

「這可如何是好?」

這次出來可不是遊山玩水，是奉師命緊急前去杭州府救人，遲則生變，可沒有時間在這種地方耽擱了啊。人在越是著急的時候，越是口渴難耐，秋老虎兇悍，這天氣著實熱得很，逐漸缺水讓小黃漸漸失去了冷靜。

「煌兒你知道嗎，在西域，人們騎的駱駝會自己找尋水脈。一旦在風沙中迷失方向了就讓駱駝自由前進，它們總會帶領著人找到綠洲與水源。」

家裡老頭子喜歡到處遊歷，稱得上是見多識廣。小黃在焦急中腦中突然閃過這樣一個片段。

事到如今別無他法，死馬當活馬醫了，他小黃這麼想到。

「好馬兒，好馬兒，你是不是渴了？去吧，找到下山的路，我會找個店房我好好喂你水和草料的。」

輕輕拍了拍馬脖子，示意白馬自由前進，小黃深呼吸了一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迷路最忌諱失去理智，冷靜下來再考慮之後的事情。要麼乾脆先休息一下吧，老頭子不是說這是匹寶馬良駒嗎，還有著什麼什麼玉獅子的血統？看看它能不能帶自己脫離困境吧。

「希望有用吧。」

小黃微合雙目，躺在了鞍橋上，雖然不是很舒服，但也能稍微眯一會。

山林茂密，搞不清方向，也不大會判斷時辰，約摸過了能有半個時辰吧，小黃聽到了潺潺流水聲。

「哦哦！是小溪！」

嘿，還真靈，雖然沒找到下山去路，但找到水源就能好好的補充下水分了，而且沿著水脈順流而下，有很大幾率找到下山的路啊。

「寶貝誒，你還真厲害啊，不愧是寶馬良駒。」

小黃摸了摸馬鬃毛，雙腿一夾馬肚子，示意馬兒快速前進去水邊，想好好喝他一頓先。人渴馬也渴，馬兒見到水源已是難以忍耐，收到主人的命令，立刻甩開四個小銀蹄，踢踏踢踏地往水邊奔去。

這時小黃也看了看周圍的情況。潺潺的小溪由高向低流淌，在半山腰小溪不遠處有那麼一個素雅的小廟，就兩三間房吧，應該沒住著幾個僧人。再遠處有霧氣蒸騰看不真亮，可能是個斷崖。

「嘿，真不錯啊這小廟，清幽，素凈。一會喝點溪水解了渴，就去廟中，給兩個香火錢，討點齋飯吃吃，也順便問問下山的路。」

好起來了，小黃琢磨著，眼看騎著馬就來到了小溪邊。

「啊——」

小黃被眼前的景色驚呆了。

只見離著小廟最近的岸邊，散亂地丟著幾件修佛人穿的衣服，一件一般為女子出家人所穿的青袍，兩件粗布的內襯，小巧的僧鞋僧襪等。衣服的主人大概是太熱了、而且並沒擔心有人來所以胡亂脫掉衣物丟在岸邊，想要趕緊進到溪水裡涼快。再往小溪中看去，赫然是一個帶髮修行的小尼姑背對著自己洗澡！

溪水淺且清澈，只能沒過大腿。浸水的長發全都濕噠噠地搭在胸前，小尼姑正用雙手邊捋邊清洗。可能是平時吃齋念素的緣故吧，

小尼姑身形很是瘦削，肩膀如刀裁斧剁一般，胳膊看上去細到一掐便折。背上的水珠順著腰窩向下流淌，映著陽光閃閃發亮，隨著潺潺流淌的溪水，大腿也若隱若現。

「這……這這……」

小黃這了半天一句完整話都沒這出來，七歲跟老頭子上山以來，這十多年過去，平時接觸最多的異性就是師姐和她的僕婦丫鬟，哪裡見過這場面啊。

小黃還跟個被雷劈了的雕像似的楞在馬上，可馬兒卻不管這個，踢踏踢踏地往小溪邊小跑，想趕緊喝水喝個痛快。小尼姑隱約聽到馬蹄聲，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這深山老林這麼多年也沒來過人啊，就這麼輕飄飄地回身瞟了一眼。

於是，兩尊被雷劈了的雕像瞪大了眼四目相對了。

小尼姑是完全被雷劈傻了，雙目一動不動；而小黃，還行，眼睛還能動彈，大概是有自主意識了吧，雙目自己向下瞟了瞟。

「啊——————————————————————」

被雷劈的女雕像終於活過來了，凄厲無比地喊出了聲，小黃髮誓，這叫聲比小時候師姐第一次見到師叔泡酒的《稀有藥材》還要凄厲多了。

「撲通——」

小尼姑慌不擇路想上岸，被溪中石頭絆了一下摔進水裡，馬上又掙紮起來，濺起一大片水花，幾乎是爬到了溪邊，一把抄起僧袍披上，也顧不得穿鞋襪什麼的了，活見鬼似的向小廟院里跑去。

「師父——師父——」

壞了，小黃心裡琢磨著，對方告家長去了，那自己怎麼辦？跑？跑應當是能跑，以寶馬的腳力，但那豈不做實了自己是偷看女人還是個尼姑洗澡的淫賊了？罷了，還是等人家出來，好好賠禮解釋，而且也得向人家討口飯吃，還要順便問問路呢。

你說這不是熱昏了頭？

在這個時代，沾衣裸袖便是失節，你說你看了別人姑娘洗澡，那還了得？人姑娘還活不活了，更何況還是個出家人，對方師長豈會善罷甘休。

正當此時，小廟裡打了聲霹雷似的一聲斷喝，隨之竄出一道身影。

「死——」

聲到，人到，劍到。

光滿一閃，便是一劍刺來，此招封喉索命，再看那握劍的手沉穩無比，彷彿殺人對她來說只是家常便飯，劍光爍爍，其後隱隱能看到她雪亮的雙眸。

這是個三四十歲未剃度的尼姑，穿青掛皂，看面相極為兇悍，細眉高挑，眉頭擰在一起；杏眼圓睜，目露萬丈凶光；面容姣好，卻現殺伐之氣。這必是經年累月怒氣縈繞而使得面相扭曲，師叔說過，這樣的人精神一定不好，怕是有些瘋魔，見到了趕緊繞道走。

「峨眉劍法！等等，前輩，這是個誤——」

認出了路數小黃也無可奈何，對方只有濃濃的殺意，目光死死盯著自己咽喉，全然不給自己解釋的機會，對對方來說，只有死，才是留給小黃唯一的出路。

沒辦法了，尼姑劍鋒凌厲，身法亦是極快，小黃想拔出劍接架相還已然不太來得及，只得點綳簧，捏蛤蟆口，左手舉起寶劍，右手抻出一半，用劍身正頂在對方劍鋒所向，運氣內功想盡全力彈開這一劍。

「叮——」

鐵器碰撞，尼姑劍尖抵在小黃的劍身上，竟冒出點點火星，只見小黃的劍被尼姑的劍頂得彎折。

看對方勉強防住這一招，尼姑冷哼一聲，雙腿在空中一抖一擺一轉，身體以非常誇張的姿態旋轉起來，劍尖如同鑽頭一樣，勢要鑿穿小黃的防禦。

好可怕。

下山之前小黃還輕鬆寫意，覺得自己受了老頭子十幾年的真傳，江湖上沒幾個能比自己強的。結果這剛一出山，就踢上鐵板了。自己擺出架勢時，就已運足了內力，原是想將振開對方的劍，沒成想不但絲毫沒彈開，反而自己要被破了防，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