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相思苦

其實我們都很感激小宋。雖然她也沒有什麼錢，但是她很大方，直接或間接的幫助過很多人！

九五年有一次去演出，在兒藝。可以算是老塔簽約以後，樂隊的首發。老塔很興奮，也很緊張，同時也有一點煩惱。興奮緊張自不必多言，煩惱就是因為我也在，老塔想讓我也參加，但有坤子了，兩把貝斯完全沒必要。坤子說要不就讓斌子上吧，反正演出那幾首歌你們都排練過無數次了。老塔的意思是先別整理小宋的歌了，咱們重新編下曲，再加一把吉他進去。我也想參加，一是可以在許多高手名人面前展示一下，再就是可以拿到不少的勞務費，但我不敢說話。說不想去，傷老塔的心，其他人也不信！說想去，大家又得分神為了我重新編曲，又得排練好久。

還是小宋頭腦靈活，她拉下臉去求老周，讓老周給想辦法。老周說你請我喝頓酒，這事我就應了，一準給你辦得漂漂亮亮的！於是小宋出資，剛子和強子下廚，請老周吃飯。沒有很豪華，但也很豐盛！老周說，你們就是給繞住了，不用改，中間給斌子加一段solo不就完了嗎？老塔其實也想到了，只是一時寫不出流暢的solo，又不敢讓我臨場即興，怕萬一出點狀況。正好老周在這方面是高手，既然小宋把他請來了，那這次演出就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了。

事實也是那樣，我那天表現得中規中矩，就和老周費盡周折給寫的solo一樣，既不平淡無奇，也不鋒芒畢露，但又不可或缺。

唱片公司和一眾大佬給樂隊的評價很不錯。我們嘴裡謙虛地說著，向各位老師學習，老師們還得多提點我們之類的客套話，心裡其實早就樂開了花。心底那個搖滾明星夢一下子就清晰了很多，感覺到夢想原來並不遙遠！

演出完公司組織聚餐，我們都喝了點酒。吃完飯老塔自己騎車走了，坤子和老周約了一幫朋友去找地方繼續喝，耗子設備太多，自己找個三輪也走了。就剩強子、剛子和我。小宋嘛，演出一結束就走了，連個招呼都沒打！我們三個算了一下路程，認為沒必要找車，步行回去就挺好，一人一把琴，背著也不累。

回去的路上，各自幻想著將來成了明星以後的樣子，大聲地吹著牛逼，放肆地大笑著。結果招來了劫道的小混混，不但搶了我們的錢，還打了我們一頓！好在他們只是打人，沒有糟踐我們的琴！強子挨了幾個耳光，被踹幾腳，但沒什麼大礙；剛子肋骨也不知道斷了沒有，回來后就說喘氣都疼，躺著不敢動；我因為長得最沒威脅，他們就只是按著我的頭，在後背上捶了幾拳，但是額頭在牆上蹭禿嚕皮了，火燒火燎的疼。

第二天下午小宋一看到這個情況馬上就攛兒了！問清楚了出事地點，放了句狠話就往外跑。我們怎麼也沒想到，沒等到吃晚飯，小宋帶著十幾個人，把打我們的小混混就給押來了，一個不少的給押！來！了！不但還了我們的錢，帶剛子和我去看病，還在便宜坊請了我們一頓。

後來耗子說小宋面子其實沒那麼大，也是花錢托關係才找到人給解決的這事。我們哥兒仨一直想補償小宋，但一提這事她就繃臉，不讓再啰嗦，說都是哥們兒，沒什麼大不了的！

還有就是九六年，我臨走給強子和剛子留了點米和油。當時買了沒有直接拿回去，是托小宋給帶過去的。小宋還替我給了他們倆每人二百塊錢。後來老塔一直誇我仗義，夠哥們！強子和剛子臨回老家還叨叨念念的，

說以後有機會一定還一起玩，沒有像這哥兒幾個這麼疼人的了！我沒跟老塔說錢是小宋的，因為我一直想把這錢還給小宋，這樣也差不多也可以算我在適當的時候幫助過他們。只是委屈了小宋，她做好事，我得褒獎！回來剛見小宋那晚，我提過這事，但小宋不承認！她說錢是老塔給的，她就是經個手，她算準了我為了維護那點無謂的虛榮，不會去問老塔，所以矢口否認，弄得我也毫無辦法！

等等等等，類似這樣的事還有很多，以後有機會一一記述出來吧！

總之那天晚上我失眠了，雖然喝得頭昏腦漲的，但怎麼也睡不著。我知道，從內心裡，是愛這個姑娘的，不光因為她膚白貌美大長腿，前凸后翹好身材！她的性格很敞亮、直爽，他做的一切都讓人很舒服，很親切。

老塔起夜上廁所，一出門就看到我正坐在門口抽煙。拉起我來，一起回到茶室，也點了根煙。

「斌子，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小宋沒事，你也別想太多了。她有她的造化，有她的命。你就聽我的，別瞎琢磨了，好好上學！」

「老大，你說小宋回來以後，是選擇原諒他，湊合過下去呢？還是會離婚啊？」

「睡覺吧，別想那麼多了。你呀，也別盼著她離婚！要我說，就算是離了，你也別盯著她！你倆性格差太多，長遠不了！我原來是說過撮合你們的話，不能說不算，可你自個兒也得想想，你倆合適嗎？你要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小宋離了你可以試試追她，我支持你。睡吧！」

老塔走了，我還坐在那裡發獃，一切都那麼渺茫，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等待的過程是最煎熬的，可能一分鐘都不到，感覺卻像是經年了一樣。

老塔撒完尿又推門進來了，凍得哆嗦了兩下。

「斌子，是不是過幾天有演出？」

「有。好幾場呢。」

「專心排練，別帶情緒，把心思放在該放的地方。」

「是。我估計這幾場下來能分大幾百，大哥你看我能不能買個CD機。」

「是不是該先攢錢買把琴吶？」

「恩，攢錢買琴。這把還是你淘汰下來送我的呢，嚴格意義上來說，我都沒有自己的琴。」

「睡吧，不許再胡思亂想了啊！」

「是！大哥你也睡覺吧。」

說到演出的事，思路轉回來一些，還是挺興奮的。用前幾場演出掙的錢已經買了一個二手的傳呼機，雖然一天天的都不會響一下，但即時通訊工具一直認可度非常高，一如現在只要到了合適的年齡就必須買一部手機。無論何時何地，別人都能聯繫你，這給人很大的自豪感和滿足感，無論是什麼人，只要呼機響起，絕對感覺自己一下就成了焦點，很多人必須等它響完四聲才拿出來看。開始老塔不同意我買那東西，因為他就從來不用，他討厭那種無處藏身的感覺，所以電話裝在茶室，離他卧室最遠的房間。嫂子支持我買，說我一個人背井離鄉地在外面，有這麼個東西家裡也覺得踏實，想我了就呼一下，萬一家裡有什麼事，也能馬上聯繫到我。

倒不是我個人沒主見，什麼事都得讓他們幫我拿主意。在人家吃住都不花錢，大事小情的都拿出來商量一下，既是對他們的尊重，也是心理上的安慰。買呼機的事沒什麼分歧，嫂子幾句話說出來，老塔也表示理解。呼機毫無懸念地買了，CD機其實對於我來說並沒有那麼迫切，老塔說得對，買把好吉他！買個什麼顏色的呢？小宋一直對我這把紅色的吉他頗有微詞，說要麼是白的，要麼是黑的，紅色吉他真是不好看！白色我不怎麼喜歡，那就買把黑色琴身，白色護板的！

哎！又想到了小宋！第一次彈吉他給她唱歌的時候，小宋有點蒙。

「你不是彈那個大個的傢伙嗎，這個小的你也會呀？」

「我先學的這個，那個是因為樂隊需要才改的。這倆都是吉他，那個是低音吉他，也叫貝斯，就是英文Bass的音譯。」

「哎，老塔光站那唱歌，他怎麼不彈吉他？」

「因為有強子和剛子兩把吉他了，再加一把有點畫蛇添足。」

「大光頭這兩種吉他都會嗎？」

「嘿！除了生孩子，我還沒見他有什麼不會的！」

「他倒想生呢，沒那設備！哈哈！」

「那倒是，這設備只有你有！」

「滾！再跟我沒大沒小的我可扇你！」

那天說好的要借著那個夢中的旋律給小宋寫歌，可一直也沒寫。原來記譜的本子也找不到了，那段旋律也沒有了一點記憶！回家一定好好找找那個本，如果還有，把歌寫出來，錄成磁帶送給她。

還跟人家小宋說三把吉他是畫蛇添足，那年年底的演出不還是成了三把吉他了嗎？為了能把我加進去，小宋還請老周喝頓酒。

別管從哪開始，最後還是想到小宋身上。臨走那天跟小宋要照片，想帶回去留個紀念，以為這輩子沒機會再回BJ了。小宋不給，說和人要照片不禮貌，尤其是要女孩兒的照片，會讓人覺得不懷好意。到現在更不能和她要照片了，那絕對是不懷好意！人家都嫁了人了，你要人照片幹嘛？！

晚上總共睡了兩個多小時，白天在學校不是打盹就是瞌睡，放學以後排練也是無精打採的！那個人又把長春拉到一邊嘀咕，還是一邊嘀咕一邊往我這邊看。我就特別煩，有什麼話當面說不行嗎，非得背後嘀咕！排練完我問長春，你們是不是看我哪做得不好了，為什麼開小會？長春說不要那麼神經質，沒人說你壞話，我們聊點私事，和樂隊沒關係。雖然不相信，他不承認我也沒辦法，心裡老大不痛快了！

幸好不是每天都排練，但每次排練間隙，那傢伙總要和長春嘀咕一會，每次都有一搭沒一搭地掃我幾眼。有時候真想過去跟他們打一架，媽的！

渾渾噩噩地度過了將近兩個星期，每晚都失眠，每天都在課堂上打盹，每次排練都是生一肚子悶氣，每次演出完開會聚餐我都只開會不吃飯，聽完訓就走。

小宋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

越來越覺得活著也就那麼回事，每天循規蹈矩的重複那幾件事。吃飯為了活著，活著為了掙錢，掙錢為了吃飯，真沒什麼意思！

上學和排練都有點懈怠，飯也吃得不香，覺也睡得不安穩。老塔開導了我好幾次，嫂子也勸我，但是收效甚微。我也想改變，也想陽光歡快起來，可一想到小宋，頓時就又陰雲密布了！

耗子提供的信息有點用處，小宋確實去了天津，但是當找到那個女孩的時候，小宋已經走了。按照她的說法他們又聯繫到了另外一個人，又晚了一步，還是沒能找到小宋。

至此，所有的線索都斷了，小宋依然是杳無音訊。

我開始茫然無措地寫一些東西給小宋，用她送給我的小本子。聊寄思念之情。

《相思苦》

每夜飲酒時，不由思往日。

舉杯卿何在，僅剩苦相思。

《江城子.憶佳人》

昔日初見卿模樣。

細眉楊，

笑口張，

粉面微紅，

窈窕細梳妝。

縱使耄耋期頤人，

若見卿，

心亦慌。

深夜酒醉頭昏漲。

正此時，

卿何往，

獨卧床邊，

苦懷思過往。

忐忑此時無言對，

身歸處，

永難忘。

《一字詩》

一天一地一坤乾，一點一滴一自然。

一花一草一世界，一顰一笑一紅顏。

一燭一杯一壺酒，一哭一鬧一夜晚。

一生一世一知己，一分一秒一思念。

《長相思》

雲飄飄。

雪飄飄。

飄落塵世化泥沼，

自是尋煩惱。

夜悄悄。

人悄悄。

悄然夜深誰叨擾，

無非心神搖。

人無常。

世無常。

人世情網兩愁腸，

江湖勿相傷。

君心殤。

我心殤。

傷心卻是無情長，

但求不相忘。

……

還有一些實在太不工整，就不抄錄下來了。

有時寫著寫著就笑了，有時寫著寫著就哭了，有時寫著寫著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