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大明朝的底氣

003、大明朝的底氣

八月十八日的緊急朝議,確定了大明的命運,權利由孫太後過渡到郕王朱祁鈺手中,主戰派成了主流。

奉天殿,朝議剛解散,由吏部尚書王直牽頭的另一場人事變動緊急會議隨即展開。

內閣沒了首輔與次輔,六個尚書去了兩個,尚書以下職位空缺頗多,關鍵職位沒了人在,朝廷下發的指令便到不了下面,整軍備戰便無從說起。

大戰在即,也顧不得那麼多了,一切按照慣例來,內閣首輔沒了,次輔頂上,次輔沒了,閣員頂上,尚書沒了,左右侍郎頂上,侍郎沒了,郎中頂,餘下依此類推。

一場大規模的人事升遷調動,經由吏部主持,在極短的時間裡被確定好,效率高的令人咋舌,朱祁鈺繼續保持「軟」,一點建議沒提,直接批紅。

內閣原來有六人,首輔曹鼐與張益在土木堡歿,余者四名閣員依次是陳循、苗衷、高谷、彭時,論次排輩,首輔由陳循擔任,暫無添加閣員的打算。

六部尚書依次為吏部尚書王直、原戶部尚書王佐戰死,金濂接任,原兵部尚書鄺壄戰死,于謙接任,禮部尚書胡熒、工部尚書俞士悅、刑部尚書石璞。

並確定了兵部尚書于謙,總領京師防衛之重職。

正統十四年,八月十九日,上午,于謙召開了第一次軍事廷議,一個偉大的傳奇就此誕生。

洪武三十一年,大明王朝的締造者朱元璋去世,其以一介淮右布衣之姿,連克張士誠、陳友諒等勁敵,掃蕩南北,最終建立大明,可謂中華史上一大奇迹。

同年,浙江錢塘誕生了一名嬰兒,便是于謙,誰也不會料到,五十載后,這名嬰兒將親手拯救大明王朝於危難之間。

少年于謙,因家中數代人為官,家境不錯,其天資聰慧,勤學善讀,除卻四書五經外,還愛看軍事類課外書籍,上行下效使然,這源起於其欽佩文天祥。

無獨有偶,約七十年後,一個同樣不拘泥於四書五經,同樣愛看課外書的嬰兒,誕生於紹興府餘姚縣,離於謙老家錢塘很近,這名孩童少時聰慧,調皮淘氣,與常人科舉做官不同的是,他夢想著將來做一個聖賢。

於是,中華文明史上一門偉大的哲學—心學,就此誕生,他便是王守仁。

永樂十九年,于謙二十三歲,已經中舉,少年意氣,揮斥方遒,第一次離開了老家錢塘,循著京杭大運河一路向北,前往北京趕考,並留有一詩:

「拔劍舞中庭,」

「浩歌振林巒。」

「丈夫意如此,」

「不學腐儒酸。」

于謙以會試第一的成績參加科舉,自信滿滿,然命運給他開了一個玩笑,卻因「策語傷時」被置三甲第九十二名,最終成了一名御史。

宣德元年,漢王朱高煦叛亂,身為御史的于謙,正詞嶄嶄,聲色震厲,朱高煦被罵得抬不起頭,伏地戰慄,自稱罪該萬死,故得宣宗賞識。

后得「三楊」的「賞識」,于謙開始了十九年的地方官生涯,巡撫山西、河南、山西一帶,在任期間,兢兢業業,為官清廉,被許多人推崇。

正統十三年,知天命的于謙,被調入京師,任職兵部侍郎,頂頭上司是兵部尚書鄺壄。

于謙本以為這輩子就這樣了,混個兵部尚書致仕,哪知土木堡一役,大明精銳損失殆盡,兵部尚書鄺壄陣亡,大明危亡旦夕,于謙一下子被這個時代推到了歷史潮流的最前方。

沒有人是天生的英雄,但每當國家存於危亡之際,總有一些人挺身而出,無謂生死,扶大廈之將傾,挽狂瀾之既倒,謂之英雄。

京師失,則北方六省失,北方兩千多萬人民失,大明半壁江山失,則大明危矣,于謙沒有選擇的餘地,他被迫也必須要成為一個英雄。

于謙是書生出身,而一介書生上陣,指揮大軍,能行么?

於是,翻遍中華史,找到了一個例子,東晉淝水之戰,謝安領八萬北府兵,破前秦五十萬大軍,為東晉續命五十載。

為此,書生上陣的于謙,組織兵部所有人員,對京師周圍兵力布控作了全方位的了解,徹夜未眠,制定了一份精細的作戰計劃。

堪輿圖上,京師周圍地形一目了然,于謙指著防衛京師最重要的兩關:居庸關、紫荊關,說道:「當前,最重要的是,令兩關嚴加防守,儘力拖延瓦剌軍,為京師存糧,調兵,布控爭取時間。」

「險有輕重,則守有緩急,居庸關、紫荊關並為京機咽喉,瓦剌必先居庸、而後紫荊,而寇窺居庸關,其得入者十之三,寇窺紫荊關,其得入者十之七。瓦剌多騎兵,正面攻居庸關不利,而紫荊關相對而言,難度小很多,昨日兵部收到紫荊關孫祥的上奏,請求增派援兵。然京師已無力支援,我欲派山東都指揮使司僉事韓青率軍前往紫荊關支援。」

這場大明最重要的軍事廷議,于謙作為彙報人,而參與者為六部尚書,內閣四臣,孫太后以及總領監國攝政的郕王朱祁鈺。

面對於謙的請求,朱祁鈺望了望孫太后,見其無反應,才說道:「依於尚書所言。」

然朱祁鈺方才聽聞于謙說用兩關拖延瓦剌軍,就只是拖延,心裡一時疑問,便道:「於尚書,本王有一問,莫非這兩關不能抵禦瓦剌大軍?」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不是每個大臣都懂軍事,這個疑問同樣也存在於大家心中,然于謙肯定道:「守不住!」

于謙指向遼東、宣府、大同,說道:「脫脫不花與悖羅兩部會拖住宣府、大同、遼東兵力,令其不得南下支援,而也先部會主攻京師,令據居庸關守將羅通來報,土木堡一役,也先部幾乎無損失,其有精騎約三萬,步卒至少兩萬,另有輔助人員共計大軍約莫十萬餘,以紫荊關之萬餘兵力,定難阻止。」

土木堡一役,二十萬明軍,精銳中的精銳,全軍覆沒,而也先部竟然無損失,眾人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心中五味雜陳,朱祁鈺迫切的問道:「於尚書,那京師還有多少待戰之兵?」

「兩萬餘老弱病殘!」于謙給了一個讓人絕望的數字。

兩萬老弱病殘,對戰五萬精銳,顯然優勢在瓦剌。

所以,這仗還怎麼打?

朱祁鈺愁眉緊鎖,他本是一個閑散王爺,諸事不通,忽然被推上了這個位子,一點心裡準備都沒有,這一刻,驟感壓力如巨山傾覆,漸至窒息,忽想起了兒子朱見瀅的話,既然什麼都不懂,便讓懂的人去操持,莫做外行人指導內行人的糊塗事。

「於尚書,可有應對之策?」

這也是六部、孫太后、內閣、百官等所有人都想問的,大家都被綁在了大明這條戰船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休戚與共。

「臣有三策。」于謙凝眸,冷靜道。

「其一、以郕王殿下監國攝政之名義,發布安民告示,昭告四方,穩定軍心。」

「其二、堅壁清野,不給來犯之敵糧草補充。」

「其三,徵調部隊,進京戍衛。」

其一、其二都好辦,其三如何徵調部隊,大家不解,于謙解釋道:「徵調兩京、河南備操軍,南京、山東備倭軍,長江以北的運糧軍,以及主力浙軍。」

「若以上部隊能準時到達,則屆時京師將擁兵十多萬餘,取精銳之士,整編十軍營,分守京師九門,北京城高三丈三,城圍七十餘里,以也先部之兵力,守城綽綽有餘。」于謙說的底氣十足。

十多萬兵,對戰五萬多精銳,再倚城牆之利,大明似乎有了與也先部掰掰手腕子的底氣,肅穆的氣氛緩和了不少,畢竟人數佔優,全然當做了心理安慰。

于謙繼續彙報道:「同時收羅前方潰敗士軍,譴督察員御史以及各科給事中,京師就近諸地,徵募京軍,即刻操訓,整軍備戰。」

「好!」吏部尚書王直點頭道。

「令九門提督、五城兵馬司聯合工部,巡防城牆,若有損毀處,應立即修葺,重修城池防禦工事,清淤護城河,抵禦騎兵。」

「於尚書,所需之物請呈報工部,本官即刻著辦,定不誤事。」工部尚書俞士悅肅聲道。

「工部存留武備多少?」于謙問道。

俞士悅早就準備好了,取出一個單子念道:「北京武備庫悉數用於北征,南京武備庫有盔、甲二十一萬套,銃八萬、火槍三萬,炮一千,神箭四十萬,據居庸關守將羅通來報,土木堡遺棄有盔九千頂,甲五千多件,火槍一萬一千桿,神銃兩萬隻,神箭四十四萬多支,火炮八百餘門。」

「多久能運到京城?」

「一個月,只要一個月,我工部全部都運來。另我工部一個月內,還可產五萬盔,五萬甲。」

「儘力運。」

...

「戶部存糧多少?」于謙又問道。

「八百萬石!盡在通州」戶部尚書金濂道。

那麼問題來了,糧食怎麼運進城,須知京師兵力本就不夠,無法沿途護糧運糧,為了不資助也先部,金濂狠心道:

「昨日戶部校準城內餘糧,共一百二十萬石,以十萬大軍消耗,可供兩個月,也先部絕不可能留在京師兩個月,若通州的糧食無法運來,索性一把火燒了,絕不能以資敵用。」

大家被這話驚到了,八百萬石糧食付之一炬,這簡直無法接受,若在平時,可供京城一年所食,但目前的困境擺在眼前,就是無法運來。

「戰後,若是追責,本官一力承擔,總之,絕不可資敵。」戶部尚書金濂咬牙道,已至花甲之年,好不容易官居二品,可謂豁出去了。

正在所有人計窮之際,于謙道:「不用燒毀,令受命入京的軍隊,皆由通州來,士卒自取運糧,如此可兩盡其用。」

八百萬石糧食,由十萬兵運,即使運不完,剩下的燒毀也不心疼,真是個好辦法,由此運糧問題初步得以解決。

...

...

郕王朱祁鈺放權,在於謙的一系列統籌安排下,內閣擬定書文,六部全力配合,司禮監太監金英、興安、御馬監太監曹吉祥同時應聲,作戰計劃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兵部的廷議剛結束不久,郕王府臨台湖湖心亭,釣魚的朱見瀅,就接到了成敬通過錦衣衛,遞來了密報,是兵部的具體作戰計劃。

臨台湖上,夕陽斜影,秋波泛泛,三兩縷清風,裹挾著桂子花香,朱見瀅放下了魚竿,仔細看完后,笑了,喃喃道:「於少保,終究還是你,國士也!」

八月十九日始,各部全力配合,中央喻令緊急下發地方,上下一心,自建國以來,第一次全國總動員,大明王朝這座潛力爆表的戰爭機器,全馬力運行中。

這便是兵部尚書于謙,獲勝的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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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我為景泰之子,當挽天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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