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討生活的
牙婆擺手說道:「姑娘你有事說事,動手動腳這,這算什麼嘛。弄得身上怪癢的。」
看著牙婆敷衍地拒絕,阿精眉目舒展,粉面含春,笑眯眯說道:「大娘你先收下,收過了,我才敢說。」
牙婆一個勁兒地推辭,仍是不收。
阿精加大籌碼,說道:「姐姐莫非嫌少?」
牙婆從大娘變成了姐姐。
未等牙婆答話,阿精急忙又取出黃燦燦的兩錠金子,也塞到牙婆手裡,道:「這十兩金子,一併奉納。若姐姐再不收時,便是故意和我過不去了。」
牙婆突然多了一個千嬌百媚的妹妹,一時間看起來像是大腦短路。她滿臉堆笑,不再怎麼推辭,卻仍沒有收下。
阿精說道:「姐姐放心,我這錢來路正得很,我家老爺在平州城的壽仁堂,是最講信譽的生意人,一打聽就知道。」
小還丹在手,藥店老闆自然要給阿精幾分顏色。司徒平暗中佩服阿精變通的能力。
聽聞此言,牙婆笑容滿面的臉上,都找不到眼睛在何處。她說道:「姑娘你說道哪裡去了,老身怎麼平白無故取人錢財。」一邊說著一邊收下銀子和金子,問道:小姐有何吩咐?」
阿精朝馬車中看了一眼,又掃過奶娘,笑嘻嘻說道:「我家小姐從第一眼看著這位小娘子就覺得甚是投緣,想接她到平州城同住十天半個月,不知姐姐能否行個方便?」
牙婆面露驚訝,不可置信,彷彿生怕阿精把錢財要回一般,說道:「就這?老身又不是人販子。腿長在小娘子自己身上,還要看她願不願意。」
奶娘默不作聲,只是低下頭,滿臉通紅。
司徒平暗想,看來大家都心照不宣,認為奶娘之事,關聯妖狐天劫。
阿精熱情朝奶娘說道:「大姐放心,我們的酬勞,是心月山莊的兩倍,同樣的工作時間。」
奶娘笑盈盈,臉色通紅,問道:「不知道,姑娘雇我們這位小娘子過去,是做什麼活計呢?」
甘瑩瑩突然掀開帘子,說道:「不過是想請這位小娘子陪我逛逛平州城,教教我女工。跟著本小姐,肯定比在心月山莊舒心。」
心月山莊這種風月場所,的確不是正經人家的小媳婦應該出現的地方。
阿精和甘瑩瑩齊齊盯著奶娘。
奶娘從驢子上下來,走到牙婆跟前,低聲說道:「如果我信不過王婆,也不會出接這樁活兒。凡事但憑王婆做主。」
王婆嘿嘿一笑。
片刻之後,牙婆調轉小毛驢,向來路趕去。奶娘坐到了馬車裡。甘瑩瑩覺得既新奇又好玩,格格地笑了起來。
歐陽巧石眼睛微微閉上,一副思索的樣子,開口說道:「單從這慌亂找奶娘的架勢看,什麼事情能急成這樣。」
明知故問,叫做設問。還能有什麼事情?妖狐天劫后,十天之內,必須以人乳為食。未雨綢繆。
阿精負責小還丹在藥店銷售之事,對這名利場上打滾的姐姐自然是信不過的。她說道:「這些牙婆可不簡單,慣會走街串巷,保媒拉縴,買賣人口,見多識廣。說不定紅口白牙亂說,不可全信。」
歐陽巧石眯起的眼睛睜開了一點,轉頭看著遠去的小毛驢上的牙婆,說道:「話雖如此,不過她根本沒有必要向我們撒謊。妖狐天劫良機難逢,萬萬不可錯過。」
看歐陽巧石興奮的架勢,好像馬上要去和天狐干一仗一樣。如果能擒住妖狐,便可在妙一真人面前耀武揚威。司徒平心中浮現出妙一真人一抹輕蔑的表情。
這一點輕蔑在歐陽巧石心中掀起的波瀾還沒有平息。
司徒平此次前來,卻並沒有多少立功的心思。他急忙開口說道:「萬一只是虛幻的煙霧,那豈不是打草驚蛇?畢竟好不容易才鎖定妖狐位置。」
歐陽巧石眉頭皺起,瞪了司徒平一眼,說道:「如果讓妖狐順利度過這次天劫,那才真正是仙林之恥,雪野之辱。」
司徒平瞬間覺得,自己馬上要變成修真界的罪人了。
齊弘毅說道:「機會不能錯過,陷阱亦不可不防。不如先投石問路。」
投哪一塊石頭,問哪一條路呢?
阿精捋一捋自己被風吹起的頭髮,一邊收起手中的錢袋子,記好賬,說道:「先斷心月山莊奶娘。三日之後,如果妖狐真的遭遇天劫,無奶可飲,必會有所行動,我們再相機行事。」
甘瑩瑩突然從馬車中鑽出來,插嘴說道:「此言甚秒。仙家法寶,妙用無窮。隨隨便便一點道法就能收服這些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婦人。」
司徒平不安地問道:「腿長在奶娘自己身上,怎麼能隨便限制她們的行動自由呢?」
阿精急忙掀開帘子一看,剛才的少婦已經在車中酣然入睡。
歐陽巧石湊上前來,皺眉說道:「我們修真,如何能對平民下手?以後萬不可如此草率行事。絕不能擾亂黎民生活。」
修真之人,應當守護天下蒼生。司徒平在司天台學到的。
甘瑩瑩低下頭,紅了臉。阿精上前握住她的手,說道:「大小姐也只是為了幫忙。」她探頭朝馬車中看了一眼,說道:「況且此種黑甜咒,治療失眠有奇效。」
齊弘毅說道:「幫忙自然是應該幫的,也要分方式方法。奶娘這件事,像剛才這般,用世俗的方法解決世俗的難題最好不過。」
阿精和歐陽巧石點點頭,表示贊同。
歐陽巧石環顧一周,說道:「既然沒有什麼異議的話,就開始分頭行動。」
阿精掌管財政大權,掂量手中的錢袋子,主動請纓,說道:「那我據守要路津,阻止奶娘前往心月山莊。」
甘瑩瑩點點頭,期待地問道:「我該干點什麼呢?」
歐陽巧石點將用兵,說道:「甘道友可在平州城陪奶娘,照顧她們。不要讓她們生事,更不能讓她們溜走。你是一道堅固的防線。」
甘瑩瑩拱手,滿臉笑意,響亮地說道:「貧道領命!」
歐陽巧石轉向司徒平,說道:「馬車歸你用,將花錢請來的奶娘毫髮無損地送到平州城壽仁堂或者客棧。」
一直騎著小毛驢的司徒平被迫升級。他點點頭,說道:「弟子領命。」
歐陽巧石看著齊弘毅,說道:「齊首席和我,助阿精一臂之力,還可抽空暗中監視心月山莊的一舉一動。」
眾人各就各位。
不過小半天時間,阿精就聚攏來了十幾個奶娘。
司徒平在馬車上觀察這些出來討生活的素人女子。她們年紀都不足二十歲,結婚剛過三五年,生得都還算白凈,打扮雖然樸素但是整潔,衣服上有個把補丁。這些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少婦應該是把唯一一身外出的行頭都捯飭上,幾乎都是未語臉先紅。
原來天底下的老百姓,生活都是差不多的。離家五年的司徒平感到撲面而來的生活氣息,思緒不禁變得紛亂起來。
司徒平馬不停蹄,不斷往返在平州城客棧和阿精首席之間,劃出了一道道疲憊的曲線。
隨著日頭偏西,路上的奶娘逐漸變少。可是心月山莊出的價錢卻一直在不斷上漲,從十幾兩到幾十兩,後來甚至於上百兩、數百兩。
水漲船高,牙婆們從中得到的好處也越來越多。
銀子的花銷越來越多。
司徒平眼看著馬車上條件相當的客人變得越來越尊貴。他戰戰兢兢,連鞭打馬的動作都變得溫柔了。
金烏西墜,明月東升,路上行人絕跡。
司徒平駕著馬車,停在阿精處,等待客人。
歐陽巧石踏著月色前來,與阿精合計這半天時間的收成。
只見他一臉嚴肅,滿意地點點頭,說道:「多虧阿精嚴防死守。弘毅監視那妖婦住處,心月山莊一滴奶也別想喝到。」
阿精將錢袋握在手中,語氣複雜地說道:「這個自然,歐陽前輩放心。不知道…這次行動,副掌門給撥了多少經費?」
歐陽巧石笑呵呵地說道:「兩萬兩,應該夠了罷。」
阿精臉色變得沉重。她搖搖頭說道:「今天就把探秘的預算花費一半了。」
可是妖狐天劫,要到三天後才能見分曉。
這與司徒平私下中盤算的,差不多。雇傭價錢越來越高的奶娘、打發穿針引線的牙婆、為奶娘們尋找住處等色色加起來,該有上萬兩銀子。
聽聞此言,歐陽巧石急忙接過阿精手中的賬單,細細看起來。他一邊翻著賬單,皺眉問道:「奶娘的工錢,怎麼這麼高?」
阿精一五一十地說道:「心月山莊請不去奶娘,自然提高報酬。我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不然怎麼截胡呢。」
歐陽巧石點點頭,說道:「照這情形,恐怕等到明天就不是幾萬兩銀子可以擺平的事情了。」
阿精臉上布滿烏雲,不得不表示贊同:「誰說不是呢。」她斷斷續續訴說工作上的難題,道:「雖然小還丹沒有什麼成本,就算我們雪野派家大業大財源滾滾,必定不甘心在這些事情上投入巨資。等到兵返火石山,肯定免不了迎來普清散人一頓暴風驟雨,直說得人淚如雨下。」
歐陽巧石將賬單還給阿精,說道:「無妨,錢沒了,可以再賺。修真之人,本就應該擯棄物慾享受之心。將妖狐擒拿回去,一切都好說。」
萬一擒拿不到的話,可就…
歐陽巧石突然轉頭,看到坐在馬車中的司徒平,問道:「客棧里情形如何?」
請神容易送神難。司徒平跳下馬車,走上前來,回答道:「有點不太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