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萬物尋主

齊弘毅將手中一小把黑色的沙子放到面前的桌子上，說道：「這取自妖狐神沙小徑陣，諸位道友請過目。」

齊弘毅仙首臨危不懼，大混亂中居然能有所收穫。果然有勇有謀，司徒平心中暗暗佩服。

眾人細看這一小把黑色的沙子，其中隱隱泛有七彩光華。

妙一真人伸手抓起沙子細細端詳，用拂塵輕輕掃動這些寶物，說道：「妖狐最有名的法寶是彌塵幡和白眉針。想不到這些年來，還下了這等功夫。」

彌塵幡來去自如，司徒平見識過白衣少年倉皇逃竄的情景。白眉針則是妖狐用自己的眉毛煉就的暗器，如果中招則逆行經脈，每過七天都會有一個時辰時間直刺心竅，痛苦萬分，生不如死。

妙一真人將手中的沙子交給普清散人。

普清散人接過去，說道：「神沙每一粒都秉著五行之精，恐怕沒有一百年以上難以收集得到，後續淬鍊，也甚是用心。」

歐陽巧石憤恨地說道：「這妖狐真是心機深沉，日後必為正道心腹大患，必欲除之而後快。」

阿精神色嚴肅，目光明亮。她想起心月山莊中的遭遇，機警地開口問道：「這些神沙日日受心月山莊院中毒蟲異卉錘鍊，彼此糾纏不休，會不會相輔相成？」

妙一真人點頭說道：「阿精所言甚是有理。神沙影響蟲草，蟲草適應神沙，可謂相得益彰，不容小覷。」

齊弘毅上前一步，開口問道：「敢問真人前輩，布置這神沙小徑陣需要多久？」

普清散人和妙一真人對視一眼，兩人齊聲說道：最快也要一個半月才能布置妥當。」

齊弘毅說道：「如此看來，妖狐十天半個月之內棄心月山莊而走的可能性不大。」

捨棄神沙，絕非明智之舉。眾人點頭表示贊同。

甘瑩瑩難掩突然降臨的激動神情，說道：「如何才能破掉神沙小徑陣和五行雷火梭，踏平心月山莊，一雪前恥？」

妙一真人站起身來，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她說道：「如今正道昌明，劍仙輩出。小小神沙，豈會無破解之法。峨眉山掌門人廣成子將八八六十四招蛤蟆吸盤手熔煉在他師父傳授的一副手套中。如有該法寶相助，料那神沙小徑陣真的就只是一條小徑而已。」

歐陽巧石的臉色變得愈發難看。

普清散人站起身，輕輕拍打齊弘毅肩膀說道：「五行雷火梭雖然狠辣，但我們雪野派有把握能對付。」

當日在心月山莊之中，五行雷火梭似乎對齊弘毅網開一面，其中必有蹊蹺。

隨著普清散人的拍打，齊弘毅臉上的神色變了幾變，歐陽巧石則低下頭，默然不語。

妙一真人低頭沉思道：「妖狐失卻元陰，天劫時間將會翻倍。」

普清散人臉上縱橫交錯的皺紋分辨不出喜怒哀樂，他開口說道：「難就難在斬草除根。」

繞來繞去，關鍵還是妖狐天劫的日子。否則的話，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沉默半晌，齊弘毅目不轉睛盯著司徒平，若有所思。後者感到心中莫秒奇妙發慌。

齊弘毅突然開口問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曾修習過萬物尋主之術？」

司徒平點點頭。

甘瑩瑩眉頭微皺，一臉好奇地問道：「什麼萬物尋主的道法，怎麼之前從來沒聽過？」

司徒平不知齊弘毅為何在此時詢問這件事情。他上前一步，說道：「這是一音大師葉繽前輩精研的一種道法。弟子略有所知。通過這種道法，可獲知世間萬物真正的主人。」

聽到葉繽兩個字，妙一真人神色嚴肅，用拂塵輕指司徒平，口氣認真地說道：「葉繽乃是南極金鐘島散仙，極少踏足中原。能和她相遇，你仙緣不淺。」

司徒平誠惶誠恐，急忙解釋道：「弟子愚笨，雖受過指點，但並無資質忝列葉前輩門下。」

當年，葉繽四方遊歷之際，見到還是牧羊小娃的司徒平，曾對他說：「天地之間，物各有主。萬物尋主是眾妙之門，大道之本，是天地間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司徒平雖然不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居然對這往事歷歷在目。

此刻，在金烏觀中，甘瑩瑩語氣之中有明顯的懷疑，她站在妙一真人身後，問道：「萬物尋主，真的有這麼神奇？」

普清散人目光複雜地看了齊弘毅一眼，轉頭和藹地問司徒平道：「不知能否展示一二？」

這是司徒平始料未及的。他慌忙點頭，說道：「當然可以，不知要查看何物的主人呢？」

齊弘毅下巴輕輕抬起，朝著桌子說道：「不如就看看這神沙。」

司徒平不由分說，邁步上前，拿起幾粒沙子，說道：「行此道法，需要一個木盆，半桶煮沸后冷卻的清水，一捧細細的沙子，還需要一團溫和的光芒。」

阿精一疊聲料理下去，最後說道：「別的還好說，就是這溫和的光芒。」

甘瑩瑩點點頭，一搖左手，笑著說道：「可以用碧靈丹。」

東西很快準備好了。眾人圍坐在木盆旁邊，司徒平忙碌起來。

他將水倒入木盆之中，放入碧靈丹。甘瑩瑩施展玄門奧妙，碧靈丹幻化出柔和的白光，將木桶中的水變成了白色的背景板。

司徒平雙手放在水中，口中念念有詞道：「天地之間，物各有主；加減乘除，胸中蒼穹。」

片刻之後，他捧起一小捧水，小心翼翼地滴到神沙上，口中念念有詞。

而後他將準備好的普通細沙輕輕放入盆中。一陣微風從盆里吹出，細沙居然神奇地漂浮在了水面上，自顧自動起來，輕輕搖晃。

司徒平雙眼緊閉，口中念念有詞。眾人站起身來，圍繞在木盆邊屏息觀看。

碧靈丹光芒照射形成的明亮背景版上，細沙如風如水輕輕漂移，並無一定的形狀。首先出現在流沙剪影中的是一隻幼小的天狐，圓萌可愛。繼而天狐長大，威武不凡。歲久通靈，天狐幻化成美麗女子。從女子模糊的剪影之中，歐陽巧石等人依稀可以辨認出寶相夫人的模樣。

關大倫眉毛一揚，頗為不屑地問道：「這也太模糊了，可否獲得更清晰的圖形圖像？」

司徒平雙眼微睜，如實說道：「一音大師的道法變化無窮，萬物尋主亦有多種路徑。道行高者，可用墨汁和宣紙勾勒出主人此時此刻的容貌。如果能用地心烈火將千年靈松木烤成炭黑，然後用北極之冰細細研磨，再配以上好的錦緞，甚至可以得到纖毫畢現的畫作。但是不可像沙畫一樣，展示主人過去的樣子。」

妙一真人點點頭。

關大倫略微不耐煩地說道：「修真之人，修心為要。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去哪裡找。」

司徒平躬身說道：「小子道行有限，不能施展出其萬一，甚是慚愧。」

甘瑩瑩湊到盆邊，細細端詳輕輕漂移的沙畫，問道：「這種道法，不會出什麼差錯吧？會不會認錯人？」

妙一真人從水桶邊移開，面帶微笑輕聲說道：「不會，葉繽大師，不會有錯的。」

司徒平心中對葉繽崇敬之情油然而生。

齊弘毅看著沙畫上奔跑跳躍的天狐，沉思片刻，他手中拿出一團卷在一起的絲帕，笑嘻嘻地說道：「司徒平，你看一看這件東西的主人是何人。」

一邊說著，他將這一團放在桌上。

司徒平面不改色，無暇多想，依照吩咐，重複上面的步驟。被打濕的絲帕不再蓬鬆，變成濕濕的一坨，趴在桌子上。

細沙繼續輕輕漂移。片刻之後，首先出現在流沙剪影中仍然的是一隻幼小的天狐，圓萌可愛。繼而天狐長大，威武不凡。歲久通靈，天狐幻化成美麗女子。從女子模糊的剪影之中，眾人依稀可以辨認出寶相夫人的模樣。

關大倫冷笑一聲，說道：「該不會是卡住了罷？雕蟲小技，貽笑大方。」

齊弘毅急忙搖頭，說道：「絕對不會。」

齊弘毅眼神冰冷盯著歐陽巧石。歐陽巧石紅黑色的臉上滲出細細的汗珠，他急忙開口說道：「這絲帕是甘瑩瑩給貧道包紮傷口所用。」

齊弘毅和歐陽巧石齊齊看向甘瑩瑩。

甘瑩瑩急忙說道：「這絲帕是司徒平給我擦傷口用的。」

齊弘毅、歐陽巧石和甘瑩瑩齊齊看向仍在施法的司徒平。

司徒平感到自己的心如沐浴在冰水混合物之中，徹骨寒冷。

齊弘毅伸手拿起桌上的絲帕，慢慢展開。被打濕的絲帕上春色如許，楊柳依依，繁花飛舞。樓上有一絕色佳人，滿面桃紅，掩齒而笑。旁邊題有一句詩：玉樓人醉杏花天。

仔細分辨，可以看到佳人袖子上是一行小字：壬戌年子月十六日申時三刻。

樓上佳人竟是滿頭銀髮，眉眼之間來看，不是別人，正是天狐寶相夫人。

這是從藏光的洞底帶回來的絲帕。司徒平覺得氣血上涌，回想起事情的經過，一個可怕的猜測漸漸在腦海中浮現。

吾血之血，第二金丹，天狐餘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