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前塵往事（1）

那是我們在一起的第二年，林宛大四實習，我出來工作。

我們在同一家公司實習，當時的我，可以說是身無分文，我想和每一位成熟的男人一樣，靠自己的努力在這座城市生根。

林宛是大家閨秀，她過著我無法想象的富足生活，可我還是儘力給她最好的。我們住在40平米的出租屋內，每天為了三餐奔波。那時候，我們過得很簡單，每到周日，我就帶林宛去正定的夜市。夜市上的小龍蝦，88一小份，118一大份，盱眙離著上海很近，這也算是林宛記憶中家的味道。

那天和往常一樣，我帶著林宛去了正定的夜市。在夜市上，我見到了那個我一輩子忘不了的人，李先生。

這位李先生是活在現實世界里的人，和我們這些為了生計而奔波的人不一樣，他在工作上是領導，也頗有手段。他與我們之間是上下級的關係，這話其實並不妥當，他或許把我們當成了主僕的關係。

我上班一年多了，手裡也有了些錢。我拿著這些錢，在老家開了一家劇本殺店。當時劇本殺這個行業很火，各家店鋪瘋狂內卷，我們的設施不是最好的，主持人不是最好的，看起來與成功背道而馳，但是在朋友的幫助下，這家店還是火了起來。

那天，在正定的夜市，我看到了李先生。李先生戴著眼鏡，頭髮梳得一絲不苟，儼然一副成功人士的樣子。他拿著扎啤杯，好似平易近人，來到我們這桌。

「楊辰，又帶著林宛來吃龍蝦了？這家小龍蝦味道確實不錯，我也經常來。」

他的臉上洋溢著笑容，現在想想，那時候那麼溫暖的笑容，竟然暗藏殺機。我不知道為什麼，他選擇了我，選擇了一個與他的生活並非息息相關的人。

「李先生，你也愛吃這家小龍蝦嗎？我一直以為你的應酬很多，不會來這樣的地方。」

「我也是人，是人就要吃喝不是？我今天是和你的老上司一塊吃飯呢，你是離開了，但是你的老上司可走不了，他還要在這繼續工作呢。」

「聽說你最近要高升了？恭喜啊李先生，以後可別忘了我的老上司和我，好多事兒得仰仗您呢。」

我附和著，這是一種笑容。

他並沒有說太多，喝完了這杯啤酒，便離開了。

這是一個非常平常的夜，五月的天氣，說熱不熱，說冷不冷。我忙著工作，林宛忙著畢業。

在我和林宛回家的時候，我的微信上收到一條消息，是白先生髮給我的，也就是我那位老上司。

「楊辰，以後的路只能靠你自己走了，我走了之後，別再讓人利用。」

我很不解，也很好奇，這件事兒為什麼會扯到我？我並不曉得，我還以為是他喝多了。我們之間的關係不錯，因為我父親和白先生有些交情，我在石家莊的這些年，我沒少受白先生的照顧。我沒當回事兒，我只以為是他喝多了，關上手機，關上燈，準備迎接第二天的工作。

第二天，我接到了李先生的電話。

「喂，楊辰，我現在在你家樓下的咖啡店，你現在在家嗎，下來坐坐。」

「我剛剛到家，稍等我一下李先生，我馬上過去。」

掛斷了電話，我很疑惑。我和李先生的交情在畢業的那一刻就結束了，當然，林宛和她還有交集，但是林宛快畢業了，也算不上和他多有交情。

「宛宛，我下去一趟，一會就上來。你需要什麼嗎？」

「去吧老公，幫我帶一些米醋上來，家裡沒醋了。」

「好，我馬上上來。」

說完，我便下樓去赴約。

到了咖啡店，我看到李先生正在看一份報紙，是河北日報。李先生叫我過去，給我叫了一杯咖啡。

「楊辰，我一直覺得你是個不錯的小夥子。分得清孰輕孰重，也懂得是非大義。實不相瞞，我最近遇到一點困難，我需要你幫我，幫我一個小小的忙。」

「李先生，您真是抬舉我了，有什麼事兒您就明說把，赴湯蹈火我絕對在所不辭。」

「好，我就喜歡有幹勁的年輕人，那我就直說了。」

李先生推了推眼鏡框，緩緩說道。

「這件事兒，也許會讓你感到為難。我想讓白先生，離開工作的地方。」

「為什麼！您跟他關係不是很好嗎？你們是發小，又是朋友，您怎麼會有這種想法呢？」

「因為我需要向上爬，楊辰。你知道的，金錢、地位對一個人的影響有多大。我沒有金錢，沒有地位，怎麼會有人看得起我？你說這話在不在理？」

「白先生幫了我這麼多，我怎麼可能去害他！這件事兒，我真的不能答應您。李先生，如果您沒有別的事兒，我就先走了，畢竟我們現在不存在任何利益衝突，也不存在什麼交集。」

「別急嘛，小夥子就是容易衝動，你先看看這個。」

李先生遞給我一個文件袋，我打開之後，愣在原地。

裡面是林宛的處分通知單！

「你知道的，這件事兒其實可大可小。要是按道理來講呢，這是人之常情。但如果按規矩來講，這件事兒就有些過分了。我和你說，楊辰，我覺得你能明辨是非大義，我才來找你。這件事兒，你可不要讓我失望啊。」

李先生就要離開，但是又轉身回來，對我說道：「你不考慮自己，也要考慮林宛不是，她挺好的一個姑娘，前途似錦啊！你想想，要是大四就剩下幾個月，甚至幾天的時間，被開除了，她會不會恨你？她會不會崩潰？這可是四年的努力啊，楊辰。你也不想讓林宛的努力白費吧？」

李先生對我笑了笑，那笑容依舊陽光，可在我看來，冰冷入骨，刺痛我心。

在現實和理想的抉擇中，我應該做出什麼抉擇呢？我並不知道。換句話說，在白先生的提攜之恩和林宛的前途兩方面，我究竟應該選擇什麼呢？這是一道沒有答案的選擇題，我並不想去選擇，可現實往往就是這樣。

我點上一支煙。

他媽的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