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憶前塵
女帝消失之後，化作一顆紅色的寶石，盤旋在姒卿鳶的識海。
那寶石的形狀，與那日姒卿鳶在地心湖底見到的寶塔頂端的白色珠子一模一樣。
嗡嗡嗡！
那顆被姒卿鳶收在魂芥的斷石，發出陣陣嗡鳴聲，在魂芥中四處亂竄。
姒卿鳶鬆開了一個口子，放它飛出魂芥。
它沿著她的經脈，飛到了她的識海，愉悅的飛到火紅色的斷石身邊，嗡嗡的細語。
斷石相結合，姒卿鳶識海里的九道分身，抱元歸一。
她也終於睜開了那雙沉重的雙眼。
嘴裡是腥甜的甘露，她下意識地吮了吮。
「嘶！」
只聞耳邊傳來一聲倒吸涼氣的聲音，然後那個低沉渾厚，富有磁性，卻又略顯薄涼的嗓音響起。
「醒了，就起來。地上不涼嗎？」
聲音很耳熟。
與記憶中的……微有不同。
姒卿鳶眸光流轉，望向那個隱匿在暗色中的男子。
他側著身子，坐在她的右前方。一手扶額，一手輕輕的垂在身側。
暗沉的柔光，打在他的側顏之上，竟與從前……有幾分相似。
「我該喚你尹幕川……還是乾元？」她在心底暗暗嘆息，幽幽自問。
她記起來了，記得那個幽靜的山澗，記得她與他在黑暗裡相守的數萬年，記得他初修得真身時的模樣，記得……
回憶被他輕咳的一聲打斷。
「誒！我說，你再不鬆開，我可就要被你吸成人幹了。」
「呃？」經他這麼一提醒，她才驚覺，嘴裡含著的是男子垂在身邊的手指。
而那個讓她誤以為飲了甘露的液體，竟然是他的血液。
是呀！他的血液怎會比那天邊的甘露差！
姒卿鳶輕輕的吐出他的指尖，緩緩的坐直了身子。
「真沒見過你這麼能吃的女人，也難怪那東西會選擇你。若是換了常人，本尊一滴血便能撐死他。」
尹幕川見姒卿鳶坐直身子后，左右環顧，唯獨不再望他一眼。
心裡竟生出一絲低落。
心想著：難道自己還不如一個不更事的傻子嗎？當初她對傻子可不會這般忽視。
「尹幕川找回你的真身，是你心之所向？」
尹幕川口裡的「那東西」姒卿鳶已經知道是什麼了。
那本就屬於尹幕川，只是寄放在她這裡而已。
憶起前塵往事，姒卿鳶感觸頗深。歷經九世人間疾苦，嘗盡人生百態，她不得不思索，曾經毅然決然要做的事，是否是對的。
她的一廂情願會不會與他的本意相駁。
或許，經過了那樣的背叛與算計，他是否早已心灰意冷。
「人沒事就從地上起來，這裡寒氣太盛，女子不宜久坐。」
他沒有正面回答姒卿鳶的話，伸手把人從地上拉起身。
指尖相觸，他的動作略微一頓，幅度很小，卻不容人忽略。
姒卿鳶詫異的望了他一眼：覺醒后的他，便是這般的抗拒她嗎？
也對，他一生孤傲，又怎會允許有人與他並肩。
待姒卿鳶站定，他鬆開手，背手而站，藏在袖子中的五指，微微撐開，掌中握有四枚跳動的斷石。
那是他耗時九年，走過這片大陸的南北之地所得。
今日……準確的說，是在他指尖與姒卿鳶指尖相觸的時候，斷石突然躁動不安。
似要飛出他的芥子空間，奔向姒卿鳶。
「此處盛是隱秘，你是怎麼闖進來的？」
尹幕川握緊拳頭，把欲要脫手的斷石，捏在手裡，與語氣平緩的問。
若非追尋她的氣息而來，他未必能發現此處的異常。
湖心島的地下竟然還隱藏了這麼大一個殿宇。
只是這殿宇未免過於空曠，空蕩蕩的，除了被鑲嵌於石壁上的夜明珠，什麼擺件都沒有，更別說是可供人休息的地方。
尹幕川不知這處的原貌，姒卿鳶卻知。
這不是什麼空殿，是瑤姬費盡心思開闢出來，利用乾元贈她的陣盤，封鎖自己真元的地方。
那一湖清波，便是瑤姬真元消散的證明。
若是她再晚千年到來，此地將不復存在。
「你還記得，你在海邊給我的斷石嗎？」
「斷石？」
他記得那日他在亂石陣摸出斷石的時候，姒卿鳶說過，斷石的氣息熟悉……他還以為那只是姒卿鳶想擁有斷石的借口……
不曾想，姒卿鳶說的竟然是真的嗎？
「這個嗎？」尹幕川拿出背在身後的右手，掌心懸著四枚潔白的玉石。
「嗡嗡嗡！」
姒卿鳶識海里傳來一陣高過一陣的振動頻率。
女帝印記化作的紅色寶石，蠢蠢欲動。
看著尹幕川突然拿出的四枚斷石，姒卿鳶緩緩的閉了閉眼。
心道：「罷了！終是瑤姬的心愿。」
若是沒有瑤姬的化魂為雨，就不會有今日的姒卿鳶！
她欠瑤姬一個交代，只是僅此而已，她今生只想做一個普通的修士，做她的姒卿鳶。
哪怕是擁有了瑤姬所有的記憶，她也不願再為瑤姬。
就像女帝說的：若，復生乾元是瑤姬畢生所願，那便助她一回又何妨。
也不枉她當日化魂為雨的痛苦。
尹幕川沒有正面回應她，卻用實際行動給了她答案。
從尹幕川覺醒后的所作所為，包括走南闖北的去尋那散落在各地，被各門各派守護的斷石……他想找回真身呀！
當初，瑤姬決定復生乾元的時候，乾元已身隕千年，她憑著附於他尾指的一滴水珠，尋到了堰甸大陸。
尋到了鎮仙島。
可惜，她當初悄悄附於乾元尾指的水珠，僅僅只是未修成型的泉水，雖是她的本體之一，卻不始終只是未成精的泉水，雖有意識，卻不通術法。
她雖不願承認自己便是瑤姬，卻也不妨礙，她想收回那一滴落在他尾指的真身，以此來鞏固自己的根基，進一步的加快修鍊的速度。
「這，這是……」尹幕川見姒卿鳶閉眼睜眼間，掌心懸起一枚紅白相見的石頭，呈脊柱形狀。「這便是你尋來此地地目的？」
那柱身，分明是他曾經在海邊隨手拋給姒卿鳶的那枚斷石。
姒卿鳶緩緩移動眸光，定眼看向尹幕川的掌心，僅僅一眼便破開了尹幕川拘住斷石的結界，四枚斷石飛向天空，姒卿鳶輕輕一震手腕，她手心的斷石也一同拋向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