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了前塵
尹府。
如尹幕川料想的那般，失去了祖傳的鎮宅之寶——界碑。
於尹家老祖這個老頑固來說，是致命的打擊。
尹幕川趕到聽武軒的時候，只見尹家老祖頹廢的趴在地上，守著姒卿鳶取走界碑后，留下的一個丈余寬的洞口，那裡原本應該是豎著尹家祖祖輩輩傳下來的界碑。
一個自帶結界的石碑。
如今被人神不知，鬼不覺的取走，怎能不讓尹家老祖心如刀割。
「川兒！」
尹家老祖抬頭。
確認來人是尹幕川的時候，他竟然樂極生悲的又吐了一口精血。
整個人，瞬間又蒼老了許多。
見他到來，尹家老祖來不及去擦拭唇邊的血絲，匍匐著靠近他的方向。
幾年不見，尹家老祖已經沒有了往日的精氣神，蒼老的面容，如那即將要枯死的老樹般，滿是爆皮。
「川兒……你終於回來了。」
尹家老祖的臉上，露出一個慈祥的笑容。
他盼了九年，念了九年，終於是把尹家的希望給盼回來了。
雖然，他已命不久矣……但，終歸是盼到了尹家的希望。
「你……」幾年未見，怎會把自己弄得這般狼狽？
修為不進反退！
武師境界的修為，不是應該有二百年的壽命嗎？
這尹家老祖還未達壽終正寢的年紀，怎就成了油盡燈枯的模樣。
「九年前，你未在梵音中，悟到出路？」不應該呀！尹家老祖是尹家數萬年來，最有悟性的子孫了。
否則，也不會有今日他。
僅憑他利用瑤姬附在他尾指上的一滴真身，然後與瑤姬真身淬鍊而成的石碑，取得若有若無的鏈接后，透露的微末信息，便能讓尹家老祖一介凡人，替他謀划多年。
若非尹家老祖悟性極好，能恰好捕捉他透露的每一個信息，他也不會有今日的化骨為人。
重尋舊憶。
「罷了，吾便再幫你一次。」
尹幕川道完，一揮手，一滴細如髮絲的紅色血液，沒入尹家老祖的眉心。
鮮血入體，遲暮的尹家老祖，頓時感覺到了新生，原本他那粘稠得快要固化的血液，如同被人凈化了一般，鮮紅如水，歡快的流淌過他的血管，枯如樹皮的外表，一片片龜裂開來，恢復寸寸光陰。
眨眼間，尹家老祖恢復了年輕時的模樣。
整個人，頓感輕鬆。
「川兒……」
尹家老祖不可思議的低頭，望著伴了他百年之久的老年斑，一寸一寸的從他的手背褪去，最後只剩一片光滑細嫩！
他，返老還童了？
只因先祖留下的一句祖訓：異子復常，福可綿長。
所謂的福氣，便是這般嗎？
揮手間，便可讓人枯木逢春，修為飛升嗎？
尹家老祖，不知道自己現在的修為是幾何，總之是要比當年武宗巔峰的花傾城強上一些的，他輕輕一起勢，便越上了雲層，小小一跨步，便已到了城中央。
望了一眼城中最高的那一棟樓，拘著身子在窗前研磨藥草的白髮老者，他的目光暗了暗，心思一轉，便又退回了尹府的聽武軒中。
跪在尹幕川的面前。
道：「多謝仙尊賜福。」
再是託大之人，此刻也能明白眼前這人，已然不再是他家的那個傻子。
「小老兒還有一個不情之請，請尊者看在過去的份上，幫一幫尹家。」
九年的時間，改變的不僅僅只是人的容顏，還改變了這堰城延續了數千年的局勢。
如今，姒家有姒豐宸和姒卿雅父女坐鎮，已然成了各世家，高攀不上的存在。
而龍家也有龍政南那個煉器師，做為倚仗，在堰城作威作福。
就連一向吊車尾的沐家，也扶搖直上。
曾經四家平分的堰城，如今只有尹家平平無奇，還因一個吃裡扒外的柳天珺，弄得家宅不寧。
尹幕川皺眉，沒有說話，等待著尹家老祖接下來的話語。
若不是瑤姬身隕的地方，是這方俗界……他也不會被迫選擇與凡人合作。
凡人，慾念太貪……
「小老兒想求尊主救救尹家，救救尹家不成才的子孫，尹沅恩。」
尹沅恩九年前得姒卿鳶的指點，以丹入道。每日沉侵在丹道一術，初時，修為的確是有所恢復，可……
自從三個月前，他的丹道突破八級之後，每煉出一爐仙丹，便折損三分自己的壽命。
短短三個月，尹沅恩已從壯年變成了一個駝背含胸的老頭子。
雖得龍家少主重視，讓其接管人去樓空的珍寶閣，卻因著身體的原因，久久不敢再碰丹爐。
尹幕川面無表情的聽著尹家老祖說完，他才道：「吾欠的只有你一個。」
他欠的只有尹家老祖。
若沒有尹家老祖悟到他傳遞的信息，便不會有沐梓顏入尹家為媳，沒有花傾城陪著出海的後續……更不會有他以骨入胎，與瑤姬重逢……
「至於尹家……」尹幕川沉吟片刻，才繼續道：「你如今有吾贈的真血，不會比姒家那個庶女差。你若想救尹沅恩，也不是不可。」
「用你的心頭血，也一樣可以讓他與你這般重獲新生，不過……你可要想好了，在你踏上武聖境之前，吾之真血，你是無法化為己有的，你若現在取血救他，修為便會後退一分。」
退一分？
以他今日的修為，退上一分又如何？在這堰城，還不是可以橫著走。
只是這武聖境界？
世上真的有嗎？
難道當年花傾城並非是信口開河？
尹幕川沒有告訴尹家老祖的是，他的那一粒血珠，並沒有與尹家老祖的血液融為一體，只是暫存心頭，除非尹家老祖自願取出來，否則哪怕是人皇那個老妖婆在世，也無法將其逼出。
而尹家老祖，每一次取血，只能取出一滴。
每每失去一滴心頭血，尹家老祖便退一分。
十滴全舍，今生便再無機會入聖境。
不是人人都能如姒卿鳶那般，把他的血當水飲的，不是他吝嗇，是這些凡人無福消受。
若非他還未尋得真身……若非他現在的血，是用尹家子孫的身體新修得的……尹家人連髮絲大小的血珠都無法承受。
了了尹府的事，他也算是與這俗界，劃清了界線。
往後，各不相干。
他該去海外的小島，取回被封印的左手了。
然後，離開此界，去往魔界取回身體的另一部分。
尹幕川想法是好的，可是他卻不知，他想取回真身，卻不是那麼容易的，哪怕他已經手握開啟陣法的秘鑰。
眼前的尹家老祖，便是他尋回真身的阻力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