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生與死

凶神惡煞的巨獸緩緩走到倒在地上的約克身邊，隨後低下頭嗅了嗅。

瞬間，那股異常強烈的氣息就讓它明白，面前的獵物並不簡單。

可當它想要使用自己靈活的四條腿趕緊離開的時候，退路就已經被全部封死了。

約克從地上以一種人類不可能做到的姿勢逐漸站起，隨後，他看向了一旁的野獸。

空洞的雙眼映照著無盡的黑暗，但奇怪的是，另一隻眼睛卻不斷的在正常眼瞳和無邊黑暗中閃回。

這位頂級的狩獵者也在這一刻後悔了自己的選擇。

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野獸的思維是無比簡單粗暴的，未開智的大腦也只能總結出這樣一個道理。

「吼啊——！！」

它大吼一聲，而這激昂的虎嘯聲也給予了這位百獸之王戰鬥的勇氣。

巨虎瞬間跳到一顆樹上，隨後後足踩著樹榦借力跳躍，一個飛撲便朝著約克襲來。

對我而言。

這是毫無意義的攻擊。

約克嘴角微微上揚，隨後只是普通的抬手，地面之上便突然多出了幾個縫隙。

而在縫隙之中，若隱若現的紫色能量不斷匯聚，最終，一個個暗紫色的觸手瞬間伸出，只在幾秒中內便死死地纏住了還在空中的巨虎。

這觸手絕非實體，但它的確存在。

只有正確的身體才能感覺到觸感，只有被選定的雙眼才能觀測到它的存在。

這是幻覺，但卻超脫於真實。

面前的魔獸瞬間被拖拽到地面之上，而它的掙扎也只會讓身體上的觸手越纏越緊。

這一切…

也該結束了。

約克再次抬手，隨後緊握成拳，只見，那巨獸身上的觸手瞬間變粗數倍，然後如同響應約克的號召一般，突然收緊。

直到那巨虎沒了聲響，也不再掙扎，約克才將握緊的右手放了下來。

這…

是我的力量。

這是他第一次用自己的意志去控制這股強大的力量。

這是很可怕的東西。

那個貫徹腦海，充斥這個身軀的劇痛他絕對不想再經歷第二次。

但卻正是因為這般痛楚，才讓他窺見一絲真理。

那些扭曲的，用非曲線形式構成的字元所組成的語句在腦海中不斷浮現，這些圖形他連準確發聲都辦不到，但卻讓約克感覺到異常的熟悉。

他在閃回的片段中看到了一句話。

一句無法描述的話。

一個遠超常理，凌駕於整個世界之上的「知識」。

也是，一個關於記憶的線索。

而在那之後，那股疼痛便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涌動在身體里的能量。

約克看著面前的屍骸，說不出話來。

這是自己的傑作——一個幾乎被擠壓成球體的昔日獸王。

對了…

露瑞絲。

我還得救她。

雖然相處時間不長，但他總覺得自己有愧於露瑞絲。

她什麼都不知道。

她可能連這片森林都沒有走出去過。

我給了她一線希望。

但卻眼睜睜的看著她走向絕望。

約克的視線緩緩來到自己的手上。

他能清楚的看到自己手中不斷湧現的古怪能量，時而迸發，又時而消散。

可是，要怎麼做？

我不會。

剛剛的戰鬥，約克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放出那些奇特的技能的。

雖然他能靠自己的意志來控制身體，但也僅限於身體的活動罷了。

而那裂隙，那觸鬚，全部都是潛意識下的造物。

必須…得快一點。

趁著這力量還沒有消失之前。

沒錯，從剛才開始，約克就能清楚的感到自己體內的那股源自「神」的邪惡力量正在一點點退去。

「神將靈魂賜予萬物，進而孕育生命」

猛然間，約克突然想起露瑞絲曾經說過的話語。

對他而言，這是一個全新的世界。

那是否意味著，她說的並非封建迷信，而是貨真價實的真理？

「神」是真實存在的，靈魂是生命的本源？

靈魂可以孕育生命，那如果我把一個失去靈魂的生命重新賦予靈魂…

是否意味著復活？

約克雖然後退了半步，但他越來越想把心中的這個想法付諸現實。

那些獵人，他們被奪去靈魂而死，很顯然，「祂」的力量可以操縱靈魂。

這個想法可行。

隨後，約克開始凝聚尚留存在自己體內的力量——已經並不多了，但應該…

應該足夠吧。

可是，就在他凝聚力量的同時，那股劇痛再度襲來。

「你在觸碰不屬於你的東西」

祂在低語。

是啊，現在是自己第一次，主動的去使用這份力量。

你試圖用回蕩在腦海中的劇烈痛楚來阻止我？

我已經經歷過一次了。

所以…

這對我沒用。

約克緊閉雙眼，咬緊牙關，而那些被他逼出體外的力量，也開始逐漸的朝著他的手心靠攏。

痛。

很痛。

但如果那份愧疚得不到消除的話，我的心更痛。

約克從來沒有想過成功，甚至這個猜想他都是從露瑞絲那堪稱是天方夜譚的話語中推斷出來的。

我只想要安心，哪怕只是毫無作用的心理安慰也足矣。

「你！是！祭！品！」

「你，在得寸進尺！」

低沉的聲音甚至帶有幾分怒意，祂一字一頓，似乎在詮釋著神的威嚴。

「是啊…」

「那又怎樣？」

「如果你真有本事的話，也不至於像個老鼠一樣只會龜縮在別人的身體里指點江山吧。」

哪怕現在渾身上下劇痛無比，但約克依舊故作輕鬆，強忍著疼痛擺出一個獲勝般的微笑，緩緩的說著。

呵，這傢伙終於閉嘴了。

那聲音可真讓我噁心。

片刻之後，約克瞬間睜開雙眼，隨後將手心中聚集已久的能量向著地面猛然一拍，剎那間，無數的黑色光點從地面上不斷飛出，隨後再半空中的一點上彙集…

那些黑色光點越集越多，最終變為一個直徑約為一米的球體，而正當約克詫異之時，那球體卻突然開始旋轉，而無數無序的線條也隨著球體的旋轉出現在周圍。

突然，黑色球體不再旋轉，而那些線條也在不覺間排列成了一個宛若六芒星行的幾何體，在停滯的圓球周圍不斷繞行。

這是什麼？

約克什麼都不知道，只是單純的盯著那不斷環繞的六芒星。

直到某一刻，六芒星圖案也停止運動。

如同歸位的群星一般。

許久，一滴粘稠的黑色液體從黑球之上滲出。

然後穿過六芒星圖案中央的空洞，開始逐漸增殖…

一滴，一絲，一灘…

進而變成一團。

約克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這滴詭異的液體逐漸變成足足有兩個人那麼大的一團蠕動物質。

就和一個巨大怪獸的胃袋一樣。

哪怕約克和這東西隔了一段距離，但看著那宛如人類掙扎一般的蠕動姿態還是覺得有點噁心。

等等…

裡面，難不成有個人？

露瑞絲？！

他迅速走向前去，隨後立馬扯住了這團膠質上突出並且不斷顫動的一個角。

約克的手也在這柔軟的黑色膠體上越陷越深，直到他和這裡面包裹的東西相觸碰。

那是一隻手。

纖細的手。

可當他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這黑泥吞沒的東西拉出來的時候，約克傻眼了。

是露瑞絲。

還活著，但昏過去了。

可是…

她的衣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