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黑暗之眼（三）

系統漏洞？怎麼沒有想到呢？之前孫思傑和團隊對樹葉掉落問題，關注的點都在查找系統自身的問題，從來沒有想過存在系統漏洞，被人攻擊的情況。

他的手開始不自覺的顫抖起來，為了這套系統能快速上線，他和團隊在系統安全性問題上做出了一定的讓步，理由很簡單，這個是關於人類生死存亡的系統，關係到每一個人的切身利益，應該不會有人做出破壞系統的事情，更不會存在要故意破壞實驗的情況。

孫思傑讓輔助機器人幫自己泡了一杯咖啡，他需要把思緒先穩定下來。他首先想到的是，他們排查了納米能量細胞運行管理代碼，在這個層面上沒有找到任何的問題，也沒有發現有被惡意篡改的跡象，他們當初有考慮過是否問題會出現在納米能量細胞底層的嵌入式代碼內。但是要審核這樣的代碼，必須要獲得納米細胞的完整授權。

納米機器人的代碼是直接由「都市森林」直接提供的，這是他們的技術核心，所以他們在代碼外層封裝了一層保護機制，只提供了使用的許可權，而沒有二次開發和修改的許可權。

所以，孫思傑的團隊在這裡就遇到了阻礙，沒有辦法再進行進一步的核查了，況且他們當時根本就未曾考慮到存在這樣的可能性。

孫思傑喝了一口咖啡，讓自己沉靜下來，腦海中仔細的分析著如果是被入侵，那是如何做到的？

首先第一步就是要突破因賽智能的防火牆系統，從本質上來說，因賽的防火牆除了國防系統外，可以說是無出其右了。

第二，要能進入「原始生命」系統，這本身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雖說為了讓目前使用的系統快速上線，在安全性上略有寬鬆，但是其主要的核心代碼的許可權仍控制在孫思傑一個人手中。對方是如何進入的也是一個大大的問號。

最後才是納米機器人本身，按理說即使是了解納米機器人技術，如果沒有授權，也不可能對其底層代碼進行修改。

左思右想，孫思傑都認為這是不可能的。他有點猶豫不決，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進行破環的人真的就沒有那麼簡單了，他背後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他在辦公室來回地踱著步，腦海里不停地思索著是否還存在其它的可能......

孫思傑實在不願意去接受這樣的事實。如果真的如他所料，這個責任必然是要算在他的頭上，他作為項目的特別負責人，最主要的職責就是保障整個系統穩定運行，而現在出現了那麼大的安全問題，是不是要上報呢？

雖然就目前的情況而言，還不知道攻擊的真實目的，也沒有對系統造成多大的危害，但一旦公布這樣的問題，他現在的地位和聲望必然會受到很大的影響，這也是他此時心神不定最關鍵的內在原因。

「沒事的，一定能夠解決。」他暗示著自己。

他思索著之後的計劃，他相信自己的能力，就現在所能調配的資源，只要根據之前的三點內容逐一進行調查，那麼解決樹葉掉落問題就不是難事，更何況或許只是一個偶然的事件呢？只是自己想多了。

他喝完了杯子里的咖啡，長長的吁了口氣，伸了個懶腰，癱坐在了座椅中。

此時，偌大的玻璃窗前，初升的太陽已經露出了半個頭，整個城市彷彿才歸於平靜。街上幾乎已經沒有行人，只有自動掃地車在街頭巷尾來回穿梭著。

......

那個黑影還紋絲不動地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整個晚上，他一動也沒有動過，就像一尊蠟像一般被釘在了原地。他的眼睛依舊看著因賽智能集團總部的大樓，那麼堅定。

他調出自己的耳環系統，用特有的加密軟體發送了一封郵件，郵件的接收者一共有5個人，內容很簡單就只有短短的四個字：「開始行動！」

陽光由遠及近慢慢的接近他所在的公寓樓，就在陽光將要照進落地窗時，他按了一下窗邊的按鈕，隔光膜瞬間在玻璃窗前延展開，原先屋內還有的一點光線，立刻又變成了一片漆黑。

他轉過身，又看了一眼地上原先屍體的位置，從這之上踏了過去，再一次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

在這座城市另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7號蜷縮在房間的沙發上。

他的身體一直在不停地顫抖，已經1個多小時了，他不敢閉上眼睛，哪怕是瞬間地眨眼，都會讓他回想起剛才5號在他眼前活生生灰飛煙面的一幕。

5號是他拉入伙的，他們曾是一起工作的好朋友、好弟兄，也可以說是他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5號比他年長一些，從各方面來說5號也都相對成熟，5號視他為自己的親弟弟，在生活中更表現出一個哥哥對弟弟應有的包容和關愛。

由於孫思傑在因賽智能的上任，他和5號原先的部門被大幅的裁員，整個部門也被重新規劃改制。由於他們兩個是剛入職不到半年的新員工，所以結果也可想而知了，連帶著他們曾經的夢想，想要大展宏圖的抱負，也一起就這樣被無情摧毀了。

之後，他們又一起去找了工作，對於這份尷尬的簡歷，尤其是那麼短時間內就被辭退的事實，他們再多的解釋，也顯得那麼的無力。

但是現實就是那麼的殘酷，病毒的爆發，讓兩人都失去了自己的親人，社會保障機制根本無暇顧及兩個這樣的年輕人。

所有的不幸，所有的悲憤，都毫無保留地轉嫁到了孫思傑的身上，如果沒有他的出現，如果沒有「原始生命」的上線，他們現在或許能過著另一種讓同齡人羨慕的生活。這樣的想法彷彿很正常，尤其當向別人訴說時也很容易獲得對方的同理心，但是從另一個角度看，也更容易被人蠱惑和利誘。

就這樣他收到了一封匿名的陌生郵件：「向孫思傑報復！今晚10點，『無界』212817」。郵件很短，沒有署名，也沒有寄件地址。他嘗試追蹤郵件的來源，但對方顯然早就做了準備，根本查不出來。

「向孫思傑報復！」這6個字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腦子裡，幾乎沒有絲毫猶豫，當晚就如約登上了『無界』。他不得不承認，1號那鼓動人心和充滿激情的演說，他原本只是內心陰暗的小心思被無限放大了，他既滿懷憤怒，又倍感欣喜。憤怒的是孫思傑造成了那麼多人的不幸，而自己又是如此悲慘；欣喜的是自己遇到這樣一群志同道合的人，能一起將孫思傑從神壇上推落。

他不假思索的就加入了團隊，並且當晚就把發生的事情全盤告訴了5號。5號很快就從他眉飛色舞的敘述中冷靜了下來，從內心來說，5號也想復仇，但是這樣的團隊能成功嗎？5號深知如果不成功那將代表著什麼！

5號看著他激動的神色，在這個世上5號只有這麼一個弟弟了，最後一個「親人」，5號不願看著他就這樣去冒險，強烈的保護欲讓5號也加入了，那一刻他感覺人生彷彿又被重新點燃。

但是好景不長，首先想要退出的也是他，從滿腔激情到唯唯諾諾，這個轉變幾乎沒有花費多少時日。作為最年輕的成員，看到大佬們一個個陰狠的眼神和毒辣的手段，他內心恐慌極了，他只想報復孫思傑，並不想連累別人，他怕他們的報復行為會影響到實驗，他背負不起這樣的責任，尤其是當他想到自己父母被病毒奪走生命時的樣子，他只能獨自哽咽。

天生膽小的性格讓他根本不敢也不可能主動提出退出，這一切都被5號默默的看在眼裡。

就在這次會議之前，5號對弟弟說：「不要怕，我們離開那裡！」。

但是他沒有想到，這是5號和他單獨說的最後一句話。即使在最後時刻他都沒敢抬起頭看一眼5號，但是5號那種一如既往關愛和保護的眼神，他卻分明感受到了。而這種眼神，現在就如同千萬把刀子劃過他的身體，讓他痛不欲生。

他沒有反抗的力氣，懦弱的本性讓他只能以這樣的方式來懲罰自己。

計劃還要進行，如5號之前所料，他在團隊中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那段偽裝入侵代碼只有他有這個能力編寫，「別怕，他們不會動你！」也是5號對他說的。

7號抹乾了眼淚，在自己的代碼內寫入了最後一句關鍵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