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方反應
姬職謝過眾人的稱讚,淡淡一笑,走出了天宣棋館。他知道,今日這番高論,很快就會傳遍新鄭高層。這天宣棋館卧虎藏龍,說不定哪個包廂裡頭就坐著韓國權貴呢。
他今天之所以一改往日的低調,故意賣弄文章,就是要讓韓國的上層權貴們知道有他這號人物的存在。做棋子並不可悲,要是連做棋子的價值都沒有,那才是真正的可悲。姬職要做的是一枚有價值的棋子。讓韓王不要輕易把他拿出來做交易的籌碼。也是讓那位隱藏在幕後的韓國真正的高人,看到他的利用價值。他知道,韓國伐秦這番高明的謀划,絕對不可能出自於韓王之手。韓王康要是真有這份本事,韓國也不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果然不出姬職所料。他出門不到半刻,各家的探子就把消息傳到了自家主人手裡。
韓國宗正府,年過不惑的韓國宗正韓城。雙眉緊皺正滿眼陰鷙的盯著探子傳回來的論戰情報。方才在棋館內指點江山的韓衣。正一臉拘謹地站在他的身旁,彷彿遇到了獵豹的兔子,不敢有絲毫多餘的動作。
半晌之後,韓城才把手中的竹簡扔給韓衣:「你怎麼看?」雖然心中不服氣,韓衣也不得不被這番高論所折服:「兒,自愧不如。」話雖如此,但韓衣的臉上卻沒有一點自愧不如的神色。
因為他在論戰台上那番話,正是眼前這位父親教他說的。韓城彷彿看穿了他的小心思一樣:「你是覺得為父不如這個燕國質子吧?你以為這天下的聰明人就只有他一個嗎?能在韓國朝堂上立足的,又有哪個是笨蛋嗎?你以為群臣真的不知?真相是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態度。我韓國滅鄭以來,鄭國故地大多為王上直轄。老世族封地,多集中於洛陽三川。秦國東出,我等著封地首當其衝。王上挑釁秦國,最後為此付出代價的卻是我等老世族。
你今天代表他們說出了他們想說卻不敢說的話。
日後進入朝堂,必能得到他們的擁護。這山東六國呀,終究還是老世族的天下。為父本以為燕國這次是氣數已盡。但現在看來,有人是不甘寂寞了。」
韓衣從小生長在韓王康的統治之下。他深知這位王上幾斤幾兩:「這是公孫衍那個匹夫出的餿主意吧?」公孫衍是蘇秦之後的又一位傑出縱橫家。
本是魏國人,後來投靠秦惠文王當了秦國的大良造,帶領秦軍在河西一戰,斬首魏軍18萬,奪回河西之地。後來張儀到了秦國之後,一山不能容二虎。公孫衍逐漸被排擠出秦國的權力核心。一怒之下,回到魏國,跟張儀唱起了對台戲,大搞合縱運動。韓國之前挑戰秦國的行為,背後都少不了他的影子。
韓城搖了搖頭:「不是公孫衍。他這次沒有慫恿王上攻秦,而是主張保存實力,等待下一次合縱。能說動皇上下定如此決心者,除了她還能有誰?」
一提起「她」,韓衣臉上緊張的神色頓時煙消雲散,換成了一臉痴相,彷彿魂魄被什麼勾走了似的。
與此同時,韓王宮裡,正在與韓國首富益陽君下棋的韓王康正愁眉不展。此時,棋盤之上,他的白龍正被佔據了四角之地的黑龍步步壓縮,雖然佔據廣闊的中原腹地。但卻再也沒有了著力點,只能被人家步步蠶食。
韓王康看到局面如此,只能苦笑一聲,扔下手中棋子對益陽君說:「棋勢如國勢,我韓國雖然佔據了中原這塊天下最為富庶之地。奈何四面漏風,毫無屏障。國力強大的時候還能四面擴張。一旦國力衰微,就要四面受敵,毫無緩衝餘地。哪像那秦齊楚趙,就算一時受挫,也能夠收回去,藉助山川江河作為緩衝。四戰之地,存國不易啊。這燕國質子倒是為寡人說了一句公道話。」
正在為贏棋而惶恐的益陽君趕緊附和道:「愚民安知聖心,王上深謀遠慮,韓人幸甚!」韓王聽罷,只得搖頭苦笑。
韓王宮西側的宣華殿內。
收到消息的韓國長公主韓語卻露出了耐人尋味的笑容。
韓語乃王后所生,身份尊貴。只見她口如含貝,眉如山水,眼藏星河,貌若謫仙。可偏偏在這張靜美優雅如山水畫的臉上,卻有著一臉睥睨天下的傲氣,野性之美與柔和之美毫無違和的融合在了一個人的身上。如此美貌,恐怕世間已無任何語言能夠形容了。
這位長公主今年年芳20,在這個12歲便可為人父母的年代,稱得上是大齡剩女了。這些年來諸侯列國,多少王侯將相,以城池土地相聘者多如牛毛,但都被拒之門外。在這位公主眼中,所謂婚姻,不過是交易的籌碼。當今天下,又有誰能支付得起那個代價呢?
韓語與她的父王一樣,都酷愛圍棋,列國諸侯,布衣將相。都只不過是棋盤上廝殺的棋子而已,又有誰能夠配得上她這個戰國棋手呢?就連韓王康也多次感慨:可惜她是個女兒身,不然何愁韓國不大出於天下。
縱然如此,韓王康也把事關國家命脈的宜陽鐵礦跟韓國諜報機構星沉府交給她經營。韓語權勢之盛,猶在韓國太子之上。據說去年韓國太子親自帶兵去打修魚之戰,就是因為感受到了這位長姐的威脅。
此時,這位長公主看著手中的情報,呢喃自語:「
齊王啊!歷來天下均勢的維護者。現在也按捺不住擴張的野心了嗎?這個有趣的小傢伙將來會讓你回到你本來的位置上去吧?趙王雍不可小看,崛起后的趙國,也需要在他背後安置一個燕國作為牽制。如此,韓國才能成為趙國的朋友,而不是吞併的對象。」
沉思片刻之後。韓語轉身招呼侍女:「雪,讓大行令去一趟魏國,幫我給魏嗣帶句話。就說燕國是合縱的發起者。」
這位叫做雪的侍女聞言一愣,遲疑了片刻,終究是開口問道:「公主這是要發動三晉聯合救燕嗎?
可我大韓現在正在函谷關跟秦國對峙,兩線開戰,是否不妥?」韓語淡淡的答道:「三晉聯合,無論是國內空虛的秦,還是做賊心虛的齊。都不敢輕舉妄動。於我函谷攻秦有利無害。倒是魏國那位,前怕狼,后怕虎。既怕秦國攻打,又怕得罪齊國。殊不知,強國沒有朋友。秦國強大就要吞併三晉。齊國強大就要染指中原。只有一個不那麼強大的齊國,才會是三晉的朋友。
天下之戰國七,燕國獨處弱焉,有所付則無不重。蘇子還算是個明白人啊!誰又能想到呢?第一個掀起合縱的不是與秦國接壤的三晉。也不是與秦國爭霸的齊楚。反而是和秦國毫不相關的燕國。燕國人為了自身的存亡,註定會是合縱的最積極推動力量。留著燕國是韓國之福。」
雪:「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