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刻意躲避

元旦晚上，幾個老朋友約在一起開派對，就在謝序林家，他開了家甜品店，樓下是店，樓上是家。

鄧澤宇到時，薛妮和謝序林在泡咖啡，甜品店被裝飾得很溫馨，有彩燈，毛絨雪花，大紅燈籠，還有春聯，窗花。

「行啊你們，到得這麼早！現在才下午，還不到六點呢……誒，你這店還挺好！」鄧澤宇環顧著四周，解開圍巾。

「這不是要準備一下嘛，好不容易聚到一起……隨便看啊……」謝序林滿臉笑容，招呼得很開心。

「嗨。」薛妮坐在凳上仰頭打著招呼，明黃色的薄毛衣，襯得她身體勻稱優美。她不喜歡穿寬寬大大或是顯幼稚的衣服，相反，她很喜歡穿帶藝術性質，比較修身優雅。

「怎麼沒看到你先生啊？昊哥呢？」鄧澤宇坐下，看了看周圍沒其他人，用手肘碰了碰她的胳膊。

「這是朋友聚會，帶他幹嘛啊……」薛妮對他笑笑，繼續說，「不說笑了，他在準備禮物，我們要回江南老家，我也待不了多久，就先來了。」

「咦——一臉幸福的小女人模樣……」鄧澤宇看著她咧咧嘴，又站起來四處轉。薛妮被他調侃，笑得更深了。

「楊曉旭可能等會兒就來了，林淮他們還要晚點。」謝序林給他端來咖啡，又轉身到後面忙活。鄧澤宇也去幫忙了。

才沒過多久，楊曉旭就推開了門，門口的鈴鐺響了一陣，薛妮轉頭望過去，正好看見楊曉旭，他裡面穿著一身深灰色的薄毛衣，外面套一件港風黑色大衣，提著一箱雞尾酒，整個人看起來深邃淡然，即使這麼深的衣色也難掩他眉宇間的英氣。

「這下飲料到齊了。咖啡，雪碧可樂，酒，都有了。」鄧澤宇出來幫忙搬。桌上已擺滿了一盤一盤的小蛋糕，牛肉，魚肉，串燒，雞腿，巧克力，餅乾……很豐富。

楊曉旭走過來，朝她招了招手，坐在不遠處的沙發上，隔了幾米。她也笑著點點頭。謝序林他們偷偷觀察，鬆了口氣。

楊曉旭在看著手機，輕輕抿著嘴，像是在等消息。

等快到七點了，鄧澤宇朝趙嫣，林淮打了好幾個電話，喊他們快來，還嘟囔著他們不積極。他打電話時，楊曉旭側過頭來，默默看著他的神色，像是想通過他的神色推測另一邊的話語。

在等待過程中，他竟然緊張得手都有些汗了。早上他告白，趙嫣很明白地拒絕，這一天他們就沒聯繫了。他很擔心，趙嫣會刻意躲著不見他了。

連林淮都來得很晚，看來是他在勸她來。

果然，二十多分鐘后，林淮推著趙嫣進來了。趙嫣裡面穿著一身粉紅色的長裙，袖口，衣領全都是荷葉狀的，外面套了一件深灰色的大衣，她一直低著頭，躲著他，只是對其他人笑笑。

連坐也做得離他遠遠的，像是要跟他撇清關係。

楊曉旭也很少看著她，他不想讓她感到勉強和為難。但說實話，他心裡，挺暗淡的。

「怎麼來得這麼晚啊？」他們開始擺東西上桌，其他人移步坐在沙發上。

「別說了，嫣兒磨磨蹭蹭的，還準備不來，氣死我了……」林淮叉著腰，瞪著她。楊曉旭表面很平靜，但他心裡咯噔一下，餘光偷偷看向她。

趙嫣脫掉外套，並腿坐在他對面的沙發上，低垂著眸。

「為什麼不想來啊？」謝序林搭了一句。薛妮半抱著胳膊，敲著高跟鞋，觀察著趙嫣。楊曉旭也抬起頭，不經意間默默看向她，他們兩人，從剛才到現在，一直沒有交流過，甚至躲避得有些明顯。

「我……我有些不舒服，昨天發燒了。」趙嫣說得很輕，雙手抓著裙子，臉頰有些紅。

「這我知道。你今天少吃點辣椒，少吃點冰的……」林淮走到她旁邊，趙嫣站起來給他讓座，被他擠到了楊曉旭旁邊。

楊曉旭坐在她旁邊，看著她走到他身邊，抬頭注視著她，目光很淡。趙嫣直接不敢坐下來，還站著，四處望著有沒有空位子。

「還看什麼呀？就這兒。」林淮看得心急，直接站起來把她摁下去了。在她坐下來時，楊曉旭直接撫上她的肩，防止她摔倒。

趙嫣向他點頭道謝，還是沒看他。楊曉旭的目光一直隨著她移動而移動，現在轉回了頭，也沒跟她說話。

目睹了這一切的薛妮坐在他們對面，只是笑笑。

大家都坐齊了，開始動筷。

「來，新年啦。大家有沒有什麼新年願望？來說說。」薛妮舉起酒杯，目光轉了一圈兒，「我先說，我想……今年比去年，更多幸福。」

「我想，辦好這家店。」謝序林碰了一下杯，嘴裡還塞著燒烤。

「我想，升下職吧，加點工資。」鄧澤宇一飲而盡。

「我要，和李總監死磕到底。」林淮啃著雞腿，沒舉杯。

「李總監……那個，上司？又惹你啦？」謝序林插著牛肉問道。

「惹我可能我還看得去，畢竟，我還是有缺點滴——」林淮擦了下手，看著他，鄧澤宇笑著指著他，說「還有點兒自知之明」，他繼續說道，「但他，偏偏不惹我，來惹嫣兒，一副噁心樣……」

趙嫣笑得有些無奈，楊曉旭側過頭來看著她，皺著眉。其他人聽他話，頓了頓。

「趙嫣，你被……你領導潛規則了？」謝序林坐直了，有些吃驚。他也意識到自己說的話有些讓女孩兒尷尬，但大家都知道他性子急，理解他。

「也沒這麼嚴重……」趙嫣看著他們的目光，擺擺手。

「有我在他敢嗎？只是動手動腳的……我們以後就多在外面跑新聞，能避多避點兒。」林淮直接補充道。

楊曉旭望著旁邊的趙嫣，只看得見她的長發和衣領，這麼溫溫柔柔，美好文靜的女孩兒，竟被別的男人動手動腳了，他還不在身邊保護她。一想到這兒，楊曉旭不由得緊緊喉嚨，拳都握緊了。

「告他啊！」薛妮有些氣憤，拿著燒烤指揮道。趙嫣有些意外。

「哪有這麼容易啊，沒什麼證據，再說，封殺她了怎麼辦，還想不想在這個圈子裡混啦？」林淮氣得直接坐下來了。

「你們呀，好意心領了，別多擔心我。我的新年願望，是……今年放假，出個國吧，來個旅行。」

楊曉旭望著她，沒有說話。

說了一圈兒，就只有楊曉旭沒說話了，眾人望著他。

「嗯……」他咳嗽了一聲，說道，「我想，明年這個時候，我們還都能聚到一起。」他望向了她。趙嫣聞聲低下了頭。

「還真是旭哥呀！大家要麼求升官發財，要麼求放假的，就你什麼都滿足了，把我們一群人放在心裡。來來來，幹了。」鄧澤宇給他碰了一個。

……

趙嫣去了洗手間，她出來后，發現薛妮在洗手。她站在她旁邊，塗了玫瑰味兒的洗手液，搓著泡泡。她倆都沒開口。

「你和他……在一起了嗎？今天看你倆狀態不太對啊。」薛妮看著鏡子，低著頭洗手。

「……沒有。」

「怎麼不在一起呢？不喜歡了？」薛妮轉身靠著洗手台，抱著臂看著她。

趙嫣淺笑著搖搖頭，有些嘆氣。

「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

看趙嫣的樣子，薛妮不想聊下去了，起身準備走。

「你會接受嗎？」趙嫣看著她的背影，喊道。

雖然她沒說前提，但薛妮知道，趙嫣的意思——如果，他倆在一起了，你會接受嗎？

她輕輕嘆口氣，靜默了許久。

「也許吧。」

也許，她不會介意，昨天，她就清楚地知道了楊曉旭對趙嫣的心意，她沒有想象中的嫉妒，生氣，亦或是惱怒。這一切，只是她覺得不甘心，她覺得，自己好像是一個受害者。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對楊曉旭的愛，已經變了質，夾雜著很多負面的不屬於純粹愛情的東西。況且，她的愛，對於現在的她來說，離經叛道，上不得檯面。

趙嫣，如果你和他在一起了，要幸福啊。

但這句話，她實在是說不出口，她覺得傷心。

等到趙嫣剛回去坐下沒多久，薛妮就起身向他們告別了。眾人送了送她，又聚到一起接著吃飯。

趙嫣喝了點兒酒，微醉著，加上外面晚了，裡面打著暖氣，烘得人身子暖暖的，腦袋暈暈的。她半撐著下巴，低著頭，迷迷糊糊地聽著他們有的沒的地聊天兒。

楊曉旭也沒參與他們聊天。在她睡后，他一直側著頭看著她，帶著溫柔的笑意。謝序林聊著聊著朝鄧澤宇他們使眼色。他們還在聊，只是都偷偷看著他倆。

趙嫣棕黃的微卷的長發披在她肩上，散落在她的後背上。她穿著粉紅色的長裙，彎著腰都看得到她背脊的模樣。還有淡淡的馨香。

楊曉旭本能地輕輕伸手過來，把她的頭髮輕輕撩到後背。整個動作，特別小心，特別溫柔，充滿愛意。

楊曉旭看趙嫣都看得呆了，壓根沒發現其他人瞪大的眼睛，或許，他現在也不在意他人的目光。而目睹了這一切的他們，都吃驚得停止了說話。一切變得靜悄悄的。

難怪，嫣兒想不來呢……看樣子，是楊曉旭向她表白了呀……

林淮心裡想著，恍然大悟。他連忙掏出手機，準備把他拍下來給趙嫣看。

他身邊坐著的謝序林和鄧澤宇，連忙壓住了他的手。他們三個的舉動，引來了楊曉旭的目光。

看楊曉旭淡淡地看著他們，他們立馬舉起了手，朝他乾笑道：「旭……旭哥……」

楊曉旭喉嚨動了動，準備說話，卻被他們打斷了。

「好啊你……」想到趙嫣今天這麼不對勁，是不是昨晚他欺負她了……林淮準備站起來跟他理論，卻被兩人按下了，還被捂著嘴。

「旭哥……原來你喜歡……」他們聲音小了些，「趙嫣啊……看好你們，我們很祝福你倆……」

楊曉旭笑著，又低頭看著她，表情很柔和，沒有否認，算是承認了。

真夠男人啊……謝序林和鄧澤宇心裡又佩服上楊曉旭，大大方方的，一點兒也不藏著捏著。

林淮也靜下來了。他本來就知道趙嫣的心意，只不過她一直不肯面對，他現在看著楊曉旭這麼主動，這麼直接，心裡為趙嫣感到高興，總算苦盡甘來了。

也許是周圍環境靜了一些，跟剛剛不一樣了，趙嫣睜開眼抬起頭，發現對面的三個人立馬低下頭吃著東西，她覺得疑惑，轉過頭來看楊曉旭，發現他也盯著她。

是不是她說了什麼夢話呀，讓人，尷尬了……

趙嫣低著眸想著，臉頰又紅了，手還緊緊抓著裙子，一副糾結的樣子。

「怎麼了？」楊曉旭溫柔地問著她。

「……沒什麼。」她搖搖頭，眼睛很清澈。但她還是有些疑惑。

「是不是又有些低燒了？」他抬手摸著她的前額。趙嫣愣得呆住了，就讓他摸著，臉紅到了耳根。

天吶，這兒還有其他人呢……趙嫣抓緊了裙子，都抓出褶痕了。

「沒發燒啊……」楊曉旭知道他們的反應后，更加無視他們的目光了，很平靜，很理所當然，摸了摸她的前額，又摸摸自己的前額，溫度差不多。

他又低下眸，看著趙嫣緊繃的手，又笑著把手放在她手上。趙嫣兩隻手，蓋在他手裡，她立馬害羞得直接縮回來，卻被他拉住了。

「放鬆點，別緊張。」楊曉旭輕輕舒平著她的手指，又撫了撫她的裙子。就好像，他是她男朋友，她屬於他。

趙嫣轉頭看著林淮他們，他們都低著頭，避嫌似的不看他倆。林淮還憋著笑，對她豎起大拇指。

「時間也不早了，楊曉旭，你送嫣兒回去吧。」林淮抬頭對楊曉旭下命令。

之後，她就像是被林淮他們推出去的，連大衣都沒穿上，還是楊曉旭跟在後面給她披上的，他們在玻璃門內向他們揮著手，加著油。

趙嫣內心一萬匹草馬跑過……

－－－－－－題外話－－－－－－

朋友們的起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