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居高臨下的姿態(1)

第5章 居高臨下的姿態(1)

凌慧給她的前老闆打工兩年的收穫是,打工越低微越苦重,工資越低越難賺,還被人下眼瞧。有些有經驗的工姐告訴她,這就是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的道理。後來凌慧給梅淑學著老闆陰陽怪氣的訓話,梅淑仿道:「該老闆的三星級大酒店遲早得關門大吉呀。」

姊妹倆大笑起來,凌慧又道:「還俯首甘為孺子牛,他不知道前一句,橫眉冷對千夫指嗎?說的就是他,對不對姐?」

透過凌慧烏纖的發瀑梅淑彷彿看到了,也是在這樣的一個冬天,他們膩在村河裡光瓷的冰面上,坐著木板嗞嚕嗞嚕溜冰。梅淑總是不敢溜,站在村路上看他們。

凌慧那時候年齡尚小,被老村醫的大兒子鍾至聰背在背上,凌慧大張著嘴,叫著,凍得紫紅薯一樣的小手箍著至聰的長脖子,木板突然撞在冰面上凍著的石頭上,翻了一個跟斗,把大家都翻了下去。

鍾至聰把哇哇驚哭的凌慧抱回村路邊粗腰的大槐樹底下。梅淑急忙衝上來,心疼地搓著她的小手小臉:「瞧瞧,凍壞了吧?摔疼了吧?死心了吧?」下巴指指鍾至聰,故意踢他一腳怨道:「都怨他,是不是?都怨他,非要摔一回才放心,還玩不?」

凌慧淚眼瞧瞧這個,再瞧瞧那個,使著勁點點頭,說:「還玩。」叫他們都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來。

鍾至聰掛在脖子上的手縫的黑棉布手套,腳上穿著一雙手納的黑棉布笨暖鞋,統統濕冰冰的。二人對眼相看一陣,終於嗤嗤笑了出聲。

凌慧也不哭了,咯咯地更大聲地笑起來。

小同伴們在村河邊七高八低地念唱:「一九二九不出手咓,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六九沿河看柳,七九河開,……九九耕牛遍地走咓。一九二九不出手咓……」

凌慧笑盈盈地得著個勁走在至聰前頭,邁著大八字步,仰著臉,迎著黛紫的夕照,自己一個人咕嘟著魚一樣地嘴,跟著說:「耕牛遍地走咓,耕牛遍地走咓……」

當時是一個五九天,氣溫很低,心裡卻是十分地熱。

現在猛地回想起十三年前的那條夕陽斜映下的冰河,那些飄蕩在河面上村路邊的歡歌笑語,全都盡數交付給時間了。每每回想起,梅淑都覺得它是一塊開滿了冰霜玉菊的玻璃,它在遠灰的冬霧中默默地渡著屬於它自己的花期,在這個漫長的小村子的冬天裡。冬天是一季又一季,故事遠沒有個結果。可花謝總是還會再開的,今日之花照樣要開在日後的某個夢裡。

梅淑知道自己依舊是發自內心的愛著小表妹的,一如過去,一如往後的任何時候。

顏鴿飛拍打一遍軍裝上的塵土,鄭重地整理著軍容軍貌,帶著必勝的信心走在梅淑身前。

梅淑一步一步跟著他,微垂著頭,像赴父母跟前認錯的犯了大錯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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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色戀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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