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東南 安京城 金巔宮
皇后看著身旁這個肥胖的男子,真不敢相信他當年手持大刀衝鋒陷陣,殺敵無數。據皇后的弟弟歐陽恆所說,他當年一馬當先沖入敵陣時竟能一刀將人切為兩半。再看了看眼前這副模樣,估計連刀都拿不穩了,即便是拿得穩又如何,她想,難不成他能以一敵千。想到這裡皇後有點憋不住自己藏在心裡的喜悅了。
「陛下,我等依照相國之命,晚上到了這個點,就不能再吃了。」黑衣的內侍顫顫巍巍地說道。
「相國現在不在宮中,我們只要不告訴他,他自然不會怪罪於你我的。」肥胖的皇帝在案幾前蜷腿坐著,一邊摸著肚皮一邊說道,「若是再不安排御膳房上些吃的,我可要降罪於你了。」
「相國說您要是再這樣每天沒有節制地吃下去,恐怕會招來疾病啊。」
「相國說,相國說,別整天用相國來壓我,相國以前說什麼嫖妓會染上性病,可我這麼多年嫖了千八百個也沒見也身上染什麼病吧。」皇帝像孩子一樣抱怨道。全然不顧身旁皇后的感受。
最後黑衣內侍還是乖乖服從命令,讓御膳房開始下廚了。
他侍奉了這位國君長達二十年,早在國君起義反抗殷莽帝之前,他就是他的門吏了,那時候國君還是東境之王,他從東境之王變成一國之君后,自然是讓他這個最為忠心的僕人當皇宮裡的內侍總管。
他是一天一天地看著這個當年那個精壯高大,孔武有力的男人慢慢變成了現在這樣一個肥肥胖胖的一國之君,就像父母看著自己的孩子一天一天地慢慢變成惡棍一樣難受。
在國君等著宵夜時,皇后託故因身體不適且困意來襲,便先行告退了。
時間已經過了午夜,圓月在空中高高掛起,黑衣內侍剛從御膳房走出,只聽見遠處傳來了一絲躁動,但卻辨認不清這石牆之外傳來的到底是什麼聲音。他便尋一路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快步走去,隨著他步伐加快,這聲音也變得越發清晰,直到黑衣內侍清清楚楚地聽到了人群的嘶喊聲和刀劍的碰撞聲交匯在一起的時候,他才確定事情已經發生了。隨後他便鉚足了勁,徑直向國君所在的殿堂跑去。
但這麼緊急的消息傳到了國君耳邊時他聽到的回答卻是:「好啊好啊,老夫已經多少年沒有好好廝殺一番了,今天就拿這些個叛賊助助興吧!」
「陛下,金巔宮已經被包圍了,我們向叛軍們求求請吧,您可以主動要求退位,或許還能留著一條命。」黑衣內侍雙膝跪下求著面前這個肥肥胖胖的君王。
君王憤然一怒:「虧你也好意思平時拿相國來壓我,相國為了我這個王位辛辛苦苦操勞了十七年,這是能說讓便讓的?」
「陛下,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啊。」黑衣內侍掉出了眼淚。
「還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你想想城中是誰作亂,城裡手握重權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楊雄,一個燕勇。楊雄對我忠心不二,城中亂事者必然是歐陽家族的狗賊。這個人心狠手辣,得到一點機會必會置人於死地,你還以為跟他說幾句好話他就能放過你?」
「那不知陛下如何打算。」黑衣內侍感到了絕望,這不從來理朝政的君王竟然能留心到他手下的將軍這事也讓他出乎意料。
「給老夫披甲佩刀,死之前老夫也痛痛快快地廝殺他一番。」君王脫下絲綢長袍,「你服侍我多年,對我忠心耿耿,我沒想讓你陪我一起死,拿著玉璽,拿著那塊我碰都懶得碰的大石頭,和歐陽小賊求情吧。」
「鄙人雖手無縛雞之力,但希望能夠與與將軍共同赴死,願在九泉之下依然能夠侍奉陛下。」黑衣內侍供手說道。
這時,三名金甲壯士來到了門口「末將楊雄,護駕來遲,還望陛下恕罪。」後面一名金甲壯士手中抱著一個木箱,看起來似乎非常沉重。
「楊老元帥,不必多禮,我們今晚都會喪命於此的,你帶了多少人。」
「這幾年兵權已經流到了歐陽家族手裡,我這次帶來的只有衛隊一百人和門吏五十人,現在可能只剩一半了。」楊雄的甲片上沾著一灘灘的鮮血。
「你可真是個大傻子啊,」胖君主笑了起來,「這金巔宮外有一萬多人在廝殺,你帶一百多人來又是何苦呢。」
楊雄並沒有回答他,他便繼續說道,「來了也好,幫我披掛上甲吧,剛好內侍一個人也干不好這事,」他指了指楊雄身後的衛士,「年輕人,幫我去寢宮把大刀拿來,不用擔心皇后在不在那裡,外面想殺我們的人可是他親弟弟。」
那名金甲衛士馬上起身往君王的寢宮走去。
楊雄身後的另一個金甲衛士打開手裡抱著的木箱,裡面是一套和他們身上穿的類似的金色衣甲,但質地更加承重,顏色略為暗淡,這是七雄王國裡面最好的材料:麒麟鐵。這種優等材料不是一般的士兵能穿上的,此鐵雖然堅不可摧,但也堅實渾厚,需要身體素質非常強悍的人才能駕馭的了。
「要是能穿我原來那一身的話,我絕不會穿其他甲衣的。」國君打量著這副暗淡的金色衣甲,顯露出不屑的神情,「現在趕緊給老夫披甲吧。」
「這一身質量更好,陛下。」楊雄拿出麒麟鐵衣甲。
「更好?我當年可是穿的那一身打下的七大國。」
「或許您當年穿這一身也能打下七大國。」
君王一邊配合著楊雄披甲而伸展身體,一邊說道,「都無所謂了,我本以為推翻了殷莽帝這些列國就沒有借口互相發動戰爭了,但現在看來,這個國家的命運就是走向分裂,然後你爭我斗,然後再統一再割裂。誰也阻止不了,誰想阻止它,誰想打破這個歷史的車輪,那必然會淪落到我們今晚的命運。」
楊雄也嘆了口氣。金巔宮門外的嘈雜聲變得越來越近,混亂的聲音也變得越來越單一了。
「我現在倒是挺想念相國的,他老人家不想參與到政治旋渦裡面,一心只想幫我扶持國家,憂國憂民。可他老人家不知道的是,現在是最混亂的時代,當年所有人都把我捧上這個王位,但是大家都知道七大國和各個家族都是面和心不和,權利構築在每個家族的財力之上,王位完全是個幌子。結果到頭來還是要成全大家了。」
不一會兒,金衣金甲披上了君王的身體,這套量身打造的盔甲穿在這個肥胖的男人身上竟然顯得異常威武,已經有了當年披荊斬棘的戰士風度了。
「沒有披風和頭盔嗎。」國君看著自己身上的這套上好的盔甲說道,「還記得老夫當年身穿紅衣金甲,頭戴青銅頭盔,身披絲質披風一馬當先的模樣嗎,當年那可真是威風極了。」
「怎麼能夠忘記,」楊雄想起往事時不禁笑了笑,「當年我可就跟在您身後啊,我還記得那個可憐的小夥子,想衝上來取你首級,結果死的那叫個慘啊。」
兩人一起捧腹而笑。
談笑間,宮苑門已經被叛軍衝破,金巔宮的禁衛隊大部分已經戰死,還有少部分也已經拋劍投降了。一萬多名叛賊已經將金巔宮圍得水泄不通了,猶如一大群螞蟻圍著一顆金黃色的米粒一樣。
宮苑內,僅有一百五十名元帥金甲衛隊和一名身披麒麟甲的國君,一名與衛隊同樣裝備的元帥,還有一名黑衣內侍。衛隊分為前後兩排而站,前排衛士一手舉盾一手持劍,後排士兵雙手持矛,嚴陣以待。
金甲衛士吧君王的大刀取了過了,這個年輕人費勁全身上下的力量才搬來的大刀竟被這個肥胖男人一隻手使得遊刃有餘。
「還能找到當年的一點感覺。」君王說道,「白落要是在就好了,那就有當年的氛圍了。」
「他一定會為我們報仇的,再說了,他那打鬥的水平過來估計也幫不上什麼忙。」兩人最後一起笑著。
隨著宮苑外一人拋入相國人頭和一聲:「取蘇君人頭者,官升三級,賞金千兩。」戰鬥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