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中部 河澤地 露水堂
「將軍們都到了。」河澤侯身旁的年輕侍衛湊到他的身邊說道。
年邁的河澤侯從主座上慢慢站起來乾咳了兩聲清了清嗓子,拿起左手的信卷對下面的諸位將軍說道,「這封,是從北方送來的,也就是我老卓家的女婿,北國之王,世襲風雪侯的白落大人送來的,信封上的意思是說北方有變,讓我等隨時做好應對戰爭的準備」說完他放下左手,拿起右手的信卷繼續說道,「而這一封,來自南方,是以當今國君也就新君的名義發來的,讓我何澤地諸侯都向其宣誓效忠。不知列為將軍怎麼看啊?」
露水堂的文武大臣們在主座下面的大廳里躁動不安,幾位頗有權勢的文臣相互討論了起來。
「不要在下面說,給我拿出來說。」何澤侯斥責道。
文官不敢發聲,倒是後面的一位年輕的武將站了出來。
河澤侯眯著眼睛,用了一會兒功夫才認出人來,「文將軍,有什麼好的建議說給眾位聽聽嗎。」文武是河澤地諸侯文興的次子,官拜后將軍,七大國裡面河澤地和北境的人口和士兵是最少的,所以這個后將軍要是放在南方或者其他諸侯國那頂多算是個校尉。
文武向前走上了兩步,半跪供手說道;「此事看似歐陽恆進宮勤王,實則是歐陽恆這小人殺君叛國,立幼子蘇新為新君,掌天下之權柄,我等應該與眾諸侯王聯合討伐之。」
大廳四周的大臣們聽后馬上又開始躁動了起來,四下議論紛紛。
太傅安儀馬上從人群中走了出來:「君王乃是被叛賊所殺而非歐陽大將軍所為,我等應該擁立新君。」
「看來安太傅整天看經書居然已經把腦子給看糊塗了。」
大廳內一陣唏噓之聲。
安太傅面紅耳赤道:「黃毛小兒,滿嘴粗鄙之語,是把這大廳之上這麼多將軍大臣不放在眼裡嗎。」
河澤侯偷偷笑了一下,然後再一本正經地訓斥道:「不可放肆。」然後再望向眾人。「不知道其他的啞巴將軍大臣們是怎麼想的啊?」
大廳下面由剛剛的躁動變得鴉雀無聲了。
「那就這樣吧,同意文將軍建議的站到文將軍那邊,同意安太傅建議的站到安太傅那邊。」
大廳下除了站在左邊的后將軍和站在右邊的太傅,其他人都紛紛移動了腳步,開始這毫無意義的「分陣營」環節。腳步聲輕緩但是密集,有兩三名文臣在下面一邊走一邊猶豫,披著棕黃色大披風的將軍們大部分都是直接選擇了左邊,還有些許文臣在和個別將軍在猶猶豫豫,但好在上面的河澤侯用雄鷹般的目光看著下面,猶猶豫豫的幾個人也害怕不過,馬上找好了自己的陣營。
總體來看兩邊陣營的人相差不多,甚至可以說數量完全相同,只不過在左邊的大部分都是武將,在右邊的大部分都是文臣。
河澤侯皺了皺眉頭,看了看大廳中的眾人,便開口道,「眾位將軍大臣們今天辛苦了,還請各位先回吧,文將軍先留下,等會兒幫我給你父親帶一封信。」
安太傅瞪了一眼文武,彷彿結下了血海深仇一樣,隨後便「哼!」地一聲頭也不回的揮袖離開了大廳,其他文臣武將也陸陸續續離開了露水堂。
眼看大廳內的眾人已經紛紛離去,河澤侯便緩緩起身準備離開主座,文武立馬上前攙扶這位年邁的老人。
「大人慢點。」
「人都走光了,你還叫我大人?」
「好的,卓老。」文武輕聲說道。
「我其實比較喜歡聽你叫我伯伯,但是也無所謂了。你父親身體情況已經確定下來了?」
「是,父親他命不久矣了,還請卓老做好心理準備。」
「做什麼心理準備,我也沒多少日子了,說不定過幾天我還能和你父親他一起奔赴黃泉呢。」河澤侯笑著說道,「但我還不能現在就死。你大哥他死了這麼多年了,我以為你父親能好好教導你,但是你現在居然還是這麼魯莽,我我死之前,我還得看著你變成人才行,不然文家就要毀在你手裡嘍。」
文武聽后兩頰發紅,羞愧遠遠大於憤怒。他把河澤侯攙扶到露水堂門口后停下,「我說的確實沒錯。」
「沒錯確實沒錯,但不是所有正確的話就應該直接說出來,而且還蠢到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出來。」河澤侯看著這個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年輕人,他想到自己年輕的時候好像也有這麼高。「你以為你很聰明嗎,難道你覺得這麼多將軍大臣都沒看出來這是歐陽恆殺君叛國?看出來也不應該說出來,你難道就這麼希望國家打仗嗎,國君死了便死了,只要歐陽恆這個賊子不鬧什麼大亂子,我們都假裝不知道這事,和他一起擁立新君,那我們河澤地還能多享幾年太平日子。」
文武羞愧得點了點頭。
「凡事得為家族做考慮,為國家做考慮,我們河澤地之所以不像外面那六個國家一樣叫河澤國就是因為我們這個諸侯國實在是太小了,外人或許把我們當成一個國,但我們自己心裏面要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
「那您難道不幫您的女婿了嗎,」文武望著外面的河流問道,「您應該知道他一定不會做事不管的吧。」
「我再清楚不過了,」河澤侯又乾咳了兩聲,「但是北方才多少人,而且你也看信卷了,他自己還有自己那邊的難處,他根本抽調不出多少兵力和歐陽家族對抗。」
「東境呢?東境總不可能無動於衷吧。」說著,文武便向東邊望去。
「東境,這倒不錯,東境由蘇君的弟弟蘇齊坐鎮,聽到消息后一定會立馬向歐陽恆家族和整個南境宣戰,而且安京城就在距離東境邊界以南兩百里的地方,我相信蘇家和歐陽家的戰爭過不了多久就要打響了。」
「難道我們就在這裡坐著看嗎。」文武憤憤地問道。
「這場戰爭誰是最後的贏家是誰我不知道,這場戰爭對誰有利我也不能確定,但我知道讓我們國家安然無恙才是最重要的。孩子,火氣不要那麼大,好好繼承你的家族,將來你會當上我們河澤地的大將軍,如果以後七國分裂了,你還能當上元帥,當然了,只有幾萬人軍隊的元帥。」河澤侯笑了笑。
「我不想靠這個當元帥,我要靠我的真才實幹。」
「所以你想要發動戰爭?覺得你自己能靠這個升官發財?」河澤侯鄙視道。
「當然不是,我只知道自古以來還沒有君王被殺了臣子卻坐視不管的事情。」
「君王,呵,你現在連七大國的形式都沒有認清,還來這裡說什麼帶兵打仗。國家早在殷帝時期就開始各自為政了,蘇君奪得了王位后各國連朝貢都開始缺斤少兩了。我的孩子啊,根本沒有什麼大一統。」
「首先,蘇君是推翻了殷帝的**,不是篡奪王位。其次,這事情與七大國的形式沒有任何關係,我們之所以要做些事情,是因為我們已經向君王宣誓過要誓死效忠。」氣憤的文武放下了攙扶著河澤侯的手。
「孩子,你早晚有一天會知道的,誓言在國家和家族安危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我為了我們國家能夠苟活到今天,不知道打破了多少個誓言,我要是年輕的時候像你這種的話,這個國家早就完蛋嘍。」河澤侯把雙手背到身後,弓著身子。
誓言真的不值一提嗎?文武心想,他從記事開始就沒有違背任何一個承諾和任何一個誓言,小時候父親說他成不了大事,而現在,河澤侯直接否定了誓言的作用。他不這麼認為,現在的將軍們之所以都相信他,就是因為他信守承諾,從小時候和貴族子弟一起玩的時候就常常把「人無信不立」掛在嘴邊,所以他從小便知道了誠信的力量,所有人都相信他,所有人都喜歡他。
「好了孩子,」河澤侯從衣袖中拿出了信卷,「回府上的時候把這個交給你父親。」
「末將遵命。」文武雙手接過信卷后便馬上離開了。
河澤侯知道這孩子又在在耍小脾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