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個可怕的夢
「斑竹的火焰,應該是三昧真火吧!金蛇萬道繞空中,照徹天地燒盡一切,把所有東西化為灰燼,回歸大地。」面對蘇長安的確認,靈蓮沒有作聲,點頭肯定了。但是,被他的火焰燃燒的怪物,仍舊一邊扭動著身軀一邊目不轉睛地盯著蘇長安。站起來遮擋那股視線,靈蓮像火焰一般的雙眸燃燒了起來。他從幾千年前開始就開始可以化作現在這個人類的樣子了。當然,生存的時間比這還要更長。在那漫長的時間裡遇到過的任何一隻異形,都與這怪物不同。...
「你從哪裡來?」
面對靈蓮的質問,那妖怪隱隱約約地笑了。沒錯,是笑了。聽懂了靈蓮的質問,怪物在三昧真火的包圍中笑了。
「把那個孩子交給我。」說話了。就像是十八層地獄傳來,寒冷徹骨。並不是通過聽覺,而是直接傳送到腦袋中。
蘇長安下意識地抓緊靈蓮花的手,身體止不住的顫抖著。靈蓮撫摸者蘇長安的頭,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你是什麼,回答我!」
纏繞著妖怪的火焰更加劇烈地燃燒著。但怪物一點也沒有要回答的意思,冷冷地笑著,看著靈蓮。
「為什麼,那傢伙沒有被燒死?」
「把那孩子交給我!」
「回答我!」
「交給我,那孩子的靈力很強大,是極品。我要獻給我的主人。」
「竟然要獻上蘇長安。」
「你這個屈決與人類悲哀的式神,連妖怪都算不上。」
「的確我以自身服從於人,但是你這樣的傢伙沒有資格評論,對著我口吐狂言,你盡情的後悔去吧。」靈蓮的嘴邊露出了一抹可怕的微笑。露出獠牙,放出的三昧真火激增。蘇長安凝望著靈蓮,他這麼激動的樣子還是第一次看到。大家在一起的時間並不那麼長。看到「靈蓮」也只是第二次。但是,蘇長安擁有稱呼他「靈蓮」的權利。正如妖怪所說的,他並不是異形。雖然變身為貓,但其實是散發著清冽的神氣的神族。
火焰包裹著妖怪的全身,把它染成了白色。發出痛苦的聲音「暪,嗷,嗷!」事實上,即使是這怪物也是很痛苦的。不斷傳來肉體燃燒的聲音,惡臭逐漸傳來,不禁讓人感到不舒服。
就在這個時候,妖怪扭動著龐大的身軀,妖氣噴濺而出,妖怪抬起前足。這時,纏繞著妖怪全身的火焰向四處飛散。
「什麼?怎麼會這樣」蘇長安和靈蓮吃驚的倒吸了一口冷氣。
妖怪被燃燒的就快剩骨頭了,但仍然沒有倒下。即使在這樣悲慘的狀態下,怪物還在冷笑著。就像是在嘲笑受傷的自己一樣,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嗤笑。
「沒有辦法了,看來要先奉獻上我自己了。」
突然,一陣紅色的光芒把妖怪包圍,一陣風席捲過來,怪物的身影消失得無影無蹤。在充滿著熱浪的大氣中,還殘存著妖氣的殘骸
「消失了。去哪兒了」
「竟然要說獻上蘇長安,背後究竟是誰?」
確認沒有危險后,蘇長安看向地上的灰塵,突然斑斑點點的亮光亮起,剛剛妖怪燃燒的灰塵,變成蝴蝶,化為一道亮光向天空中飛去。
蘇長安觀察著周圍的狀況。微暖的夏風把熱氣衝散,包圍著他們的是一片寂靜。附近終於沒有不祥的妖氣了。放下心來的同時,渾身的力氣也像被抽走了。
突地跌坐下來,深深地吐了一口氣。靈蓮彎著胳膊,眯著一隻眼睛,像是有點意外似的瞪著這樣的蘇長安。
「怎麼了小蘇蘇,真是沒有膽量的傢伙。這樣是會被取笑的。」蘇長安突然把頭抬了起來。
「不要叫我小蘇蘇!我覺得這個妖怪跟以前的大不相同。」面對生氣地大吼的蘇長安,靈蓮淺笑著望著他。
這個突然現身拯救了蘇長安的靈蓮是蘇軾的式神。他的本來面目是神將之一的靈蓮。平常把靈氣封印起來,以弱小的貓科動物的姿態出現,在蘇長安陷入絕境之時才會現出本來面目。
所謂的十二神將,本來是記載在風水學里的神祇,即青龍,明堂,靈蓮,朱雀,金匱,天德,白虎,玉堂,天牢,玄武,司命,勾陳。
大陰陽師蘇軾用其強大的咒力支配著這些神祇,讓其成為自己的部下。十二神將各有自己的特性。蓮花是主司「驚恐」的負面的存在。纏繞著他身體的,是三昧真火。是把一切都燃燒殆盡的神將。
在收復靈蓮的時候,蘇軾說道「你的三昧真火簡直就像是在水面盛開的蓮花呢,你的名字就叫靈蓮吧。就像是盛開在美麗、清涼的水面,讓每個人的內心平靜下來的蓮花一樣。」
蘇府,符咒化為式神的信鴿,穿越窗戶,帶回來消息,蘇軾拿起來看看。「遙遠的西域,來自遠方的劫難,會給大唐帶來災難嗎?」
靈蓮把蘇長安一把扛到肩上,輕快地躍起,落到了不知道哪裡的誰家的屋頂上,幾個跳躍離開這裡,向家的方向走去。
「不是要去百鬼夜行那兒嗎?」
「雖然我很想這樣做,但就這樣去的話,你情緒不會太好。」
蘇長安吃驚地睜大了眼睛:好吧!
靈蓮發出了一聲嘆息,現在的蘇軾,一定是像往常一樣知道一切了吧。或許還會更加詳細。靈蓮的視線向四處遊走了一下,果然不出所料,一隻正在飛離的信鴿映入了眼帘。這次真是大意了,紅蓮不由得感嘆起來。唉,這個小子還只是半吊子的樣子,遇到危險的時候還是不能放任不管。
另一方面,蘇長安想起了那個怪物的事情,剛剛它說過進獻吧。要把我進獻給誰?還說是無比極品的獵物。既然說是進獻,就是要送給地位更高的妖怪吧。至今為止從沒見過,也從沒聽過的,那一樣的妖怪。這樣的野蠻的怪物,到底要把我或者說其他人類進獻給誰呢?回去了一定要看下書卷有沒有記載。明日再去問問百鬼夜行,看看它們能不能說點有用的消息。
蘇長安和恢復了斑竹姿態的靈蓮在天快要亮的時候回到了蘇家宅院。...
經過一番討論,決定先用星宿盤重新占卜一下當前的形勢。得到的結果似乎顯示剩下的百鬼夜行會恢復正常,他們終於鬆了一口氣。
百鬼夜行是否正常暫且不說,但絕對要比處理昨晚遇到的怪物要來得輕鬆。
「你準備怎麼應付?」被斑竹這樣問道,蘇長安立刻兩手叉腰自信地回答。
「那當然是要邊晃動符咒,邊有禮貌地詢問。」
「你那不是威脅嗎?」
「是詢問!」斑竹一臉異議的樣子看著盯著蘇長安,然後夾雜著嘆息,低聲傾訴了起來。
「我有時候會想,你果然是蘇軾的孫子呢。這種地方,某些地方實在是太像了。」
聽到這句不到的話,蘇長安滿不在乎地哼了一聲。
「其實,那老傢伙的心眼也並不是那麼壞的。」
斑竹淡然地繼續說道。
「會那麼想的大概就只有你了。」
「啊?」
這次輪到蘇長安擺出一副不可言喻的表情。就在這個時候,斑竹像是忍耐不住似的笑了出來。
直直地向下盯著捧腹大笑的斑竹,蘇長安納悶地半眯著眼睛。
「你好像很高興嘛,斑竹。」
斑竹砰砰地敲著地板。因為笑得太厲害了,聲音也逐漸微弱,在地上咕嚕咕嚕地滾來滾去。
「真好呢,我最喜歡你這一點了。」「那真是謝謝了。」
「算了算了!」
拍了拍蘇長安的肩膀,斑竹仍從喉嚨中發出了咯咯的笑聲。
「斑竹,你笑得太過火了!」蘇長安的眼神非常冷淡。
假裝乾咳了一下,斑竹重新端正了姿態。
「那麼,昨天的事情要告訴蘇軾嗎?」
「我想即使不告訴他,他也已經知道了吧。因為是爺爺,所以可以用千里眼看透一切吧。」
蘇長安擺出一副不愉快的樣子。根據以往的經驗,無論自己是偷偷地溜出去還是光明正大地出去,蘇軾總是可以清楚地掌握他的動向,所以即使現在去報告也是白費力氣吧。反正自己不是那個野蠻的妖怪的對手,要靈蓮出手相助這些事情都已經知道了,他一定會飄然地笑著說「你沒能自己一個人擊退妖怪呢」吧。真不愧是孫子,真了解蘇軾的性格!斑竹一邊想,一邊無言地眺望著遠方。
蘇長安已經準備好了二十八星宿。那個怪物到底是從哪裡來的?而且,還說要把我進獻,那麼進獻的對象究竟是誰呢?即使是通宵沒合眼,剛剛舉行完戴冠儀式剛開始供職的新人也是不能休息的。這是世上不變的常理。但是,身份一旦變得尊貴,就可以輕易通過一些理由自由掌控時間。對於那些覺得非常疲倦、不想進宮的貴族來說,經常以「身體不舒服」為借口,在府邸里閉門不出。
「那些人動不動就把自己關在家裡呢……」
「但那對他們出人頭地一點影響也沒有啊,上流貴族真是好呢。」
「不,恰恰相反。正因為沒有希望出人頭地,所以才會因為厭世而躲在家裡吧。」
「哦,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吧,也許這就是被出世這條道路拒之門外的邊緣人的下場吧。這樣說來,雖然自己很忙,但也始終擁有自己要乾的事情,在某種程度上樹立了自己對將來的目標,也許這樣反而更好呢。
剛開始供職就能明白到這點的蘇長安,邊睡眼矇矓的邊努力地研墨。
干這些雜事並不是一件苦差。蘇長安認為,無論是什麼事情,始終都會有身居下位的人,來做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本來,不付出努力就想獲得成功,這種想法也未免太天真了吧。反倒是受到欺凌的人更容易激起斗心振作起來吧。可以說是年輕時的努力終於有回報了啊!」
怎麼說才好呢,今天的斑竹似乎格外多話。平常蘇長安工作的時候,即使他跟在旁邊也會老老實實地待著,不打擾他工作。
揉著惺忪的睡眼瞥了眼睛斑竹,蘇長安嘆了口氣抱怨開了。
「你今天話還真多啊!」
聽到這句話,斑竹馬上用後足直立,雙手叉腰。
「我是怕你太悶打瞌睡而已!快感謝我吧!」
咚!咚!
挺起胸膛望向天井的魔怪聽到這聲悶響后馬上低頭朝下看。
只見蘇長安把頭埋在書桌上,肩膀正哆嗦地抖動。
「看吧看吧,我才剛剛說完,你可不要真睡著了啊!」
斑竹皺著眉頭,拍了拍昌浩的肩膀。蘇長安捂著額頭、把臉抬起來,聲音乏力地開口說話了。
「喂,你這種關心確實令人不敢當啊。」
「是這樣嗎?」
「所以,可不可以說點有建設性的話?」
確實,天剛亮才回到家,只是在去陰陽閣之前僅有的一點時間裡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下,現在確實很困。而且,單調的工作使眼皮不住地往下掉,所以對斑竹的心意確實十分感激。但是,還有沒有其他更能引人發笑的、更有趣的話題呢?
斑竹眨了眨眼,認真地思考了一陣。
「嗯,比如大唐長安建都的時候,妖怪們是怎麼進來的,如何演變成讓人笑不出來的事情之類的?」
「那個之後慢慢講吧。」
雖然那確實是非常感興趣的事情,但因為現實中有更切實的問題存在,所以要把那個放在優先等級了。
「那麼,又比如蘇軾是怎樣召喚我們、如何變成現在的主從關係這些?」
想聽!真的很想聽!仔細想想,身為一介人類的蘇軾是什麼時候、用怎樣的方式讓十二神將服從的,蘇長安還沒有聽過這件事情。如果能從當事人的口中聽到的話,他真的是十二萬分願意的。
「那個也是留待以後再說吧。」
現在有更優先的事情要做,暫且放下!斑竹,一下子站起來,像是做運動似的揮動手臂、彎曲上體。筋肉發出清脆的響聲。蘇長安想,雖然這沒什麼關聯,但直立起來彎曲身體疏鬆筋骨的魔怪,在其他地方絕對找不到吧。
「我好心讓你在工作中把那些煩惱的事情忘掉,你這傢伙真是把一切都無視了呢。用這睡眠不足一片混沌的腦袋究竟能思考什麼大事情啊!」
蘇長安吃了一驚,感慨萬千地看著閉上一隻眼睛、抖了抖耳朵的斑竹。
「斑竹,你說什麼?那也是因為你在關心我?真是個好人」
「我不是人類!」
「真是一隻好妖怪。
「我說!不要再叫我斑竹!」
「真是好斑竹呢」
輕輕地拍了一下疲憊不堪渾身脫力的斑竹,昌浩苦笑了起來。
斑竹決定不理睬他、躺倒不幹了。這個動作實在是太可愛了。但是這個裝模作樣、鬧彆扭的魔怪竟然和那個靈蓮是同一個人,蘇長安最近越來越感覺到這個世界是多麼的不可理喻。只要外形改變了,就連脾性也會改變嗎?這樣說來,舉行戴冠儀式那天,斑竹曾經抱怨過「我原以為改變裝束以後,性格也會有所改變」,也許正因為自己是這樣,所以才會有這樣的想法吧。
搖了搖頭,蘇長安的睡意又湧上來了。因為是工作,所以必須認真負責。即便那是可以用符咒完成、只是一味磨墨的單調的作業。
越過肩膀,偷偷地看了一眼摒除雜念、埋頭工作的昌浩,斑竹微微地笑了。然後,他又沉浸到自己的思緒中了。
這裡,是陰陽師常駐的陰陽閣。即使萬一昨晚的怪物來襲,這裡也聚集了眾多迎戰的人才,所以一點也不用擔心。即使其他人都靠不住,父親和哥哥。
昨晚怪物的身姿浮現在腦海中,斑竹根據記憶的線索追憶。
生存至今的漫長歲月里,難道連類似的生物都沒有見過嗎?那樣的怪物,只要碰到過一次就絕對不會忘記!
在蘇長安的占卜里表明,有什麼東西從那裡過來了。那個,指的就是這個怪物嗎?這隻被煉獄的鎖鏈所束縛、表皮剝落的怪物。那個傷勢現在已經不可能生存了吧。這個沒有見過的恐怖的異形,確實是個「不速之客」!但是這個傢伙到底是從哪裡來的呢?
如果是蘇軾的話,也許已經把一切都不錯掌握了。還是去問一下比較好吧。
傍晚,蘇長安終於因為整天悶在這個籠子里而倒下了。最終,今天一整天的工作就只是磨墨。雖然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但一直在做同樣的事情,肩膀都僵硬了。再加上睡眠不足,就連腳步也變得不穩了。只要半小時就好了,躺下來休息一下吧!這樣想著,蘇長安拜託斑竹過一會兒叫醒他之後,就枕在書本上進入了夢鄉。
現在斑竹也早已經是哈欠連連了。
他在蘇長安身邊伏下、耳朵仍舊警覺地豎著、密切留意著周圍的狀況。
蘇長安突然醒了。
夜幕已經降臨,除了從建築物里漏出的一點微弱的亮光,其餘全是漆黑一片。連月亮也沒有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