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山海經
這裡是哪裡?...
蘇長安環顧四周。明明身處在黑暗中,是那種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但卻不可思議地可以看到建築物的全貌。
是鐘鼓樓街。為什麼自己會在這裡呢?蘇長安不解。自己是什麼時候離開陰陽閣的?
看了看腳邊,蘇長安吃了一驚。奇怪!一直以來總是緊跟在身邊的斑竹不見了。
「斑竹?」悄聲試著喊道。但沒有回答。
周圍一片寂靜。已經是半夜了嗎?完全沒有一丁點人的氣息。大家都已經入睡了嗎?算了,蘇長安甩了甩頭。從建築物里漏出來的是燭台的亮光。
突然,蘇長安豎起耳朵仔細傾聽。
聽到一陣微弱的狗吠聲。從一個方向的深處傳來的、異常凄厲的嗚叫聲。
有一種很彆扭的感覺,昌浩向宅邸深處走去。這座建築被高高的瓦地板水泥牆所環繞,到底那妖怪是如何混進來的?微弱的叫聲時斷時續。
突然,背後被一隻冰冷的物體碰了一下。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就像是特意爬上來、伸手環繞脖子的樣子。
脖子上的毛都豎起來了。
時隱時現、混合在黑暗中,這是怪物的氣息。而且,蘇長安知道這種氣息。
這是那隱藏在瘴氣中、像蓑衣一樣的異形!妖氣在空氣里飄蕩。
在格子門的另一邊,點著一盞微明的燈光。
蘇長安突然停下了腳步。有什麼東西發出了警報。腳像凍僵了一樣無法動彈。寒氣簌簌地穿過。
妖怪嗚嗚地叫著。就在對屋旁邊的帘子下面。斑竹確實說過那個地方「殘留著妖怪的氣息」。沒錯,就是那個地方。和那異形所在的地方是一樣的!
蘇長安突然抬起頭。在格子門的另一邊垂下的帘子里有人影在晃動。個子很矮,頭髮綰在側面。
「月兒」
訝異妖怪的叫聲,沈如月正在查看外面的狀況。
「看見了!」
血液在沸騰。聲音!就是這種聲音!並不是從耳朵傳進來,而是直接在腦海里迴響的÷和那隻像牛一樣的怪物一樣的聲音。
「這等靈力非常適合進獻上去。傳來了陰森森的笑聲。
「她頭髮真長!」
沈如月的頭髮很長。大概是自出生以來就一直積蓄著、從來沒有剪過吧。發梢筆直、豐潤、帶點微濕的感覺,真是一把漂亮的頭髮。
「即使,要受這樣的傷也值了。」
從怪物口中吐出的進獻這個詞,像落雷一樣劈進蘇長安的腦海里。
黑暗中,妖怪在蠢蠢欲動。
不行!不準打月兒的主意!不能對那個孩子出手!
從喉嚨擠出來的叫聲一瞬而逝,含混不清。
周圍縈繞的妖氣突然變得銳利了。蘇長安感到有點窒息。被發現了。
黑影回過頭來,發出了嗤笑。在那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中,有妖魔在蠢蠢欲動。
一雙閃耀著精光的眼睛,捕捉著蘇長安的身姿。
身體僵硬了起來。放出的妖氣刺進肌肉、一直侵入到身體內部。擺脫不掉的沉重的視線束縛著全身。
妖怪像是在威脅似的低聲哼鳴。從帘子下方爬出來,逐步朝這邊逼近。
不能呼吸。瘴氣纏繞在喉嚨中,把氣管也堵住了。心臟像是被什麼拍打過一般,發出悲鳴,瘋狂地跳動。
一雙眼睛閃過一陣陣亮光。蘇長安看到了。像獅子樣的身體,從沒見到過那樣的生物。
那東西一動不動地盯著蘇長安,在嗤笑。蘇長安用盡全身的力氣叫了起來。
「長安!」聽到在耳邊的叫喚,昌浩一覺醒了過來。
呼吸不自然的急促起來。心跳就像是剛剛全力奔跑一樣快速跳動額頭上滲著一層冷汗,覺得有點異樣的寒冷。
一瞬間,只有眼睛在動。眨了幾下眼睛后,昌浩終於發現了正焦急地注視著自己的斑竹。
「靈蓮?」
喉嚨像被堵住一般,吐出了一句含糊不清的話。吞了一口唾沫濕潤乾燥的喉嚨,那連帶的痛感總算平息了。
蘇長安用手肘支撐著身體站了起來。豆大的汗滴從額頭上滴落。背後也沾滿汗水,體溫像是被奪走了一般寒冷。
蘇長安茫然地環顧四周。
還是在陰陽閣,北側透光的窗戶的外面仍舊是一片光亮。自己似乎並沒有睡多長時間。
蘇長安盯著自己沒有血色的冰冷的手心。仍然不住地顫抖。
「你沒事吧?似乎做了很不好的噩夢呢……」
朝非常擔心自己的斑竹點了一下頭,做了幾次深呼吸。耐著性子等待他深呼吸,斑竹一臉嚴肅地抬頭望著他。
「發生什麼事了?」
「在夢裡我看到了妖怪」
「夢?」
面對斑竹的反問,蘇長安邊回憶邊開始說明夢中的情景。
「在鐘鼓樓街,沈將軍的府邸里。」蘇長安時而沉思一下,盡量把正確的信息傳達給斑竹。
等把所有事情都說完,已經是日落西山之時,天空也染上一片淡紫色了。
「就在和怪物對望的時候,突然聽到你的聲音,結果醒了。雖然只是夢境,但那種恐怖感卻是千真萬確的。
蘇長安吐了一口大氣,終於安下心來了。因為把一切都說了出來,所以埋藏在心中的大石又減輕了。
斑竹表情嚴肅地望著天空。只是單純的夢境嗎?這完全不能解釋清楚。
即使只是半吊子的陰陽師,蘇長安始終也是一個陰陽師。而且更重要的是,潛藏在他身上的才能,仍然是個未知數。
陰陽師所看見的夢境是有意義的。
「那是預示什麼,那樣的夢。」
話一出口,蘇長安馬上就半眯著眼睛。
突然,腦海里閃過一幕光景。就像是夢境的延續,模模糊糊隱約不清的。
傍晚時分,垂死的妖怪逃到了內里。追趕他們的,是在夢中和他對峙的怪物。妖怪放了一把火,向同伴傳達自己已經走投無路的信息。
火是被怪物追趕到走投無路的妖怪放出的火焰里夾雜著人的耳朵所聽不到的妖怪叫聲,一下子又消失了。
「長安?」
聽到這吃驚的聲音,蘇長安突然回過神來,發現斑竹一直在注視著他。
蘇長安裝作什麼事也沒有的樣子,搖了搖頭。然後像是想起了什麼東西,問了起來。
「斑竹,有沒有什麼頭緒?」出現在夢中的那隻異形。
「獅子的身體!那究竟是什麼」,而且,還發出像獅子一樣的聲音。斑竹也一籌莫展了。
「那種妖怪我還沒聽說過呢。至少在這個國家裡沒有。」
「你說這個國家裡沒有,那那個東西應該怎樣解釋啊?昨天的牛就是這樣……」
搖頭表示不知道,斑竹又陷入了沉思。
「完全沒有頭緒呢。都到這種地步了,不如委屈一下自己,去問蘇軾吧。蘇軾的話一定會知道的。」
蘇長安臉色馬上變得很難看。
「「不能擺出那副表情啊偶爾也撒一下嬌吧?也許他會看在你這可愛的孫子份上,盡全力幫助我們呢?」
「他只會說『你竟然連這樣的東西都不懂?啊,我明明已經傳授你很多東西了。爺爺我真的很傷心啊。長安啊,你還是再一次回到我這裡從頭學起吧這樣的話吧!」
也許真的是這樣。對此毫不懷疑的斑竹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蘇長安夾起用來當枕頭的書籍。
「你啊,拿這麼重要的書籍來當枕頭,無論怎樣看都不是很好吧?而且還用了兩本!被發現了可是會被臭罵一頓的啊!」
「因為高度剛剛好嘛!」
蘇長安邊狡辯邊拿著書站起來,要把它放回原來的書架上。這時,其中一本滑落了下來。書打開了,正要把它拾起來的蘇長安一看到裡面的內容,伸出的手立刻戛然而止。
「這是什麼書?」被翻開的頁面里描繪著一種奇怪的生物。
人頭單足的鳥、有兩條尾巴的蛇,還有頭部長角的馬和有翅膀的魚。
「怎麼了?」斑竹開始時皺著眉搖頭表示不解,但一看上面記載的文字,馬上就恍然大悟般地點頭了。
「這是《山海經》吧。」
「《山海經》?」
確認了一下封面,上面確實寫著《山海經》。
「這是很遙遠的很久以前,前朝的書籍。據說那裡有很多住著妖怪和神仙的山。
突然,斑竹停了下來凝視著昌浩。昌浩也是一動不動地望著斑竹。
「很久很久以前的?」
蘇長安的占卜!從哪裡有什麼」東西」過來了。那是至今沒有出現過的東西,是不速之客。
蘇長安和斑竹無言地望了對方好一陣子。
從沒見過的異形。不是通過耳朵,而是直接輸入腦海里的那些傢伙的語言。
如果這些假設是正確的話,那所有的一切就都成立了。
蘇長安突然啪地站起來,把書架上所有的《山海經》都抽了出來。但記載的全都是漢文。因為蘇長安自小開始就跟隨爺爺學習,所以可以很流暢地閱讀文章。這本書應該是很久以前流傳下來的吧。因為已經沒有辦法再弄回來了,所以恐怕不能借出去閱讀。
「怎麼辦呢?」蘇長安抱著書回答。
「我在這裡值班通宵閱讀!」
原來如此,只要不帶出陰陽閣就沒有問題了。
好!斑竹應聲回答。
「我也要幫忙。」
聽到這句話,蘇長安瞪大眼睛吃驚地望著斑竹。
「斑竹!」
「嗯?什麼,想感謝我嗎?」蘇長安眨了眨眼。
「沒有這回事。與其這樣說,我倒覺得斑竹你來幫忙是理所當然的事。」
斑竹一直盯著蘇長安,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但眨了第三次眼后,卻自言自語地低聲說了起來。
「啊,這樣啊。嗯,的確是這樣呢。」
「就是那樣啊,這是理所當然的。斑竹,過來~我的手都沒空了,幫我把窗戶打開」
「是,就讓我為你打開吧。」言出必行,斑竹邊打開窗戶邊低聲說道。
「還是以前坦率的樣子更加可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