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火嵐之危
寬大的議事殿被一股沉重的氣氛所籠罩。氣氛很重——足有一百來斤,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兩側的文武高官們,戰戰兢兢的低著頭,如同被老婆捉姦在床一樣的猥瑣。荀小刀也在其中,他站在右側的隊列之中,身後跟著雷子。
一直以來,他都有著很好的作息習慣。陽光不摸摸他的**,他就不好意思起床。今早卻是個例外,睡的正無比痴情的時候,便被雷子給叫了起來,趕到了議事殿。
粗略的掃了一眼,荀小刀心下一沉,便知道出大事了。火嵐城將、督、統、司四級武官,除了不在的,竟然一個不拉的全到齊了。四級文官更是乖巧的跟小蔥一般,整整齊齊的排滿了一溜。
謝天王端座於正中的王座之上,目光巡視了一圈,直到議事殿里的氣氛驟至巔峰之時,才用一種沉痛的語氣道:「諸位,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們要先聽哪個?」
議事殿里一片寂靜,所有人都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是一種濃如實質的火藥味。良久,文官之首太宰公羊已才硬著頭皮,出列道:「主公,好消息可是指的劍門關那邊?」
「公羊所言不差。楊延息已經率軍離開了劍門關。」
聞言,公羊已面色一喜,回頭跟身後的太傅劉關拍手相慶,兩個人齊聲高喊一聲:耶……
眾武官也是慶幸不已,不用上戰場的感覺,真的很巨爽。
慶賀完畢,公羊已躬身道:「主公,不知那個壞消息是來自哪邊?」
「這個壞消息嘛,也跟楊延息有關。他已經率軍八萬,兵圍定軍山。」
「定軍山?」公羊已懷疑的道:「他圍住那裡做什麼?莫非宋軍糧響不足,楊延息準備集全軍之力上山打獵?」
劉官上前一步,道:「十八路煙軍兵聚劍門關。那楊延息竟敢於此時去定軍山打獵,想必那宋軍的後方肯定出了大問題。如此,劍門關之圍可解。」
謝天王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已經沒有十八路煙軍了。」
「主公此言何意?」公羊已大驚。
「陷金、天機、夜摩、百蠻、雞嘯山、兵林六城早已歸順了大宋。劍門關外,十八路煙軍內鬥,可是讓楊延息看了場好戲。」
「那呂將軍他們呢?」
「現在,十二路煙軍都被圍在了定軍山上。若不是厚土城的裴天虎親率烈虎軍闖營,怕是連消息都送不出來。」
「裴天虎被尊為我蒼州第一猛將,錘震十八城。有他在,再加上那十二路煙軍,那楊延息也很難討得了便宜。」
「可惜那裴天虎雖勇,卻還是敗在了楊延息手上,慘死於亂軍之中。蒼州之亂,已不可避免。如今,我火嵐周邊四城,陷金,天機,雞嘯山都已歸降大宋,火嵐……危矣。」謝天王嘆聲道。
公羊已沉思了片刻,道:「主公,依屬下看,短時間內,火嵐可保無恙。」
「哦。公羊何出此言?」
「那陷金幾城,其實力向來與我火嵐不相上下。今次十八路煙軍內亂,雖然我火嵐實力大損,但他們怕也好不到哪去。楊延息現在兵圍定軍山,短時間內也很難騰的出手。但靠陷金幾城的實力,怕是還沒膽子敢攻我火嵐。」
「公羊大人所言正是。」劉官也附和道。
就在此時,殿外有探子求見。
眾人心下一沉,謝天王道:「說……」
「東門十里處,發現陷金城大軍向我方逼近。」
「來了多少人?」
「大概有兩萬左右。」
「兩萬人……你確定?」謝天王倒吸了一口冷氣,這陷金城何時有了兩萬大軍。要知道,火嵐城除卻呂不一帶走的一萬人馬,加上新兵,現如今城內也只有八千兵員。
「至少兩萬。最早發現敵蹤的是蜂刺軍的一個小隊。屬下在聽到敵軍大概有兩萬的時候,也多有不信。為了刺探準確,就孤身潛到近處仔細查探了一番,方才確定。值得一提的是,在屬下前往查探的時候,別人都跟我說前方有多麼多麼的兇險。但就在這危急時刻,屬下想到了天王,想到了火嵐眾民,這才毅然決然的孤身前往,精神真的很可嘉啊……」
「知道了,你先下去。」
「是,屬下告退。」探子退出殿去。
「諸位,陷金城的兩萬大軍業已經逼近東門,你們有何良策可幫本王退敵?」
公羊已笑道:「主公勿憂。我火嵐城城高牆厚,城內又有著八千大軍,單憑陷金城的兩萬人馬是很難攻克的。更何況他那兩萬人馬,也不一定就是兩萬。」
「哦,此話怎講?」
「公羊雖是個文官,卻也知道這用兵之道,有實有虛。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話,陷金城此時已經很難湊得齊兩萬大軍。他那兩萬人怕也是虛的,在馬尾巴上拴個樹枝,或者是用草人做偽裝,辦法總是很多。目的也只有一個,想讓我火嵐亂起來,不戰自潰。」
「那依你之見,我們現在該怎麼做?」
「在加緊練兵的同時,鼓勵百姓生產。讓他們多操勞一點,晚上加個班,好多生些兒子出來。這些人長大后,將會是我火嵐未來的希望,為我大軍注入新的血液……」
「公羊考慮的太遠了。」謝天王忽然想起了一人,向荀小刀的方向望去。沉默了一會,才出聲道:「荀統領,當此火嵐危急之時,你可有什麼良策退敵?」
荀小刀正聽的迷糊,耷拉著腦袋,壓根不知道謝天王在跟他說話。
「荀統領……」
雷子推了推他。
「呃……」荀小刀這才醒悟過來,也沒聽清楚謝天王在跟他些說什麼,走出隊列,獃獃的站了半天。見謝天王一言不發,冷酷無比,方硬著頭皮說起了好話:「主公滿塞,俊美無匹,千秋萬載,一統江湖……」
謝天王打斷道:「我是問你,對於此次陷金大軍攻我火嵐一事,你可有什麼看法?」
「我沒有什麼看法。」
謝天王有點生氣,冷聲道:「你必須得有。」
「啊……這個嘛……」
「多少得有一點。若是沒有,本王要你何用?」
荀小刀想了想,自己于軍國大事一竅不通,這謝天王明顯是在強人所難。想了半天,猛地靈機一動,道:「屬下還真有一點不成熟的看法,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出來。」謝天王大喜。
「屬下認為……」荀小刀一正本經的舉起胳膊開始高呼:「火嵐必勝,火嵐必勝……」
謝天王的臉黑了下來。
議事殿里的文武官員們,看到謝天王臉色大變。心下也是一驚,想了想,猛地舉起胳膊,隨著荀小刀的號子開始喊了起來:「火嵐必勝,火嵐必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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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瓊今天很得志。一張俏臉紅通通的,像是煮熟了的蝦米。倘若灑點調料,那就可以膾志人口了。
除了隸屬於火鳳營的三百女兵,謝天王又拔了一千新兵給他,用以維持火嵐城內的秩序,以防內亂。城內的局勢就像是一灘死水,表面上風平浪靜,連個感動人心的泡泡都泛不起來。但瞎子也知道,看似平靜的死水下往往隱藏著未知的風險。
月前來到天機城的夢姑、兵林的鬼鷹、雞嘯山的**五義,各方勢力的炮灰們都踅伏在這灘死水之下,睜著他們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緊盯著火嵐城的一舉一動。
再加上近來的龍虎擂吸引了大批的武道高手前來,更是導致了火嵐城現今龍蛇混雜、五味俱全的局面。
在方瓊的一聲嬌喝之下,一千三百名士兵,像是薄公英的種子一樣,向全城的各個角落紮根而去。
對於火鳳營里的三百女兵,老百姓們還是很熟的。這隻因為這些女兵們一慣的愛做好人好事,深受眾人的愛戴。
女兵們在方瓊的言傳身教之下,思想覺悟早已提高到了一個非凡的境界,跟老百姓們打成了一片。
對於這群女兵,老百姓們都已經麻木了。他們已經習慣了這一切,好容易跑了幾里地,來到醬油鋪門口,準備進去打壺醬油。迎面走來一位笑意盈盈的女兵。這時他們唯一能做的便是木然的伸出胳膊,被女兵攙扶到對街。什麼也不用做,女兵們會揮揮手,飄出一句『不用謝,也不要問,做了好事,我們火鳳營向來是不會留下名號的』然後抖出一個火紅的背影,飄然而去。當然,她們不會走多遠,你就會看到,一個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趕到鐵匠鋪門前的壯漢,一臉木然的被她們扶到對門的醬油鋪。
但今天,火鳳城內的居民們卻隱隱的覺察到了一股危險的氣息。除了火鳳營的女兵,竟然還有不少的男兵也走上了街頭。這讓他們萬分的恐懼,這男兵們的胳膊可不比女性,身板差點的,指不定過了街就會被扯的脫臼。
他們知道,選擇今天上街,算是霉到姥姥家了。便索性什麼也不幹了,做足了思想準備,專等著這群士兵把自己扶過街頭,然後蹲下身,悄然等待下一位的到來,再把自己扶回去。
可不久,他們便發現了異常。
正如他們所料,士兵們笑意盈然的走近了他們。可讓他們極為不適的是,士兵們並沒有扶他們過街,而是坐了下來,開始陪他們聊天。
「大叔,火嵐城是一座歷史悠久的大城,人口多達三十多萬。謝天王更是一個難得的賢王,有著三十多年的……算了,這種沒意義的事情不要講了。敢問大叔,對於這火嵐城,你可有什麼感想?」
「你,想說什麼?」
「我們每個人,都有義務來保衛火嵐……參軍吧,大叔,這是你,也是火嵐唯一的出路。」
「可我已經七十了……不用懷疑,我只是表現的比較活潑一點,以適應火嵐朝氣蓬勃的氣氛。」
「年齡不是問題……」
士兵挺起身,開始激昂的訴說:「知道嗎?大叔,陷金城的大軍已經打了過來。我們可以設想一下,一旦被他們攻了進來,屆時……陷金城的鐵蹄將沒有一秒鐘不在踐踏我們這美麗的街道。沒有一秒鐘,不在屠殺我們的兄弟。沒有一秒鐘,不在**我們的妻女。將來,當我們回首往事的時候,我們能忍受自己的妻子牽著陷金人生下的兒女,在街頭遛達嗎?當我們坐下,開始享受飯桌上野菜的時候,我們能忍受自家的牛羊正披著調料躺在陷金人的桌上嗎?當我們躺在院子里的時候,我們能忍受自家的床上,陷金人正在拿我們的妻女來磨礪他們的槍技嗎?能嗎?告訴我,你能忍受下去嗎?」
「不能……」大叔紅了眼睛,撕心裂肺的叫著。
「來吧,參軍吧。大叔,做為火嵐城曾經的花朵,你還等什麼呢?……快點燃燒起來吧……」
大叔滄桑的嘆道:「你說的很對。叔這就回家,揮淚灑別妻兒,把菜園子給收了。再去妓院跟小紅說一聲,把精氣神調至巔峰,就去參軍……」
士兵激動的道:「大叔滿塞……」
「火嵐必勝……」
同樣的一幕,發生在火嵐城各個角落裡。這一千三百名士兵不但負責維護戰時火嵐城內的秩序,還肩負著另一項絕秘的任務,那就是忽悠更多的血性青年去參軍,去保衛火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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旌旗獵獵,兵戈林立。
謝天王立在東城城樓之上,向遠方眺望,身旁立著一眾文武官員。
文官們像是風中的小草,一根根虎軀亂顫。若不是有謝天王親自帶隊,怕是他們早就躲到家中的地窖,面壁挖地道去了。
謝天王是個疑心很重的人。這也是為什麼直到現在,他還沒生出一兒半女的緣故。不是他不想,而是不敢。他的疑心也是季節性的。炎熱的夏天,謝天王疑心最盛,有時候獨自一人的時候,身邊沒了懷疑對象。他甚至會懷疑自己的鬍子會扎死自己。
陷金城的軍隊來得很快。
正午時分,一團黑雲突然從兩山夾壁之間湧出。
煙塵蔽日,如一卷鋪天蓋地的洪流向東城門的方向席捲而來,直欲摧毀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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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金城領兵的統帥名叫蓋世元,此時他正躊躇滿志的坐在一匹黑龍馬上。
他很得意,自己昨日出兵,只用了一天時間,便抵達火嵐城,沿路沒有遇到任何的抵抗。這無疑是很值得驕傲的。
看到自己的兩萬大軍,火嵐城周邊的那些小城郭,更是連個屁都不敢放,一個個把城門關的比襠部還緊。
他們有張良計,自己也有過橋梯。以為如此便能逃過一劫么,孰不知,自己早就兵分兩路,派人閃擊了周邊的幾百畝良田,刨了幾百袋土豆回來。
如此……
還不心疼死他們。
遠遠的,看到那即將處於風雨飄搖中的火嵐城,蓋世元雄心大盛,心中湧起了滔天的豪氣。
此戰,我要讓全天下都知道我蓋世元的名字。
蓋世元揚起馬鞭,遙遙指向火嵐城,豪氣道:「火嵐城就在前方。此戰諸將定須齊心,助我攻克此城。本帥要在三日後,於天王府大開土豆盛宴,與諸將同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