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戰雲密布
四月上旬,宇文泰率大軍抵達東都洛陽,在洛陽匯聚郡兵,兩萬京師新軍連同三萬東都郡兵浩浩蕩蕩開赴涿郡,一路上都能轉運糧草輜重的運輸官船在運河上行駛,往來不絕。十幾天時間,大軍抵達涿郡從水路轉為陸路,沿漁陽、右北平開赴玄水臨渝關一帶。
三萬縣卒在將軍牛進達帶領下抵達了玄水軍營和右北平先期抵達的三萬五千軍回合,而兩萬皇帝宇文泰並新軍兩萬人抵達臨渝關。
此時的遼西戰場上,已經匯聚的大周軍隊共有遼西柳城郡兵四千,右衛張瑾麾下大軍四萬,在柳河防線上奚族騎兵偷襲的左衛大軍五萬,縣卒三萬,玄水防線右北平縣卒三萬,牛進達新率縣卒三萬,臨渝關新軍兩萬等共計二十餘萬兵馬。
宇文泰看著遼西地圖,扶餘人在去年對峙中就已經從白狼水緩緩撤退,據右衛彙報,扶餘人在白狼水和大凌河一帶設下防禦與遼西大軍對峙。看著地圖上被一片山脈分割成兩個通道的
進軍路線,宇文泰陷入了思考。
宇文泰思考著目光又看向了與北涼奚族對峙的左衛宇文士及的五萬兵力,心裡慢慢有了想法。左右衛成軍已久,軍中老卒較多,經歷過戰爭洗禮。新軍雖然是宇文佐調教了一年,但成軍時間尚淺,也沒有經歷過戰陣考驗,用縣卒和新軍駐防柳河,將左衛調至柳城,右衛進攻瀘河鎮,隨後左右衛同時強渡大凌河進入遼東以西的燕郡會師。
想到這裡隨即傳令各軍將領進行完成調動布防,又叫來宇文博,自己這個老六還是呆在盧水看守糧道吧。
看著宇文博不甘心的領了看守糧道的任務帶著一隊騎兵前往盧水,宇文泰的心也放了下來,當爹的哪能不心疼自己兒子,歷練歸歷練,自己兒子在前線自己才是最不放心的。
五月上旬,左右衛將近十萬大軍已經進入了出發地域,五月初五督運的牲畜酒水抵達了前線,讓那些即將上戰場拼殺的將士們飽餐幾頓之後,五月初九,一份來自柳城的大周皇帝陛下的征戰詔書傳達到了各個軍營裡面。
「河對岸的扶余崽子,殺了我遼西郡諸多同袍,朕要麾下將士們把他們永生永世留在那裡,斬其首築京觀以慰死難同胞」
很短的一份詔令,卻讓十萬大軍為此沸騰起來。
五月初十,左衛大將軍宇文士及率領麾下大軍首先發起強渡。如今已是五月份,河水已然沒有那麼寒冷,大將軍宇文士及坐鎮只會,放眼望去一片披堅執銳的黑色海洋,浮橋已經打造了十餘架,已經拆解成了可以由八名將士抬起來的小塊,盾牌兵舉著大盾小心翼翼的護著抬著浮橋的將士們。
「第一隊飲酒!」站在隊伍最前面的抬著浮橋的兵士和盾兵四個人一袋酒分飲而盡,有的兵士因為喝的太快臉色有些潮紅。
「床弩準備」「弓箭手預備」宇文士及令旗揮動,一道道聲音傳到了麾下各千人將耳中,再由千人將傳達命令。
「第一隊上」又是一種顏色令旗揮動,第一排第二排第三排將士上前,走到河邊開始搭建浮橋,舉盾的兵士們小心地用盾牌藏住搭橋將士的身體。有人下水打樁,有人橋上鋪板,浮橋一尺一尺地向著對岸延伸。
扶餘人並不呆板,反應很快,一支軍隊急急跑來,對岸上的幾名哨兵也舉起弓箭射了兩三箭,見射過來的箭要麼被盾牌防住,要麼跌落在水中隨河流飄蕩。
終於扶余軍隊過來了,弓手在列隊準備,宇文士及又是一聲令下「放!」,剛才早已忍耐多時的弓箭手們放出了漫天的箭雨,對面的扶余軍隊急忙舉盾,還是有不少慘叫聲傳來,浮橋還在延伸,扶余弓手的反擊也來了,不少的左衛將士被流矢命中,鮮血橫流,失去生命。
持刀的悍卒們在忍耐著,等到浮橋造好,他們在一刻鐘內就能衝過去把那些扶餘人全部砍翻。
「什麼時候輪到我們上啊」一名拿刀的小隊長說道。
「別說話,等造橋的兄弟搭好浮橋。」一名千人將來到小隊長旁邊說道。
戰場上,性命如螻蟻
陰鬱的天空之下,又一支扶余軍隊抵達了對岸,「嗖嗖」雙方射出箭組成了一道密密麻麻的死亡地帶。
「再調兩千弓箭手上前」宇文士及一聲令下,又有兩個千人隊上前,「再命令第一隊加快速度。」
傳令兵嘶吼著將命令傳給了正在建造的十餘架浮橋,眾人加緊幹活。
扶餘人眼見箭雨沒有對造浮橋的軍士們多大的阻礙,隨即一人上馬向著遠處飛奔而去,大概
除了下命令的扶余將領,恐怕沒有人注意到離開的一人一馬,就在浮橋距離對岸還有一丈多的時候,粗大的木頭從上游順流而下,木頭粗大的根部被削尖,沖著浮橋衝來。
宇文士及趕緊下令撤回搭橋士兵,士兵們也看到了,但是除了一些在橋上運送材料的兵士幸運地跑到了岸上之後,粗大的木頭直直撞在橋上,橋上的兵卒齊齊被卷進了河水之中,有人掙扎著想要游到對岸,卻被扶餘人一箭射殺。
首次強渡,失敗!
浮橋還有,但是士氣受挫,宇文士及咬了咬牙令旗一揮,「第二隊上」又是一批傳令兵四散而去,又一隊人扛著木頭上前開始搭建浮橋,對岸的扶餘人見大周沒有撤兵打算,也只能咬牙繼續承受箭雨,第三支扶余軍隊抵達,這是一隊弓手和步兵混編的軍隊,看來扶餘人已經有了打登陸戰的準備。
「派騎兵前往上游偵查滾木火船」一名傳令兵將命令傳到了岸邊最靠後的騎兵三千人將呂方,這是左衛大軍唯一的一支騎兵,呂方率領騎兵呼嘯著沿河北上,在距離登陸地點十幾里的地方發現了扶餘人的駐紮地,那是大凌河與白狼水的交匯之處,形成了一片三角形的河灣地,不少人還在砍伐木頭堆在營寨內,河邊還有不少船隻,從營寨規模上看駐紮人數有大概八千到一萬人。
「速速回去告知大將軍,這裡有一處扶餘人駐紮地,有一萬駐軍,讓將軍暫停渡河」將軍呂方對一名傳令兵說道。
傳令兵騎上戰馬就沿著原路飛奔而去,而呂方也在考慮怎麼樣才能拿下這個營寨,騎兵太少了,面對一萬人而且是擁有防禦設施的一萬人,很難啃下來。慢慢地思考,直到他看到了營寨中的炊煙,自己在這裡啃乾糧,喝冷水,這群狗東西居然在吃熱乎的。
當即下令一個千人隊悄悄去一邊給他們來一輪騎射,千人將王虎帶著自己的人過去了,將軍看著對面吃飯心裡不好受,就讓自己也不好受,那自己也不能讓扶餘人這幫狗東西好受,還吃熱的,鍋都讓你沒心思碰。
王虎先派了四五個小隊擔任斥候,前方開路。「老大你是不是得罪王哥了」斥候小隊中一名精瘦的漢子沖著一個人低聲說道「騎兵改步兵,馬都不讓騎了,讓咱趴地上爬過去看有沒有陷阱。老大,你覺對是得罪王哥了。」
「閉嘴吧你,趕緊的,到那個小土坡哪裡就算探查完了」隊長說道。
不一會,幾十名匍匐探查的斥候均已經探查完了指定的區域,一名小隊長從懷裡摸出一支三角形令旗,舉起來揮了一圈后又重重向前落下,又重複了兩邊。就聽到遠處轟隆隆的聲音響了起來。
扶餘人也被這聲音驚動,正在吃飯的人都放下了碗筷來到營寨門口準備應戰,卻見一支千餘人的騎兵呼嘯而來,衝到營門口幾十步的時候,彎弓搭箭射出,然後一拉碼頭馬頭折返而去,而扶餘人也有幾十人被這一波箭雨射死射傷。扶餘人的將軍也在大吼著放箭還擊,但可惜大周將士們的甲胄抵禦了大部分的傷害,本來就命中不多的箭雨造成的傷害更是微乎其微。
扶餘人的將軍氣的跳腳,他想帶兵衝出去和這個該死的騎兵決一死戰,但這沒有半點意義,他的步兵根本追不上,氣憤的將軍回到了營寨,斥候們還要在暗處監視,隔一會換一個地方監視,因為王虎千人將說了這頓飯不能讓扶餘人吃的那麼安寧,就在他們回去吃飯的時候,該死的騎兵又來了,這次他們很聰明,騎兵攢射,每個人都被告訴向一個區域射箭,這一次的殺傷力就大多了,雖然傷亡還是幾十,但被射死的明顯多了不少,還有不少傷員被多支流箭命中,眼見命不久矣。
扶余營寨大帳,駐守這裡的是扶余的一個萬人隊,將軍高立是國王高元的子侄,此刻高立正在大帳中發泄著怒氣,被一隊騎兵兩次挑釁,他恨不得提兵殺出去,但是他這個萬人隊手中的三千騎兵已經被元帥乙興文支調走,只剩七千軍隊駐守此地,他的任務也很簡單,守住三角地帶,下游傳訊時釋放流木或者火船阻止周軍搭建浮橋。
「命令哨兵巡邏隊配備弩具,等周軍騎兵再來是射他們。靠近周軍一側的兵帳全部拆除,除了必要的守衛之外,靠近那塊地方的人攜帶好盾牌。」高立安排著,想盡辦法減少騷擾產生的損失。
王虎率騎兵又馳射了一輪后,效果沒有那麼明顯了,反而還有幾名騎兵中了冷箭。
「老大」王虎將扶余營寨的情況稟告了將軍呂方。
「不出來」呂方也犯了愁,烏龜殼子就這點難受,攻不進去他還一直干擾這下游的進攻,突然間,呂方看到有幾支小船燃起了大火,然後再岸邊人的推動下向著下游衝去。
「不好,快去讓將軍不要過河。」呂方扯過一名騎兵,在他耳邊嘶吼著。
然後那名騎兵上馬飛快地向著下游衝去。
而下游這邊,扶餘人之前似乎想開了,沒有對著搭建浮橋的第二隊放箭,乾脆和對岸的周軍弓弩手開始了對射,不時有人倒下,又有人填補空缺。沒有箭雨干擾的第二隊抬著木板材料向對岸一點一點地鋪設著,第一架浮橋終於鋪設好了。
「命令第二隊,回來」宇文士及下令了,過還是不過呢,浮橋已經鋪好了,但是騎兵斥候傳回來的消息說上游扶余營寨有火船流木。宇文士及糾結了,但他很快就整理好了思路。
「傳令第二隊,讓他們緩慢築橋」一名傳令兵帶著宇文士及的命令沖了過去。
「傳令營中鄧銳、房凱、柳公明三千人將各領五千人馬前去與呂方匯合,夜襲這座河邊營寨。」宇文士及命令道。
「傳令各部今日強渡改為佯攻,弓箭手輪替,步兵至少發起三輪進攻,一定要將扶餘人的注意力牢牢吸引在這,黃昏時分撤兵,半夜發起強渡。」
宇文士及似乎想起了什麼,又叫來一名千人將,對他說了幾句話,千人將面色凝重地走開了。
本來士氣稍有挫折的左衛前鋒軍,此刻有種原來如此的感覺,原來發起的一直都是佯攻,這讓兵士們的士氣又有了不少提升。只是苦了拉弓射箭的弓手們,一個多時辰五千弓手最少每人都射了十幾支箭出去。眼下又有一批步兵代替弓手放箭,這讓弓手們有了喘息的時間。
「沖啊」浮橋再一次搭好,有一隊準備進攻的士兵臨時每個人身上都綁了兩個充滿氣的牲畜尿泡,他們再一次進攻,雖然知道自己是佯攻,但還是爆發出了強大的氣勢;但這一回似乎扶餘人故意放他們過去,一支千人隊沖了過去,第二支千人隊正準備過河,就聽到遠處急急的鳴金聲。
衝過去的那支千人隊果斷分出兩百人抗住扶餘人的進攻,剩下八百人沿橋後撤,遠處的河流在傍晚的暗色下映照出紅紅的亮光,足有十幾艘著火的小船,扶餘人想放過去一部分周軍再截斷浮橋,方便吃掉,但大周早有了防備,兩百人斷後,橋斷了,河面上到處都是著火的木板隨水飄動。兩百人又留下一百人斷後,一百人跳河求生,到最後一百人全部戰死。
宇文士及知道這是在誘敵,但是那一百多犧牲的大周將士還是讓他心疼,岸上的左衛大軍很寂靜,寂靜地可怕。他們壓抑著一種怒火,一種兄弟生離死別的復仇怒火。
過了一個時辰,天色黑了,「叮叮」的鳴金收兵的聲音響了起來,各營開始緩緩撤退,一邊收斂戰友屍身,另一邊強迫自己不去看對面令人作嘔的扶餘人。
將軍呂方這裡,三位將軍帶領的一萬五千步兵也悄悄來到了一座丘陵之後隱蔽,他們在等待著天黑,天黑之後大軍才能趁著夜色悄悄靠近敵軍大營。敵軍大營旁邊,斥候又摸到了這裡,他們發現在騎兵的騷擾下,敵軍營寨的哨兵只有幾個,其他的兵力都在遠離騎兵,射程的地方。
按照將軍呂方的意思,三支騎兵每隔半個時辰就衝上去繞一圈,麻痹對方,天色一黑則大搖大擺地撤退,讓扶餘人以為騎兵已經離開,從而放鬆警惕,半夜再由三千騎兵,一萬五千步兵對營寨發起突襲。
鄧銳房凱柳公明早已劃分好了任務,先由呂方三千騎兵率先破門進入製造混亂,身後柳公明三千步兵壓陣,銳率六千人從左邊沿大凌河南岸進攻,房凱率領六千人從右邊沿白狼水北岸發起進攻,三路大軍收拾騎兵放火之後的營寨,隨後向下游釋放火船信號,宇文大將軍必然及時組織進攻。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已然快到半夜,呂方率領三千騎兵趁著夜色一點一點地想著大營走去,離大營還有大概一百五十丈的時候,一名排頭兵從懷中取出一支火摺子,在胸前畫了一個圈又趕緊擋住火光,遠處的黑暗裡也出現了一個火摺子火光劃了一下,旋即熄滅。這是和斥候聯繫的暗號,斥候們知道大軍來了,解下背著的弩具,瞄準敵軍大營門口的兩人,嗖的十幾聲破空聲,兩人軟軟地倒下,取出火摺子又畫了一個圈,熄滅。
幾十名斥候向著營寨衝去,不時有人停下激發弩具,隆隆的騎兵戰馬踏地的聲音響起來了,睡夢中的扶餘人被驚醒,但騎兵在斥候的幫忙下已經踏破木製的營寨大門,三千騎兵手執火把兵器分作幾支洪流沖向不同的地方,一路縱火。
高立從帳篷中衝出,提刀斬殺了幾名混亂的士兵后,身邊的扶余士兵穩住了心神,南北兩路步兵洪流也重重砸進了這塊三角大營。
高立組織身邊的親衛和收容的幾百名扶余士兵在中軍組織起了防禦,但是騎兵在營地中進行盡情的縱馬狂奔,三千騎兵在千人將的手勢和吼叫下分成十幾股騎兵朝著兵帳,營寨點火,整個扶余大營陷入了一片混亂。
看著在中軍附近逐漸變得有序的扶余士兵,呂方意識到這裡肯定有一條大魚,見中軍已經聚集了千餘名扶余士兵,而自己身後的騎兵只剩下兩百多三百人,有心沖一波的呂方調轉馬頭率領騎兵又沖向了另一片扶余士兵,「控制馬速,不要太快,粘著他們,把他們趕到中軍去」呂方大聲吼道,同時抽出弓箭射殺想要抵抗的扶余士兵。
「倒卷珠簾」殺潰一部敵軍,再驅趕這已經被擊潰的敵軍去衝散結陣防禦的敵人,用這樣的戰法,對方就是一堆沙子,水一衝就垮的沙子。
中軍將近千人的防禦被潰兵沖開,高立本想下令擊殺衝擊的潰兵,但殺了幾個人也沒辦法組織潰退的一千多扶餘人,他們已經被殺破了膽,呂方路上遇到了好幾隊騎兵,吼叫著下完命令后,騎兵們開始有組織地粘著潰兵衝擊中軍。
沒有辦法組織防禦的高立帶著結陣的士兵退往河邊,高立想要坐船逃走,但是兩路步兵洪流專門分出了兩個千人隊沿河早早佔了小船,高立帶著人砍殺了路上阻擋前進的的扶余潰兵,卻見到小船早已被佔領,甚至還有一些周軍在搬運油料木材,準備釋放火船信號。
高立知道自己敗了,從自己被三千騎兵折磨地麻痹的時候就敗了。他扔下了武器,後面跟著他的扶余士兵心有不甘,也無奈扔下了手中的長矛戰刀。呂方到了,騎著馬的他要比高立高出很多。低著頭俯視這個手下敗將,呂方不由地笑出了聲,旁邊也有人走了進來,鄧銳房凱柳公明三位將軍都到了,房凱受了點傷。
「這麼多人投降」柳公明說道。
「怎麼處理」鄧銳問道看向了房凱。
「先關起來吧」房凱說道。
「火船信號放了嗎」呂方說道。
「正在準備呢,馬上就行了」鄧銳說道。
「好,鄧銳你帶本部五千打掃戰場,我們去支援將軍強渡。」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