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風起雲聚
興業三年十一月的北涼王庭,沙缽可汗與都蘭可汗以及王庭貴族正在商議遼西一戰。
「大汗,奚族首領蘇咄傳來消息,大周左衛大將軍宇文士及在遼西和右北平附近的柳河一線組織了防禦,蘇咄部五千騎兵無法切斷遼西大周軍隊退路。」一名北涼貴族站起來說道。
「大汗,我們要不要對大周河套和雁門等地施壓」又一名穿著羊皮襖的部落首領問道。
「大汗,我建議我們還是和上次一樣,只是派部落前去放牧,不增兵,王庭集結的騎兵也化裝成部落從克魯倫河呼倫湖慢慢運動到奚族西拉木倫河一帶,這裡距離遼西只有六百里,我們可以與扶余聯繫,他們慢慢撤退誘敵深入之後,周軍補給線拉長,那我們草原精騎就有發揮的天地了。」都蘭可汗在羊皮地圖上指著一條河流說道。
「懦弱的周人怎麼配擁有肥沃的土地和豐富的資源,這一切都應該是長生天的子民的」一名部落首領站起來憤憤地說道。
「對啊」其他貴族也紛紛說道。
「我想想,我們還缺少大周內部的情報,沒有大周內部的詳細情報,我不會讓長生天的子民冒險。」沙缽大汗明顯要比在場的貴族都謹慎。
「先商量到這裡吧,各部族回去讓勇士們養足氣力,我們早晚都會對大周動手。」沙缽大汗補充道。
「遵令」貴族們離開了大帳。
「來人,去把可墩請來」沙缽說道。
「大汗」不一會一位美婦人來到了沙缽可汗的大帳。
「可墩,我打算對遼西用兵了,我需要你的幫助」
「不知道大汗需要什麼幫助呢」美婦人自顧自地坐在了一張矮凳上對著沙缽可汗道。
「我需要知道大周遼西地區兵力調動情況。」
「大汗,這個超出我的範圍了」美婦人聽了沙缽可汗的要求也有點無奈。
「那你能提供多少幫助」沙缽大汗問道,現在輪到美婦人說底價了。
「大汗,河北河東地區的縣兵調動,這些情報花些錢不是大問題,」美婦人說道。
「河北河東?遼西的弄不到嗎」沙缽可汗有些不高興。
「江南沒有在遼西布置過暗樁,只有其他地區關於遼西的情報。」
「開個價吧,可墩」沙缽可汗說道。
「大汗再給我五千戰馬如何?」美婦人笑道。
「五千匹戰馬,可墩,你可真會做生意。」沙缽可汗嘲諷道。
「大汗,我們江南消息的價值是可有目共睹的」美婦人再次聲明消息的價值,卻被沙缽可汗打斷了。
「三千匹戰馬,什麼時候把消息傳來什麼時候說馬的事」沙缽可汗霸道地說完便離開了大帳
美婦人很氣憤,恨不得殺了這個蠻族,但沒辦法,江南還需要北涼的戰馬。美婦人回到了自己的帳篷,對侍女說道:「去找阿奴」
「是,公主」
不一會,一名草原人服飾的中原人走進了帳篷,「參見公主」
「阿奴,去聯繫李傑,調查一下大周遼西的兵力部署」
「是,公主」
男人離開了,只剩下美婦人一個在帳篷里,茫茫草原,獨在異鄉,卻終日與仇恨活著,還要忍受屈辱,她回憶著,想起來她本是南宋最強硬的公主,玉瓏公主,甚至比南宋的皇子們都要強,但那一天,收到大周八路大軍南渡大江殺向江寧,南宋帝不得已派船將自己的公主送到北涼換取援助,以牽制大周的兵力,但奈何南宋太過腐朽,她剛剛抵達北涼,南宋就已經被滅,國讎家恨在身,她卻不得不以色侍人。
一句,對得起百姓俸祿,李傑,南宋的一代將相人物,甘願隱姓埋名數年之久陪伴唯一的南宋血脈趙昭。而那些高高在上的肉食者面對一句天下大勢或者識時務者為俊傑,大概也就成為了俊傑吧。
還好,她不是一個人在為復仇而活著,還有很多人,她也要為這些人活著。
江南,公主的信來了,「先生,姑姑說的遼西的消息我們怎麼弄啊」趙昭犯愁了。
「少主,咱們河東河西的探子應該有這些地區的兵力調動情況,我們分析一下不難估計遼西的兵力。」軍師李傑分析道,「在下這就詢問一下河東河南河北諸郡的暗樁情況。」
「先生快去」
長沙郡的山莊里,小皇子趙昭,軍師李傑,將軍錢傑等人聚在一起,商量著。
「負責河東的王涉回報馬邑、婁煩、離石、雁門等地並無調動情況,太原、上黨、河內、絳郡、河東等五郡在十一月份皆有調動情況,去向不明,總計有一萬多郡兵調離。」
「什麼河東一地就調動了一萬多」一名臉上有刀疤的人驚訝道。
「別說話,讓先生繼續說」為首的錢傑將軍瞪了一眼那人。
「崔亮傳訊說博陵、河間、渤海、汲郡、魏郡、清河、武安等河北七郡連同幽州殘軍將近三萬人已經在六七月份陸陸續續調往北方。」
饒是錢傑聽到也有些吃驚,零零散散加起來,還有遼西漁陽涿郡等地原本的駐軍怕是已經將近二十萬
「河南諸郡有消息嗎」小皇子趙昭連忙問道。
李先生又打開了一封信說道:「東海、齊郡、北海、琅琊、東平、東郡還有彭城最近在調動軍隊,具體數量不明」
「我估計七個郡起碼也會抽調一萬五千左右」錢傑說道。
「那也就是說大周這次會調動二十萬兵馬突襲扶余或者北涼。」趙昭說道。
「應該目標是扶余,突襲北涼他得等涼州軍成軍才行」麥鐵杖笑道。
「麥將軍說的對」李先生繼續說道。「我們現在要重新考慮一下了」
「考慮什麼啊,先生。」麥鐵杖一臉不明白。
「當然是考慮怎麼扯他的後腿」李先生笑著說道。
「先生不要賣關子了」趙昭說道。
「貪腐是滅亡的開端,那我們就先推動一下地方官員的貪婪」李傑說道。
「先生的意思用錢開道,然後賺錢打造我們的復國精兵」錢傑說道。
「對,我們通向草原的走私道路就是這麼打開的,但是因為要注意影響,所以當初沒敢太過肆意擴張。但是現在皇帝發動戰爭,國庫空虛,等到他加稅的時候,我們就可以推動這個計劃,到時候百姓只會認為皇帝無道。」李傑解釋道。
「那先生,什麼時候開始行動」
「不急,先確定斂財的法子,然後等皇帝加稅。」
「先生,要是這皇帝不加稅怎麼辦」趙昭問道。
「那就得想辦法讓世家動手了」李先生又換了一個思路說道。
「世家?」
「對,挑起二皇子和太子附庸世家的矛盾,多設迷霧,讓朝廷疲於奔命,再看看能不能在皇帝北征大軍的糧食上動手。」
「先生大才,此事還得先生調度安排才行啊」趙昭感慨道。
「殿下,這也只是在下一家之言罷了。」
「先生,你可得擔當起這份重擔,我和各位將軍都相信你的能力」趙昭誇讚道。
「多謝殿下信任」
興業四年,遼西戰場烏雲密布,扶餘人在大戰幾場之後退往了白狼河一帶,右衛大將軍張瑾帶領四萬右衛大軍進駐柳城。而從興業三年三月開始,朝廷就陸續抽調各郡縣士卒前往涿郡漁陽等地集中操練。
興業四年三月初,就在宇文博回到軍營和越王宇文佐帶領新軍練了兩個月陣型戰術之後,經過朝廷商議,兵部發下了通知,新軍更名為驍果軍,新軍主將越王宇文佐再次回府歸養。
「三叔,你又得回去養老了」宇文博打趣道。
「看來馬上就要出兵了,你還不趕緊回去」宇文佐說道。
「好好好,我馬上就走,這不是看你馬上就回去孤家寡人了,多陪你一會,唉」宇文博調笑道。
「你小子,現在還在編排你三叔。」宇文佐不甘心道:「行了,回去吧,有這份心就行了。」
「好,三叔,那我回去了。」
「滾吧滾吧」
騎馬很快就回到了京城皇宮,宇文博還是老規矩先回去拜見母妃,跟母妃說了一會話之後終於說出了自己想要去戰場,王娡聽完后不經意間落下了幾滴淚,趕緊擦完后王娡便讓宇文博去問問他父皇。
「母妃永遠支持你,你想去那便去,但是上戰場不許落了皇家威風。」
「母妃,我不會給你丟人的」
獲得了王娡同意的宇文博來到了垂拱殿。
「看來你母妃已經同意了」宇文泰說道。
「那父皇會不會同意呢?」宇文博反問道。
「你是朕的兒子,朕不會阻止你,但你要是怯戰,朕會斬了你。」宇文泰的話讓宇文博毛骨悚然,這也是一位血與火中拼殺出來的皇帝。
「好,兒臣答應父皇。」
「那你到時候就幫著督運糧草吧」
「可是……」剛想說去前線的宇文博看到宇文泰的眼光,後面的話被生生咽了回去。
「行了,下去吧」
宇文博只好悻悻離去。
幾天之後,宇文泰正式在朝會上提出了御駕親征征討扶余,一些朝臣剛想開口反對,卻看到今天的朝會之上,左丞相楊處道右丞相高昭玄還有幾位尚書大人都沒有開口。
「陛下,此事太過重大,當從長計議」一名御史台御史站了出來。
「陛下,我兵部已經做好了準備。」兵部尚書李耀師支持道。
「戶部呢,軍餉問題怎麼樣了」宇文泰滿意地看了一眼李耀師后又看向了戶部尚書裴矩。
「陛下,國庫沒有多少銀子了。」裴矩硬著頭皮說道。
「陛下,向百姓和世家加稅吧,今年只加一成的稅就足夠大軍餉銀了」戶部左侍郎范黎說道。
「還有什麼辦法嗎」宇文泰看向了其他官員,見群臣沉默不語,便無奈回到了垂拱殿。
「宋安,召兩位相爺,戶部裴矩,兵部李耀師」宇文泰強壓怒火說道。
「老奴領旨。」
「幾位愛卿,可有什麼好辦法」
「陛下,現在除了加稅短時間內根本籌集不到如此多的銀子」戶部裴矩說道,高楊二位丞相也顯得有些束手無策。
「陛下,要不向那些地方大族借錢?」李耀師開口了。
「你讓朕低聲下氣去找那群蛀蟲借錢?」宇文泰有些生氣。
「陛下,有些地方世家還拖欠了許多賦稅」裴矩小心翼翼開口說道。
「對啊,陛下把這部分錢追繳回來,出兵的軍餉不久解決了一大部分了嗎」李耀師有些欣喜。
「不行,這個時候這些人不能動,一動他們整個大周動蕩,不利於出兵」右丞相高昭玄說道。
「還是加徵稅收吧,加征八分」宇文泰斟酌了許久,還是開口說道。
「陛下」裴矩還想再說話,卻被宇文泰揮手打斷了。
「先下去吧」隨即又看向宋安,「召太子宇文護,楚王宇文禮前來垂拱殿。」
「老奴這就去」
不一會兩位皇子就來到了垂拱殿,「拜見父皇」
「起來吧,朕打算御駕親征的消息你們都知道了吧」
兩人點點了頭,想說話卻見宇文泰繼續開口道:「太子監國安排軍械糧草和日常國事,楚王宇文禮前往丹陽,坐鎮江南,朕希望你們兩個能給朕一個安穩的後方。」
「兒臣遵旨」兩人也不再勸阻,因為他們明白父皇心意已決。
幾日之後,朝廷加稅八分詔令正式送到各地郡縣長官手中,其中也有一部分貪官污吏開始了暗箱操作。
「朝廷有令,以後賦稅增加一成半,百姓們要好好耕種」一個縣令如此說道。底下的百姓紛紛叫苦不迭。
「又加稅了,今年還想給小兒子找門親事,看來又得等幾年了」聽著衙門小吏說朝廷通知的一個老漢說道。
「誰說不是啊,去年的餘糧都差點不夠吃,今年又加稅,又得挖野菜吃了,唉。」
「你聽說了嗎,好像是朝廷又要開戰了。」
「又打仗,打來打去窮的還不是咱們這群種地的」
「今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啊」
種地的百姓們在議論紛紛,而那些高坐深宅大院的肉食者們卻對外面的通告不屑一顧,地是自己的,種地的是窮棒子們,加稅加的是窮棒子的稅,跟肉食者們又有什麼關係呢。
當然也有的家族體貼百姓,博陵唐家,唐家老爺唐任在城中喝茶看到了貼出來加稅的告示,卻不由的心裡一嘆,加稅之後今年的百姓怕是不好過了。
「唐安」
「老爺」坐在唐任旁邊的家僕說道。
「咱們回去吧」
「是老爺」
回到唐府,唐任剛剛進府就見一粉雕玉琢的小丫頭跑了過來,一把抱起來就聽小丫頭說道:「爹爹,你又跑到哪裡去了」
「爹就出去轉了轉,玉書現在不是應該跟著你娘看書嗎,你怎麼跑出來了」
「娘要打我,我就跑出來找爹爹了」小丫頭奶聲奶氣說道。
「那肯定是你不好好看書對不對」
「才沒有」
唐任抱著小女孩走了進去,一家人說著笑著。到了晚上,唐任召集了家族中幾名有分量的長者和一些唐家後輩在祠堂商量著。
「朝廷應該是要開戰了」一位老者說道。
「我的意思是想朝廷捐一筆錢財,今年佃戶們八分的賦稅我們承擔四分。」唐任緩緩開口
「我不同意」一年輕人起身說道「朝廷就是不敢動我們才加賦稅的,咱們憑什麼主動掏錢。」
「就憑朝廷打完仗說不定就敢動我們了,雪中送炭終究是不如錦上添花」唐任繼續說道。
「大伯你也太膽小了,咱們和朝廷這麼多年井水不犯河水,朝廷還能對咱們動手?」年輕人一臉不屑。
「閉嘴,唐峰你越來越不像話了,這裡哪輪得到你說話」唐任弟弟唐瑋開口呵斥道。
「是,爹」年輕人不再說話了。
「這件事按老大說的辦,就這麼定了」一位年過花甲的老人說道。
「爺爺」唐峰還想再說卻被唐瑋瞪住了。
江南,朝廷加稅的詔令也傳到了這裡。
「先生先生」小皇子趙昭跑到了李先生的房間。
「少主,出什麼事了」
「朝廷加稅了」趙昭一臉欣喜。
「好,這一步朝廷總算走到了,看來皇帝很快就要發兵了,我得趕快派人把遼西兵力情況傳訊公主」
「先生快去吧」
「對了,少主還要麻煩你安排人去啟動賄賂計劃。大戰一起,咱們需要大量錢財物資,還需要少主派人賺取財貨啊」
「先生放心,此事交給我。」
兩人相談不久就各自離開,江南小雨淅淅瀝瀝地下著,遼西之地上方的烏雲仍舊在聚攏,不知醞釀著多大的危機。
興業四年三月底,大周皇帝宇文泰頒布戰爭令,兵部下發軍令:大周京師新軍兩萬由京師沿運河經東都到涿郡,大周涿郡匯聚的已經操訓八個月的三萬縣卒即日開赴遼西柳河一帶,右北平匯聚的三萬五千縣卒駐紮玄水一帶。
朝堂之上,「左右丞相協助太子監國,兵部左侍郎李傕,戶部左侍郎范黎以及一干官員隨朕親征,楚王坐鎮江南丹陽郡,防止太平教興風作浪」
一聲令下,天子龍舟和新軍一道出發了,宇文博坐在大軍運輸戰船上,看著東方遠處的烏雲,默默的抓緊了手中的刀。
臨走前,越王宇文佐和他說過,這一仗風險很大,內有太平教,外有北涼相助,擊破扶余怕是沒有那麼簡單。
宇文博一直都很相信三叔,因為他三叔的打仗打架都能把自己打個半死,除夕之後宇文佐帶著他操演陣型,練了兩個月,最好的戰績也只是拼掉三叔一半多的人馬,贏得人始終都是三叔。
他不敢放鬆警惕,甚至於臨走前他還特地求宇文泰給新軍安排兩百餘工匠隨行,他害怕,新軍,父皇,還有北疆的大軍因自己而崩潰。
「好,朕今日做出一個決定,所有皇子可進入六部選一個司部任職,太子依舊處理國事,所有皇子一年評定一次功績,若是你們做的出色,朕的這位子讓給皇兒們又如何。」
「陛下不可」宴會上的兩位丞相說道。
「愛卿不必如此,讓朕看著他們暗中勾心鬥角還不如讓他們光明正大各憑手段」宇文泰的決定可以說是皇帝的一次任性,因為歷朝歷代怕是也沒有這樣大膽讓皇子們正大光明爭奪皇位的例子。
也正是因為他聽說了宴會開始前二皇子宇文禮和太子宇文護在門口的事情,腦海中閃過了這麼一個念頭,又想到自己的六兒子宇文博明明是一匹千里駒卻連皇位看都不看一心想著當個丘八將軍。
皇帝也是一個賭徒,他在賭這樣可以把暗中爭奪皇位的皇子都擺到明面上,眼皮底下的爭奪或許能夠不出現流血宮門的政變,同樣又可以把那些有能力的但是沒興趣的皇子束縛到正軌上。
還有大臣想要勸陛下收回成命,但宇文泰笑著看了一眼宇文博,又恢復平靜地看向幾位皇子,「你們想一下去哪個司部主持,然後報到垂拱殿。」隨後宇文泰就出去了,留下得宴會眾人也不知所措。
宇文博看著離去的宇文泰,腦子裡還在回想著宇文泰看向自己的笑容,只覺得這老頭子太陰險了,自己在軍營帶的好好的,他收拾其他皇子居然順帶著就把自己也給收拾了,然後他就又想起來一件事,自己才十歲,不到十六歲出閣的年紀,那麼自己還可以跟著三叔在軍營。
而十八歲的三皇子宇文譽,十七歲的四皇子宇文疆還有剛剛十六的五皇子宇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