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遵化攻防戰

第二日，宇文博被戰鼓聲吵醒了，「怎麼了，北涼開始進攻了嗎」宇文博問著趙龍。

「殿下，還沒有他們在一箭之地外整頓呢」

「走，上城牆看看。」

城外一萬多北涼騎兵，還有臨時打造的一些攻城武器，還有一些百姓。

「殿下，北涼人這是要幹什麼」趙龍指著那些被抓著的百姓。

「還能幹什麼，用大周百姓填平城外的溝壑，還有陷坑。」

「沒有了溝壑，該怎麼守城啊」趙龍有些急了。

「去找柳元，想辦法這些百姓能救多少救多少，讓他去組織人手先把城門堆些砂石封住，城門附近挖溝要夠深，確保人掉進去爬不出來的那種。」

「殿下您這又是什麼辦法」趙龍也糊塗了。

「我要是他們就逼著百姓站在軍隊前面然後進攻，撞開城門肯定也是百姓在前面，挖條溝最先掉進去的肯定大部分都是百姓，百姓和他們分開就好辦了」

「明白了，我這就去」

「再去找韓升晏琪，問問他們的金汁熬好了沒」

「好嘞」

「嗚嗚——」都蘭可汗令旗一揮，大軍的牛角號聲響了起來，十個方陣緩緩移動，兩側是四個騎兵弓手方陣，中央是前二后四的步兵方陣，抬著不少的攻城武器，撞木上的綠色樹皮都沒有刮乾淨，這讓看著的宇文博一臉鄙夷「草原人木匠活是真的糙。」中央兩個步兵方陣前面是一百多百姓，零零散散地排成一行，這是他們在薊縣時抓到的，一直在軍中做苦力。

「方傑，安排守城士兵躲避箭襲等百姓接近土坡時進行拋射。」

「是殿下」

「許濟，去問問城裡的木匠們，那些大車做好多少了，做好的外層塗泥漿然後全部拉到城門那裡構築防線。」

「是」

「準備，放箭」就在北涼大軍第一波箭襲之後，城下的百姓也都進入了土坡附近，北涼人開始挖掘通道，方便攻城兵器進入。

「城門的溝挖好沒」宇文博在城牆上的擋箭篷下面端正地坐著，不時地和旁邊的人說說笑笑，不得不說這種狀態確實減緩了城牆上的士兵們的心裡壓力。

城牆上弓箭手分成三隊在將領指揮下三段射依次不停，一波波箭雨從城牆上飛出，城牆下通道在一點一點地開闢，不少北涼的下馬步兵扛著梯子和簡易的撞木已經來到了城牆之下。

「澆金汁！」滾燙又帶著惡臭的混雜了糞便和斷腸草馬糞巴豆等毒物的金汁從城牆上澆下去，城牆下的北涼士兵痛苦地哀嚎，面部，胳膊，胸口被燙的紅腫起泡，有的還濺到眼睛里，當場就痛的瘋狂喊叫，有千人將看不下去，給了一刀解決了他的痛苦。

進攻還在繼續，兩翼的騎兵已經是第三輪第四輪拋射了，但對城上的傷亡並沒有那麼大。後面的四個步兵方陣也壓了上來。

「釘拍準備」有些城牆部分安置了釘拍，七八個壯漢拉著釘拍的絞繩，「放！」木板下面插滿利刃的釘拍砸了下去，砸到了五六個人之後，又慢慢被壯漢們拉起來。拉的時候有人往下扔石頭倒金汁，填補攻擊間歇。

「通道開闢出來了！把撞車推過去！」北涼人呼喊著「把那些漢人也帶過去，撞開城門！」

撞車緩緩向前，被人用刀逼著的漢人也跟著過去推著撞車。

「一炷香殺一個！一個時辰撞不開，就把你們全部殺掉！」一名北涼將領惡狠狠地對著城門洞內的百姓說道。

「那些大車來了沒，城門口的溝挖好了沒」宇文博問許濟道。

「大車已經到了，正在構建防線，溝已經挖了一半了，正在拓寬拓深。」

「好，這兩件事辦完就把堵城門的東西全撤開，讓百姓進來。」

「是，殿下。」

宇文博看了看下面進攻的北涼人，又看了看南面的山脈，只覺得還不是時候。

「其他方向城牆情況怎麼樣」宇文博問道。

「北面和南面是昨天的奚族和昨夜的契丹人，他們沒什麼動靜。只是派了不少騎兵一直在放箭。」

過了許久，「殿下城門那已經準備好了」，

「動手吧」

「是」

而城門外面，已經有十幾人倒在血泊之中，北涼將領提著他的刀在下一個百姓脖子上準備著。就聽到城門嘎吱的聲音，似乎快要撞開了，「看來你的運氣不錯，賭一下你能不能活下來」

那名將領對著刀下的人說道。

不一會，轟隆一聲大門被撞開，那人剛有一絲逃出生天的喜悅，下一刻手起刀落，滾燙的鮮血汩汩流出，他臉上的喜悅轉成了不甘，一雙手保持著向前抓去的姿態，似乎想問一句「為什麼」，但北涼人很快踏他的屍體向著城門衝去，百姓們依舊被抓著向前。

「漢人百姓往前走，跳進溝里蹲下。」城門另一邊不斷地傳來聲音

沒明白什麼意思的百姓們被推著向前走去，有人突然腳下一空，整個人摔了進去，後面的人聽到喊聲，也明白了溝是什麼意思，趕緊跳進去。城裡的百姓挖的很賣力，溝很深，不少人被率的頭昏腦脹的，但好在他們活下來了。

「不好，有埋伏」北涼人喊道，看著前面不斷掉進坑裡的漢人，北涼人以為又有埋伏，不由地向後退，幾名機靈的百姓趁機掙脫後面的人，跑進了城門，跳進了溝里。而也有北涼人見勢不妙，衝出去砍翻了好幾個漢人。

「鎮靜，這不是埋伏，漢人想通過那條溝跑，快衝進去。」有的北涼將領發現了端倪，立刻傳令衝進去。

大批的弓箭手已經在那條溝後面的大車防線準備就位了，趙龍在這裡指揮，見百姓能跑的已經跑進來了，而北涼反應過來想要衝進城，他一揮手，防線後面的弓箭手當即對著城門洞一陣攢射，太過密集的隊形，讓北涼人死傷慘重。

而城外，見到大門被撞開的都蘭可汗也放鬆了對城牆的壓力，「傳令攻進城門，三天不封刀！」

城外的北涼士氣被這道命令提升到了頂點，開始朝著城門蜂擁而去。

「去拉一百匹戰馬來，馬尾巴上栓草點火，讓馬匹衝擊城門」城牆上宇文博下著命令，心裡感覺在流血，那都是上好的戰馬，卻要用在這裡，但情況緊急，顧不了其他的了。

就在北涼士兵頂著盾牌冒著箭雨即將穿過城門洞的時候，城門周圍已經被堆滿沙土的大車圍了一個半圓，正對城門的大車防線開了一個口子，牽出來三四匹戰馬，有人點火，戰馬吃痛沖著城門奔去，北涼士兵只覺得自己被巨石擊中，然後身子軟軟癱倒在地，好幾匹戰馬的衝擊撞開人群，甚至還撞飛了四五人，戰馬速度慢了下來，幾人見狀趁機控制住了發狂的戰馬。

而城門內，趁著北涼人發生混亂趙龍也下令大車前移到溝前再構築防線。

眼見攻不進去反而還有所混亂的都蘭可汗忍無可忍，將自己的一千親衛排上了戰場，這是北涼部落首領都會訓練的親衛，而其中又以沙缽大可汗和都蘭可汗的親衛訓練最為強大。

一千親衛，身著鐵甲騎馬飛馳，城樓上的宇文博也注意到了這一支軍隊的不同，跟城下的北涼兵相比，這支軍隊的氣勢要強大太多了。

「傳令城下勇士們換弓箭，全力壓制城上的弓箭手，城門交給親衛」都蘭可汗又是一道命令傳出，城牆下的北涼士兵紛紛更換弓箭，朝著城牆上發射著漫天箭雨，城牆上不少的擋箭板被密密麻麻的箭雨射中，最終爆開，下一刻躲在下面的周軍士卒被白羽命中，當場沒了呼吸。

「傳令城下，換透甲錐和破甲箭，敵軍這一波攻勢將會很可怕。」宇文博在城樓上說道，傳令兵趕緊跑去城下。

不一會，一筐又一筐箭頭為鑿子形狀的箭支送到了城門口，大車後面的弓箭手們取出箭支一支一支慢慢插在地上，方便取用。身披鐵甲的壯漢們一步一步地向著城門洞走來，一百步，八十步，六十步，四十步，「射！」趙龍一聲令下，寸金鑿子們便飛了出去，鑿開披著的鐵甲，插入血肉，幾名壯漢不甘地倒下，「盾牌盾牌」壯漢們喊著，從地下撿起了盾牌，繼續向前走著，穿過了城門，來到了救走百姓的溝前，又有人從後面傳來了木板，正要架在坑上，上面滾燙的金汁澆在身上，金汁透過縫隙燙到了皮膚表面，不少人盾牌都拿不穩，再次混亂。

「放！」又是一透甲錐射出，再次射翻了十幾名鐵甲兵。「長槍抵住！」十幾桿長槍上前抵住了那些被燙到還想衝進防線的鐵甲兵。

「倒火油，對著城門口倒」宇文博將命令傳下，全城搜集來了為數不多的火油一股腦倒在了城外的城門地方，火把扔下，又是十幾名鐵甲兵身上燃起了大火，扔劈柴，扔被子。被子蒙在城下北涼人身上，然後又是一堆火把扔下去，沾了火油被子被瞬間點燃，整個城門口成為一片火海。一百多親衛在城門附近被火海阻攔。

「滅火滅火」「快快」火海外面的人在喊。

「長槍在前，弓箭手射」趙龍注意到了城門的外的大火，當即命令走出大車防線，將城門洞內的幾十名壯漢全部殲滅，眼見大部分人被殺，剩下的幾名北涼鐵甲壯漢也扔掉了武器，跪了下來。

他們怕了，眼前這座中原人的城池讓他們領教了各種陷阱，雖然草原上游牧騎射的生活讓他們也會製作陷阱，但在這種大規模戰爭中讓地方死的慘不忍睹的陷阱讓他們感受到了恐懼。前進的時候一切都很安全，但這些漢人用陷阱來對付自己，自己就好像是那些草原上待宰的綿羊，毫無反抗之力。

城門再次關上了，大火還在繼續燃燒。

北涼人在都蘭可汗的命令下，不甘地撤退了，留下了近千具屍體，灰溜溜撤退了。今天的戰爭讓他們感受到了戰爭的殘酷，特別是那些層出不窮的戰爭兵器和陷阱，今天還好有漢人百姓當擋箭牌突破到城門傷亡才沒有那麼大，但是城門一戰，傷亡了兩三百士兵卻連門都進不去，而可汗親衛一千鐵甲出動，居然在城門被大火燒地進不去，對方簡直把城門當成了柴火灶，火油，沾滿火油的被褥，再加上樹枝柴草。

「唉，就差一點」有將領氣憤地說。

「傷亡多少」一直沉默的都蘭可汗突然問了一句。

「死了有七百六十三，城門那就死了又三百八十多，還有可汗親衛一百三十七人，受傷有一千三百多」

「都下去吧」都蘭可汗緩緩說道。

都蘭在思考，昨天到今天，兩天就已經陣亡了一千多人了，受傷了的人更是有兩千多，自己帶來的兩萬大軍現在能打仗的還剩一萬兩千多。

「可汗，為什麼要撤軍啊，差一點就能衝進去了」蘇咄趕回營詢問道。

「傷亡太大了，我派了一萬人，結果今天一戰傷亡了兩千多，我的親衛都派上去了都沒有攻進去。」都蘭可汗說道。

「大汗那怎麼辦，」

「去找病死的牛羊，再找一些漢人來，直接用土搭一座高坡，讓我們可以直接衝上城牆。」都蘭可汗一咬牙說道。

「好，我這就去安排人」

城內，宇文博在城牆上坐了一天，「終於結束了」，「許濟扶我一下，坐太久腿麻了」許濟趕忙過來攙扶。

「怎麼樣，傷亡情況」

「城牆上死了二百多，都是被弓箭射中的，城牆下面還好死了四十多主要是最後圍殲那些穿鐵甲的時候戰死的，受傷的有一千多，基本都是城牆上的」許濟慢慢說道。

「應該還會有一次進攻，到時候撐過去北涼人就會撤了」宇文博底氣十足地說道。

「殿下為什麼啊」

「因為到那個時候，他們就會發現回去的路全被水淹了，糧食也不怎麼夠的時候，要麼拼一把要麼就趕緊逃。」

第二天，北涼人沒有進攻，只是遠遠地用騎兵監視著城門，防止被夜襲，然後將病死的牛羊扔進了一些通往遵化城的河流上游。然後大肆出動騎兵四處搜尋漢人村莊，抓捕民夫，但好在宇文博早就安排所有人進入了遵化，這讓北涼騎兵在遵化附近抓不到民夫，開始向來的方向上抓民夫。

直到北涼騎兵看到了方山附近的情況，湖泊被掘開，道路被水淹沒，路上還有不少的馬蹄坑洞，這個情況讓都蘭可汗大為震驚。

他也明白了遵化城裡的那個人是不想讓他們離開，那個人要把他這兩萬騎兵一口吞掉。「也不怕崩了門牙」都蘭可汗恨恨地說道，隨即派人前去探查湖泊南面的道路，得到了相同的稟報之後，都蘭可汗在傍晚立即召集眾人商議。

「可汗，您說的是真的？後方所有路都被淹了」蘇咄問道

「對，甚至還布滿了哪種坑洞」「那個該死的漢人想要一口吃掉我們」

「可汗，大軍糧食最多還剩四天食用，如果我們真的被困在這裡就完蛋了。」契丹首領李進忠說道

「可汗，進攻吧，兩萬人全部壓上去！」哈勒戈赫說道。

「哈勒戈赫，攻堅戰我們傷亡太大了」都蘭還是有些不願意道。

「可汗，我們現在沒有退路了，現在撤退對方肯定會追擊，在那段路上我們甚至還沒有他們兩條腿跑的快。」蘇咄說道

「可汗，你有沒有覺得遵化城裡的這名將軍有些什麼不一樣」李進忠這時開口道，眾人也有些不明所以。

「這個人跟其他大周將領不一樣，其他大周將領跟我們就是兵對兵將對將的廝殺，最多也就是裝備不一樣，但是這個人太細緻了。」李進忠繼續說道「他連我們前進的路上都要安排陷阱，撤退的路上也要挖陷阱，恨不得草原人走一步都會傷亡一個人，這個人絕對會給草原帶來巨大的威脅！」

「所以，我的意見是，哪怕兩萬人全部拼光，都要殺了他。周國有他，整個草原都要在他的陰影之下！」

「我不這麼看，就一個小小的將軍，還讓草原在他的陰影下臣服」萬夫長哈勒戈赫說道。

「對啊，而且現在我們已經陷入困境，首先要做的應該是離開困境。」蘇咄附和說道。

大帳中陷入了分歧，蘇咄首領對困局有些害怕，想要帶兵先撤退。都蘭可汗也陷入了糾結，內心告訴他趕緊撤退才是對的，才能最大限度保存實力，但是他又有種憤怒，對遵化城的憤怒，他想踏平這座城池。

最後都蘭可汗決定，撤退！但是要打一個伏擊，如果對方出來追擊，憑藉著騎兵野戰，絕對讓漢人哭著跑回去烏龜殼子里去。

而宇文博也收到了牛進達的消息，北涼人已經發現了被淹沒的道路。

「好」宇文博喝道，魚已經發現自己在鍋里了，就看自己這一蓋子能不能蓋好了。

「傳令，出城監視的斥候加一倍，監視北涼的一舉一動」

「報！」「城外北涼大軍在收拾行裝，似乎要撤！」

「什麼？」「這也太慫了吧，他不應該拼一把嗎」宇文博自言自語著，也有些無奈，如果不能在城牆下拖到北涼糧食耗盡，他們撤出這片困境就還有餘力進攻其他的郡縣，到時候更難收拾。

自己為什麼不把驍果軍安排在湖泊這裡呢，還安排那麼遠奪取武城。失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