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氣走大儒
幾天前的北涼王庭大帳,北涼王庭的草原大汗沙缽可汗坐在主座上喝著奶茶,下面左邊坐著的沙缽可汗的大王子頡利和二王子突利,右邊則是近年來聲望勢力直逼沙缽可汗的都蘭可汗,他們都在靜靜等待著一個消息。
不多時,一個辮髮披散一身皮袍的突厥人打扮的漢人帶著一個包裹走進了大帳,「參見北涼沙缽可汗陛下」那人按突厥禮節行禮問安。
那人一進來,帳中三人皆有些興奮,大王子頡利有些等不及的問:「江南的小皇子答應起事了嗎」
那人不慌不忙回道:「公主陛下有命,此次行動,江南方面能夠拖住大周在江南的三支駐軍,大周能出動的支援軍隊,只有京師駐軍左右衛之一,希望沙缽大可汗和扶餘國王能夠全殲這支大周的機動兵力,但是千萬不要太過深入,大周的世家泥潭陷進去幾萬草原騎兵還是很容易的,只要大周天子威懾不了地方,過不了幾年這鐵桶一般的大周就會四分五裂。」
沙缽可汗聞言點了點頭,隨後向那使者答應道「沒問題,這一點你們放心,上次一戰後我草原也不願意直面大周的城池要塞,但是北涼精騎出動也要有所收穫,你們答應的馬邑郡、雁門郡、上谷郡、漁陽郡這四個郡布防地圖帶來了嗎」
「外臣已經帶來了」那人隨後便取下包裹拿出了一張羊皮地圖,帳中幾人看到地圖呼吸都急促了幾分。
沙缽可汗朝著都蘭可汗打了個手勢,都蘭可汗隨後拿起地圖仔細觀察了一會,向著沙缽可汗重重點了點頭。
「很好,本汗已經得到了你們的誠意」沙缽可汗滿意點了點頭
「大可汗,那我們後續的戰馬和牛羊」那使者試探問道。
「沒問題,這些東西你和都蘭可汗商議」沙缽可汗接過了都蘭可汗手中的地圖,對那使者說道,隨後吩咐大王子頡利「頡利你速帶本汗戒指前去調派七個部落南下」
「是,父汗」大王子頡利領命走出大帳。
隨後沙缽可汗又看向都蘭可汗吩咐道:「都蘭集中本部精騎於王庭待命」
「遵大汗令」
興業三年二月二十日,大周京城,朝堂之上,大周重臣正在商議出兵。
大周天子宇文泰端坐在龍椅上饒有興趣地看著下方因為十萬京城駐軍全部開拔前往遼西郡增援而吵成一鍋粥的臣子們,看著火候差不多了「行了讓你們商量大軍開拔事宜安排的,不是聽你們商量開不開拔的」
「陛下,左右衛大軍同時出動,京城空虛,萬一」吏部尚書長孫宸不死心地繼續開口。
「邊關百姓在遭受十萬扶餘人的折磨,你要朕看著國土淪喪,百姓飄零嗎」宇文泰有些憤怒了。
「報」「鴻翎急報」有一小太監飛奔而入朝堂。
看到鴻翎信使,宋安急忙下去把信使背負的牛皮信封,看了一眼上面火漆完好,隨後呈給了宇文泰。
宇文泰接過信封打開仔細看了一眼,便怒從心起,「兩位相爺也看一下吧。」
宋安接過奏摺走下台階遞給了站在群臣最前面的左右兩位丞相。
坐在龍椅上的宇文泰開口了:「蜀郡郡守張若奏報,吐蕃境內三部落不知何故逼近大渡河以南」還有「南詔王皮邏閣去世,王子閣羅鳳繼位后南詔對我大周態度也不似從前那般和善,蜀郡郡守張若請求劍南軍發兵西南邊境進行操練,以震懾宵小,諸位愛卿商量一下吧」
群臣商議半天後,右相高昭玄出列說道:「陛下,臣建議可令蜀郡郡守張若先派人與南詔試著接觸,同時令司馬安將軍麾下劍南軍進入戰備,同時令郡守張若和周邊郡守囤積物資,做好準備。」
「是啊」眾人紛紛應和。
正在眾人應和之時,又有一個小太監呈進來幾份奏章。
「念,還有什麼一塊念」宇文泰看完奏摺后扔給了一旁的宋安
「江南長沙、豫章、會稽、建安還有南海五郡郡守上報,均出現了太平教妖人愚弄百姓進行祭祀,當地官府兵力不足難以捉拿妖人,請求派兵協助。」
群臣聽完后大氣也不敢喘,北涼南詔江南扶余都有大事發生,一旦處理不當這場禍事足以掀翻大周。
「對方已經出招了,接下來該朕接招了。」宇文泰從龍椅上站起身來,向著群臣「左右相連同兵部戶部和左右衛兩位大將軍負責出兵事宜,朕只要你們做好一件事,扶餘國伸爪子,就給朕砍下來。禮部派人負責南詔和江南的百姓安撫事宜,吏部核查江南五郡官吏,禍亂百姓的先給朕砍了,江南駐軍不動,朕另外派人追查太平教。」說罷宇文泰一揮衣袖走出了大殿,宋安喊了一聲退朝之後也急忙跟上。
宇文泰在皇宮內走著,京城兵力只剩禁衛兵衛郞衛和一些縣卒,守備力量大減,能夠引誘歹人跳出來自然是好的,但就怕這網不夠結實,隨後吩咐宋安道:「拱衛司人手有多少」
「回陛下,拱衛司成立時間尚短,目前有兩千餘人,僅能確保京城無礙」
「兩千多,就這樣吧監察京城,外松內緊,等人上鉤」
「老奴這就去安排」宋安拱手應道。
「嗯,還有告訴太子去給兩位丞相幫幫忙」
「老奴這就去派人傳旨」
上完早朝的大周天子宇文泰吃了點東西后又來到了垂拱殿,垂拱殿取垂拱而治之意,自從宇文泰繼位便將這座宮殿改成了垂拱殿,殿內只有兩位負責批閱奏摺的翰林院學士,宇文泰剛坐下準備批閱奏摺,就見聽見太監稟告說宮學老師的幾位大儒前來請辭
「快請進來」宇文泰無奈的搖了搖頭,麻煩事一件接一件的來也讓皇帝頭疼無比。宇文泰也是有些摸不著頭腦,看向旁邊的宋安,宋安招來一個小太監,在他耳邊說了幾句后,宋安又悄悄告訴了宇文泰,「六皇子宇文博今日在宮學氣走了三位老師。」
「這劣子」
宋安將今日在宮學上課卻接連遭遇重大挫折的三位大儒請到了殿內,「陛下,我等能力有限,請辭去我等宮學教授之職」張學士首先開口,旁邊的兩位學士大儒連連點頭致意。
「三位學士,都是那劣子的錯,待朕好好收拾那臭小子,還請三位能不計前嫌繼續教育朕的皇兒」宇文泰低聲下氣說著。
「陛下,六皇子無心學習儒家,臣等實在無力教導,懇請陛下另訪名師」三人堅定地繼續說道。
事情還得回到宮學上課之時,張學士興緻勃勃的進入學堂,準備講授今日上課的課題。
勸學!
「教者堯舜,不教者桀紂,讀聖賢書,行仁義事。此乃教之根本,聖賢遺書之根本……」張學士開始了搖搖晃晃的講,很可惜今天的六皇子並沒有他想象中那麼仔細聽,很快六皇子就已經趴在桌上睡覺了。
張學士注意到了六皇子,慢慢的晃晃悠悠的走到宇文博的書案前,手中的書卷在案上輕輕一拍,貪睡的小六子登時醒了,才注意到身旁的張學士。畢竟是在宮學上學的皇子,沒辦法該教還得教,張學士冷哼一聲,說道:「六皇子對老夫所講有什麼疑問嗎?」
剛睡覺被驚醒的老六哪裡知道這老頭講了些什麼,忙說道「沒有沒有,張學士講的令我如痴如醉。」
這下子輪到張學士壓不住火氣了,「如痴如醉?好一個如痴如醉,六皇子所做所謂,丟皇家顏面,取戒尺來。」
眼看老頭就要打自己,老六也不忍著了,當即準備逃跑,卻又被另一旁一塊上課的小孩的話激了起來,「教者堯舜,不教者桀紂,讀聖賢書,行仁義事。此乃教之根本,連這也不知道。」
宇文博一聽,眼珠一轉對著張學士道:「張學士,堯舜先賢可有人教?桀紂之類的皇家帝王可有人教?」
張學士一聽,也愣神了一會想到:「堯舜先賢之師倒是未曾聽聞,桀紂等雖為暴君卻也該有人教導。」
「那可否認為,教反不如不教?」
「你這」張學士有些啞口,「堯舜先賢能從各種有能力的人身上學習,故而成其賢明;桀紂雖有賢人怕也是不會向那些賢人學習」
「原來是學者堯舜,不學者桀紂啊」老六眼睛一轉,又開口道:「那堯舜向賢人學習才成為聖賢,那學士今天所教都有問題,我如何能成為聖賢呢?」
「你——」張學士明顯被這小皇子的話噎住了,幾十年所學竟被一黃口小兒說成教人有誤,再呆一會怕是老臉也要丟盡,隨後拂袖而去。
而第二位過來的大儒李學士本是下午教導孔孟之道的,此刻也不得不前來頂替被六皇子氣走的張學士。同樣李學士也對今日的六皇子有些好奇,平日里六皇子都是等宮學上課之前或者下課做一些惡作劇,可從來沒有今日這般直接讓張學士下不來台。但他還是繼續開口,講起了孔孟之道,講了一會又好奇的問了六皇子一句。
「何謂王道」
「不聽話的,殺;聽話的,留著。」
「?」李學士也被這話驚住了「何謂霸道」
「聽話的,殺;不聽話的,更要殺。」
!!李學士徹底被這番話震驚了「何謂儒家之道」
「殺之前跟他講道理」
「何謂法家之道」
「殺之前給他寫一套律法」
「何謂帝王之道」
「我說了,你必須死」
「何謂天道」
「是天讓我殺你的」
!!!「一派胡言,老夫要上奏陛下」說完頭也不回離開了,只扔下了宮學里的幾個小傢伙,宇文博心想,今天兩個學士都不在了,這不能算逃學吧。
剛準備離開的宇文博又遇上了兩位學士和另一位王學士聯袂前來,『這不會是來揍自己的吧,但明明是張老頭說不過自己才走的』宇文博心裡想著,看著兩位大學士前來又有些發憷。
王學士首先開口了「六殿下,張學士李學士所教乃是治國理政的根基,你怎能說出如此姦邪之論」
見此情景,老六宇文博也不知哪裡生出的勇敢硬著頭皮說道:「我又不想爭奪那皇位,學那玩意幹啥,治國理政還怪累人的。」
「你」三位學士都有些語塞「六殿下,那些都是聖賢之書,如何就成了殿下所說的那些玩意了」
「本殿下想要成為的是一方將軍,治國理政,本殿下不稀罕」宇文博此刻也好似有了使不盡的勇敢,天天的讀四書五經,此刻說出這話讓他有些痛快,卻也有些擔心,於是又補了一句「不知道三位大學士可否教導在下武藝騎射呀。」
「你」此言一出三位學士也徹底對這位殿下沒有了多少再教的心思,只好聯袂尋找天子宇文泰,請求辭官。
「原來如此,這劣子」宇文泰心中也有些無奈,老六雖說是自己兒子,但自己因為國事繁忙卻疏忽了對他的管教,看來今天還得去一趟幽蘭宮,這劣子還得讓他母妃動手,心裡想著對策,一邊又對三位大學士百般挽留,三位大學士則是一臉不情願,宇文泰又想起來,老七再過兩三年也該進入宮學了,不妨先挽留三位大學士留在京城,等段時間再請回來。
三位大學士也覺得天子盛情難卻,所以就答應了宇文泰先在京城待一段日子再說的請求。大學士告退後,宇文泰想著那個熊孩子,也覺得該收拾收拾,於是吩咐宋安:「這劣子今天肯定要去幽蘭宮看他母妃,你先去趟幽蘭宮。」
宋安出去后,宇文泰又開始了一天的處理奏摺,心裡卻總想著老六那句「不想爭奪皇位,學那玩意幹啥」,自從登上這天子之位,每天要在這垂拱殿從早干到晚,有時候深夜都要起來處理國事,自己才不過四十齣頭正值壯年,就已經兩鬢出現了白髮,卻還有這麼多人想要顛覆國家,太平教,世家、北涼,還有這麼多或明或暗的敵人。而這劣子,多少人搶破頭的皇位,在他眼中還不如一將軍。
宋安傳完消息的幽蘭宮,王娡對貼身侍女小桃說:「去取粗木棒來,今天我親自打,這孩子越來越不像話了。」隨後便守在幽蘭宮內等著兒子回來。
而九歲的六皇子宇文博這一邊,絲毫沒有意識到等待自己的將會是什麼,興緻沖沖的回到自己的寢閣,跟自己的十名宗衛開始了頭一次的打仗遊戲。
幾名宗衛也摸不著頭腦,就聽宇文博在那裡安排「我昨天聽到父皇說扶餘人十萬大軍進犯遼西,方傑、李頂、韓升、王樂你們四個去問問宮裡的小太監,這麼大的事動靜肯定不小,多搜集一些情報過來;晏琪、張越你們倆去找幾張大周地圖來,跟我去找太子大哥,想知道遼西郡的情況還得找太子大哥才行;浩成,穆青,許濟你們三收拾收拾咱們之前做的大周沙盤,待會要用。」
眾人依領而行,宇文博也在問了不少小太監之後,跑到了太子處理政事的偏殿中,朝裡面喊了幾聲「太子哥哥,太子哥哥」
聽到有人喚自己,大周東宮太子宇文護問值守的太監「是誰在外面」
「回太子殿下,是六殿下在外面找您」
「是小六啊」隨即起身向外走去,宇文禮的母親是王皇后與宇文博的母親王娡乃是親姐妹,故而宇文護對自己這個六弟也頗為親近。
「小六,這會你不應該在宮學上課嗎,怎麼有空來哥這了」宇文護有些看著出現在這裡的小六有些詫異。
「老師說提前下學,我就過來了,我聽父皇說扶余進犯遼西,我就來太子哥這看看遼西的情況怎麼樣了」
「行啊,小六也知道為父皇分憂了」宇文護打趣兒道。
「我哪有那個本事,就是隨便看看,太子哥你不能不幫我呀」
「好,但是我最多只能告訴你出兵之前遼西郡的一些情況,現在的遼西情況還是屬於保密狀態。」
「行,我就隨便看看」
「行,小六你跟我來吧」
宇文護領著宇文博走入了偏殿,宇文護指著一個書案上的堆著的一堆書冊說道:「小六你看,那一個書案上的就是前些年遼西郡和周圍郡的人口賦稅還有地理縣誌,不知道有沒有你要的」
「謝謝太子哥」宇文博開心極了,跑到書案前坐了下來,開始翻看那一堆的書籍。
「小六這些書你慢慢看,有問題的話找我就行。」
「好」
一頁一頁的翻動,沒有重要的信息就扔在一邊,有重要信息的扔在旁邊,宇文博翻了三四本,卻還沒有找到需要的,都是遼西幾個縣的縣誌。
「小六你要找的應該是遼西郡和周圍郡縣的地圖人口吧」
「對,還有我想找遼西的風雨氣候,但是這些縣誌上都沒有,」宇文博有些沮喪。
「氣候應該是在遼西郡郡城縣誌上可能有,你找找柳城縣誌」
宇文博找出了柳城縣誌卻發現只有十幾年的記載,心想也只能這樣了。隨後又開始尋找細細看著其他書冊,看著看著又有些疲懶了,乾脆起身背靠柱子躺在地上,一邊抖著腿一邊看著手裡的書,甚是愜意。
一刻,兩刻,一個時辰過去了。宇文護也有所驚訝,宇文博可沒有安靜過一個時辰,抬頭一看,已經睡著了,只不過書案上的書已經沒有幾本了,原來的書在宇文博旁邊分成了兩堆。
「小六,醒醒」宇文護推了推睡著的宇文博。
「啊」又是睡眼朦朧的醒來,「怎麼了,哥」
「走了,哥帶你吃飯去.」
「啊,不用不用,太困了我回去再睡會」宇文博睡眼惺忪地說道,隨即慢慢起身向殿外走去,
剩下宇文護無奈的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