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謝客
吳牽醒來時已經全然忘了昨天晚上的夢,睜開眼就是神木仙人淺綠色的身影。
「呦,林青大人這身衣服比昨日看起來名貴了不少,是打算今日見沈小姐嗎?」吳牽見神木仙人換上了絲綢的柳色外衫和雪白色毛邊的披風,整個人清雅脫俗,如松柏之立於寒冬。
神木仙人含笑聽他恭維,將一套仆童的服飾丟給了吳牽,道:「你也換上吧。」
吳牽瞧了瞧裡頭還有夾襖皺眉道:「我不怕冷,穿夾襖嫌熱。」
「天也不知怎麼了,倒春寒了,正常人都需加衣裳了。」神木仙人解釋道,「我去見她,總不能讓她起疑心。」
還真要去見沈小姐,這麼著急嗎?
「林青大人,沈小姐雖然可能遭了怨念攻擊,但是一個巴掌拍不響,沈小姐本身心裡是有怨懟的,」吳牽如同話家常一般問道,「你同我說句實話,這事情和你是不是有關係?」
神木仙人不再隱瞞,沈召南,就是沈小姐,愛上了神木仙人,但是神木仙人因為不想留在她身邊做傷害她的事,所以故意不告而別了。沈小姐一氣之下提出扔繡球結婚這個自暴自棄的想法。
「林青大人,我也不是潑你冷水,沈小姐這會兒該還在生你的氣,小心吃閉門羹。」吳牽一邊擺弄著頭上的小冬帽一邊道。
「可她不就是因為我離開才生我的氣嗎,我若出現她為何要拒我呢?」神木仙人疑惑道。
吳牽固然心眼兒玲瓏,但是涉事未深,對戀愛中女孩子的心事終歸不算了解,聽神木仙人的解釋倒也覺得合理,雖然憑藉他的直覺總不太放心。
「算了,聽你的,但是林青大人,若是被人趕出去了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吳牽已經穿戴整齊了。
這次神木仙人禮節齊全,兩人一道坐著備好的馬車,帶著拜帖去的太守府。
可是吳牽剛從馬車上跳下來神色就變了,心裡暗道糟糕。他小心地拉著神木仙人的衣袖,低聲道:「怨氣又加重了。」
而實際上吳牽眼中的,太守府儼然成了個大吸盤,一縷一縷的怨念慢慢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越牆穿縫地朝府里趕去,吳牽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斬念刀已經鏗鳴作響了。只是他不願意讓神木仙人感到過於畏懼,畢竟怨念魔在他看來是不會有形體的。
神木仙人雖然看不到,但是他能感受到這種煞氣,而且他見吳牽斂去平日眼裡總是帶著的三分黠慧就知道事態的嚴重性了。
拜帖送上后,兩人遲遲得不到消息,只能在馬車上干坐著。
吳牽努努嘴道:「林青大人,你說沈小姐是不是存心晾著我們?」
「晾著沒事,只怕她晾完我們還趕我們走。」神木仙人嘆道。
果然,家丁來報,沈小姐身體不適拒絕見客。
神木仙人心裡一緊,認真問道:「可是真的不適?」
那家丁皺著眉道:「公子這話不中聽,我們何必咒自家小姐呢,小姐從昨晚起就頭疼胸悶,大夫說是肝氣鬱結所致,今早還嘔吐了。」
這時吳牽湊上來,一臉嚴肅道:「這下更應讓我們家公子見了,我們家公子精通醫理,醫好你們小姐的也未可知啊。」
神木仙人忙道:「精通算不上,但是也略懂一二,能讓在下看看圖個放心也好,能否再通報通報?」
過了一會兒兩人見家丁跑來,卻面露難色:「我家小姐說過,無論如何也不見,還說是『陌路之人,不必挂念』。而且不是我說,公子前些日子不告而別這事情做的如此不厚道,還想讓我們家小姐回心轉意,難了。」
然後他們眼前的太守府門就緊閉上了,神木仙人就這麼站著,此時雖然還是身如修竹,但是神采里已經失了氣力,良久他緩緩道:「吳牽,你懂嗎?」
他大概此刻的內心全是,姑娘家的心事你不要猜,猜了你就輸了。
「林青大人,說實話,我不懂,此刻最要緊的難道不是救人嗎?你失落也該失落完了,小人常戚戚,你身為君子能不這麼多愁善感嗎?」吳牽見他站了好一會兒了,委實替他感到憋屈。
「那該怎麼辦啊?」
吳牽見他這被打擊慘了的樣子,翻了翻白眼,道:「林青大人,沒想到你居然是個迂腐君子,非得從堂堂正正走大門過嗎?太守府攔不住怨念魔就能攔得住你嗎?」
「要私闖民宅?」神木仙人總覺得這樣不合道義。
「不僅要私闖,還要——」
「只怕你是不行。」脆生生的女聲突然把吳牽的話堵了回去。
吳牽和神木仙人循著聲音看到一位紅衣少女,吳牽之後回想大概是用中兩句詩形容最為恰當:
「娉娉裊裊十三餘,豆蔻梢頭二月初。」
雖然如花未開到十分,但是含苞待放之美已是讓人眼前一亮了。
「年歲不大,說話卻霸道啊。」這是吳牽當時說的第一句話,之後就立刻後悔了。
「我看你歲數也不大,憑什麼裝老成教訓我?」
誰要教訓你了,只是有感而發,吳牽腹誹道。
吳牽抱拳躬身回懟道:「女俠,我是不敢教訓你。但是恕這民宅我真能闖。」
那女孩子頭微微一歪:「我且問你,這裡的聚靈陣法是什麼你可看出來了?」
吳牽原就瞧出了這太守府的異象,但是並未瞧出這陣法的具體模樣。但是這會兒不能讓小姑娘落了面子。她朝著那小姑娘的目光瞥去,看著怨念之形朝著太守府移動的態勢,不以為意道:「哪有什麼陣法,這裡的怨念之氣不過是被怨念魔形體主動吸引過來罷了。」
「你也看得到?」那小姑娘先是一驚,然後又是一驚,「沒有陣法居然能聚來這麼多怨氣?」
其實吳牽很想問她,你哪位,多管閑事不說,還小瞧人,不太可愛啊。
但是接下來他又後悔了,因為那小姑娘嫣然一笑道:「我這能看壞傢伙的能力是天生的,周圍人都道我瘋魔,沒人信過我。」
笑靨如梢頭春花初綻,笑意如冬日初生,並不火熱,卻剛剛溫暖。
「這也沒什麼啊。」吳牽忙說道。抬眼望了望她如桃花般清麗的雙目,像是被灼到了,馬上避開了,問道:「你想一起去看看嗎,我們或許可以帶上你。」
小姑娘卻補了一句道:「雖然你說的並不對,但是無妨,你相信我,我就幫你們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