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二十四小時

1856年7月1日

上午11點16分

中城

北區

萊西牧場——心理部

與其他部門冷硬的裝潢不同，這裡的房間呈橢圓狀，牆上貼著讓人安心的淺灰色壁紙，對了，腳下還有一張腳感舒適的條紋地毯。

「呼。」

克萊德探長深陷在柔軟的沙發椅，多虧那瓶白蘭地，他的頭直到現在還疼的厲害。

房間內陳設簡單，除了自己坐的椅子，便只有對面不遠距離的一張銀色金屬制辦公桌。

一位留著短髮的成熟女士，此刻正坐在桌后，看著克萊德的心理測評表，不發一言。

克萊德也不自找沒趣，百無聊賴的打量著自己的手指，左手食指關節處還有未褪去的紅腫，不疼了，只是還有些搔癢。

「克萊德探長，如果現在你對面坐著的是一位窮凶極惡的殺人犯，你會選擇怎麼做？」

女人的聲音好聽卻又冷淡。

「我會開槍。」

「如果牧場要求你逮捕他，並會給他嚴厲處罰，你會怎麼做？」

「我會開槍打爆他的頭。」

「......」

「很抱歉克萊德探長，你還是沒有通過我的心理測試。」

女人不再看向手中的報告，她的眼神有些溫怒，「以你現在的狀態，恐怕我要在報告中對你繼續擔任外勤工作，提出質疑。」

「好吧，好吧，你想讓我說什麼呢，琳達女士。」

克萊德走到桌前，雙手撐著桌面，以一種俯視的姿態看向眼前的可人。

「把那傢伙抓回來，交給牧場，交給議會，交給那群心腸軟的像泡芙的陪審員，交給我們現在這個務必維護被告權益的法案。」

克萊德從宿醉中清醒，眼神凌厲，「那傢伙會漲紅著臉，痛哭流涕，保證自己一定痛改前非。之後呢，減刑，在黑門裡關上幾年，回歸社會，甚至在裡面直接被下城挖走，成為一顆受人追捧的新星。」

「牧場的電刑椅已經生鏽很久了，琳達小姐。」

男人的態度有些緩和，「如果你問我會不會一槍打爆他的頭，讓這一切就此結束，我的答案是——絕對他媽的會。」

「所以這就是你對「獨眼龍」做的事嗎，克萊德探長。」

....沉默。

「對，是的，祝你午餐愉快，琳達小姐。」

......

下午5點32分

東城

藍絲綢餐廳

這是一家半開放式餐廳，坐落於美麗的河畔，DC區的中產是這裡的常客。

馬修坐在一張白色鐵藝桌旁，身側的河水已被日落染得紅暈。

他指尖輕彈手中的玻璃杯，琥珀色的液體在其中盪起一陣漣漪，他在等待。

黑暗是他的保護色。

8點整

頭頂低垂的彩燈亮起，身旁的桌椅也已盡數落座，紳士們一邊與友人暢談，一邊借著夜景享受美食。

馬修將錢壓在杯底，拿起酒瓶，起身離開熱鬧的人群，他的任務開始了。

藍絲綢餐廳為了能給顧客提供最為新鮮的肉食，在其西南不遠的位置，投資修建了一座小型屠宰場。

效率顯著，鮮活的肉甚至能在餐盤跳動。

遠離人群，離開主幹街道，走進一條悠長閉塞的小巷。

一輛狹長的蒸汽貨車停靠在巷子盡頭，隱隱能聞見一股動物糞便的味道。

推開一扇不起眼的鐵門，

出現一條向下的幽深道路，台階被鐵欄杆分隔成兩部分，左側為滑道，右側為階梯。

滑道上臟污一片。

這裡的空氣濕熱，沉悶，與此時鐵門外的涼爽晚風，宛若兩個天地。

順階而下，牲畜的尖銳鳴叫鑽入耳畔，似是做著死亡前的最後掙扎。

先是一個小型畜欄出現在左側，儘是自滑道墜下的肥豬，有的因摔斷後腿而痛苦地哼哼，有的則圍著柵欄漫無目的轉圈。

接著，便是一條傳送帶，上面遞進懸挂著鐵鉤，工人們清除豬肉殘留的血水，毛髮。之後將其懸挂，送至後方的冷藏室，快速保鮮。

馬修踩著一地血水，繼續前進。

他們對馬修的到來視若無睹，直到他來到冷藏室門前，滿身油膩的粗壯男人才走上前來，手裡還捏著一柄割肉刀。

還沒等他做出任何威脅，馬修黑漆漆的槍口便對準了他的腦袋，同時把手指放在嘴唇示意他閉嘴。

屠夫機械地點了下頭，馬修把酒瓶塞到他的手裡。

轉動，輪轉。

寒氣撲面。

四排鉤鎖，盡數懸挂著肉排，尚未凍住的豬肉還在往下滲著血水。

馬修讓屠夫走在前面，穿過肉排長廊，一扇有著舷窗的鐵門矗立在那，上面結了厚厚一層白霜。

輕輕一推，馬修示意屠夫敲門。

「誰！」

裡面很快傳來厲聲的質問。

「嘿，是我，來給你們送酒暖和暖和身子。」

屠夫晃了晃手中的酒瓶。

酒癮難耐，裡面的傢伙爽快開門，還只拉開一半，一道黑影便竄了進來。

接著，他便嘗到了自己溫熱的血液。

......

9點40分

黑水河畔

下水道的半圓形出口，生長茂盛的藤攀。

其兩側各站三人，身著黑色作戰服，全副武裝。

「還有20分鐘。」

克萊德看了眼手錶，分針轉得像烏龜，槍聲，激烈地打鬥聲不時傳來。

而自己卻只能等待。

「10點，你記住了嗎。」

「該死的禿頭。」

這裡是一處儲蓄，銷售「福音」的窩點，躲過了牧場對東區的4次搜查，異常隱蔽。

「管不了這麼多了！」

克萊德咬了咬牙，讓裝備蒸汽撞錘的隊員砸開出口的鐵欄。

「頭，還沒到時間呢。」

「閉嘴，執行命令！」

「碰！」

就在此時一道黑影從下水道猛的沖了出來。

巨大的衝擊將欄杆扭曲，撞飛，要不是克萊德拉得快，那名隊員估計要在醫院住上一段時間了。

其餘隊員向半空中黑影猛烈開火。

「嗖！」

月光下，黑影展開一雙血紅的翅膀。

子彈盡數彈開。

......

9點15分

鏈鋸劍在滴血。

又有一高一矮兩人向他衝來，皆狂亂揮動手中的長刀，為自己壯膽。

「碰！」

馬修橫劍擋下高個的攻擊，-反手扼住他的咽喉，接著右腿橫掃絆倒矮個男人，順勢劍鋒下指，刺穿他的咽喉。

「嗖！」

子彈襲來，馬修用高個當盾牌，接著掏槍結果了最後一名敵人。

除了死屍，周圍儘是堆砌的木箱，裡面裝著大量的「福音」藥劑。

當然，還有零星幾個前來買貨的顧客，貼著牆壁瑟瑟發抖。

不過只要他們沒有什麼過激的舉動，馬修不會理會。

「走吧，離開這。」

馬修說著，將那半瓶威士忌盡數倒在木箱上，接著便要用煙火點燃。

他今天中午收到五月的傳話，這裡「福音」的銷售並沒有得到他的允許。

「不要！」

身側傳來絕望的嘶喊。

一道殘影向火焰奔去。

「找死嗎？」

馬修想要拉住他，卻見那人極速扭身對著他的面門就是凌厲一拳。

馬修貓腰躲過。

那人卻步步緊逼，口中低吼著，像是要和馬修拚命架勢。

頭頂只要一盞昏暗的燈光，那人披著袍子，馬修看不見他的臉。

不過對自尋死路蠢貨的臉，馬修並無興趣。

鏈鋸劍沖其脖頸，猛地揮下。

精準，無誤，血漿飛濺。

可馬修的劍卻再無法再前進一寸，那傢伙的鮮血觸及空氣竟瞬間，凝結，硬化。

鋸齒切割，迸射火星。

那人自知不敵，向著深處奔逃。

「有趣。」

馬修回味著，這是他不曾見過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