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炎夏

「綠林市氣象台於上午8時30分在全市陸地發布高溫紅色預警，這也是今夏發布的第5個紅色預警……」

「……氣溫將達到48度，請市民做好防暑降溫措施……」

「……據統計，今年綠林市因高溫致死的人數已達195人，平均每日……」

房間里很暗，持續的高溫下，白天根本沒辦法拉開窗帘，老舊的空調發出嗡嗡的聲音，像極了一個垂死的病人。

「98……99……100！呃……呼……」

林飛翻身躺在地板上，大口喘著粗氣，尋思著是不是年紀大了，以前一百個俯卧撐可是輕輕鬆鬆啊……

突然，門外傳來窸窸窣窣鑰匙開鎖的聲音。

砰！

「媽呀！你是不知道，外頭熱得跟個火爐一樣，就這天，碰瓷的往地上一躺都能給自己整出個三級燙傷……」

一個戴眼鏡的微胖少年將門推開一條小縫飛快地擠了進來，可還是沒擋住一股熱浪。

這是沈聰，林飛的大學同學。

沈聰本就有些胖，非常怕熱，只見他面紅耳赤，汗水像止不住的水龍頭，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

他從冰箱里掏了瓶可樂，咕咚咕咚沒幾下就幹完了，緊接著又開了第二瓶。

「你悠著點，這冰可樂能這麼喝嗎？」

林飛依舊躺在地上，怔怔地望著天花板，身下的地板傳來一陣溫熱。

林飛，體院應屆畢業生，體能絕佳，曾經是綠林市青年運動員之中的主力選手。

「嗝兒！……受不了了！再這樣下去我要去山裡住了！熱死了！」

沈聰嘴裡叭叭叭地抱怨個不停，手也沒閑著，三下五除二脫下身上的衣褲，倒是毫不避諱林飛，沖向了浴室。

林飛和沈聰今年剛畢業，當下就業難，兩人想著創業，好在家裡都比較通情達理，支持他們在綠林打拚試試。

房子是沈聰的，他本是綠林市人，小時候爸媽去外地做生意，他也跟著一塊搬走了，這套房子一直空關著沒賣，沒想到讀個大學兜兜轉轉又回來了。

生活還算是比較順意，只是沒想到在綠林經歷了這輩子最熱的一個夏天！

「林飛！今天咱要不別出門了，叫點外賣，擱家吃得了！」

浴室門沒關，裡面傳來嘩嘩的水聲。

「也行，那我隨便叫點吃的！」

林飛沖著浴室喊了一聲，水聲似乎變大了，這沈聰，一定是在洗冷水澡。

林飛嗔怪一聲，一冷一熱不生病才怪了！

點完外賣，林飛從地上爬起來，地板上的汗漬竟然清晰地映出了一個人形，真熱啊……

他走到窗邊，輕輕掀起窗帘的一個角，刺眼的陽光直射進來，隔著玻璃窗都能感受到外面酷熱異常。

大街上除了汽車，基本上見不到行人，這麼熱的天在外面走兩步說不定就中暑了。

叮——手機傳來一條消息。

「您的訂單已被商家取消，退款將原路退回至您的支付賬戶……」

取消？

林飛皺了皺眉，撥通了商家的電話。

「你好，剛剛我點的外賣被取消了，請問是……」

「不好意思，天實在太熱了沒有配送員接單，我們店鋪也要下線了，天這麼熱影響食物質量，到時候顧客吃出問題就麻煩了……」

電話那頭的店主似乎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抱怨了好一陣子。

「哦好的，謝謝你，麻煩了。」

掛了電話，林飛拿出手機想看看其他店，卻發現沒一會的功夫，大大小小的店都下線了，只剩沒幾家冷門得不行的，估計下單也是會被取消的。

「咋了，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沈聰洗完澡從浴室出來，不知哪來的紫色浴巾把自己裹得分外妖嬈。

「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我們怕是要出去吃飯了。」

林飛轉頭對他笑笑，沈聰的臉瞬間像被輪胎壓過一樣難看。

「有沒有搞錯！超市呢？超市總該有吧？」

沈聰一把搶過手機，划拉了幾下，絕望地往邊上一扔，癱在沙發上。

「好了，我出去買回來就是了。」

林飛脫下身上的背心，古銅色的皮膚將身上的肌肉勾勒得格外有線條感，長年累月的訓練造就了一副好體格，六塊腹肌呼之欲出。

「還是咱飛哥上道，我再出去一趟怕是要沒命了……」

換上一件短袖，又戴了頂鴨舌帽，林飛拎起地上的垃圾便出了門。

「我去！這麼熱！」

他忍不住抱怨了幾聲，忍住掉頭回家的慾望，深呼吸幾次，總算適應了外面的溫度。

幸虧樓下就是商業街，林飛也不想再多走路了，就在一家離家很近的小餐館門口停了下來。

暫停營業？

門口掛出的牌子讓林飛的希望再一次落了空，這大傍晚的，正是做生意的好時候，怎麼暫停營業了呢……

他沿著街又走了好幾家，發現不是大門緊閉，就是門口掛著暫停營業的牌子。

這算什麼事？

此時的林飛已經汗流浹背，汗水順著眼皮流進眼睛里，格外刺痛。

又走了一百來米，終於看到一家店玻璃門裡面坐著幾個人，林飛推門進去，想打聽打聽情況。

「老闆，我想問下為什麼這條街上的餐館都關門了啊？」

一行人本在七嘴八舌地討論著今年的天氣，林飛的到來打斷了他們，氣氛瞬間有些尷尬。

「這麼熱的天，菜買來放半天就壞了，冰箱就那麼點地，一天賺的還沒賠得多，還不如關幾天門！」

一個中年男人說道，看樣子應該是老闆。

「哦好，我知道了，謝謝您！」

原來如此。

從店裡出來，林飛無奈地環視了一圈周遭，想找家超市便利店什麼的，買點泡麵也算是功德圓滿了。

終於，街角處一家不起眼的小商店吸引了林飛的注意，他快步走過去，拉開沉重的玻璃門。

老闆正趴在收銀台上睡覺，絲毫沒有察覺到有人進來，但他可能也不在意，因為貨架上的東西早就所剩無幾。

林飛沒有叫醒他，直接去拿貨架上的泡麵，都只剩一些不受歡迎的口味了，但也沒辦法，總不能兩手空空回去。

「你好，買單。」

林飛稍稍提高了些嗓門，老闆眼睛微張，看了他一眼，睡眼惺忪地指了指旁邊的收款碼。

「120，掃這裡！」

「120？！老闆你坑我呢？就四桶泡麵兩瓶水……」

聽到這個價格林飛感覺這個老闆已經不是坑這麼簡單了，是離譜！但還是有些糾結，再去別的地方買他真的要中暑了。

「不要拉倒，我留著自己吃。」

說著老闆便要將東西收起來。

「好好好……」

林飛不是沒腦子的人，整條大街的飯館都關門了，大家都想著找點簡便的食物吃，像這種小店，必然會坐地起價。

他掃碼付了錢，給老闆看了看，老闆抬了一下眼皮，又趴在櫃檯上睡著了。

哎，什麼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