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府中片刻

楊環雪坐於雕花銅鏡前，仔細端詳自己的臉，所有人都毫不吝嗇地誇讚她的美麗，自己倒還不曾仔細看過。看來看去倒覺出自己不若父親眉目如畫，風流俊俏，也不似母親眼波流轉，美艷無雙。鏡中的人臉龐像母親，眉眼像父親，鼻子雖不甚挺拔可長得小巧，圓潤的下巴，怎麼看都是平日里所看的模樣，沒有一絲不同，這樣就是美人了嗎？

楊環雪起身步出房中，「絲竹，母親在哪裡？」

絲竹是楊環雪的婢女，算不得貼身。楊家的規矩：不論男女，成年以前都不用貼身伺候的人，以免受人擺布。至於楊環雪成長的寂寞，自是不需擔心的，宮中年齡相仿的皇子公主皆是她的玩伴。

「回小姐話，夫人此刻在綉樓。」

「綉樓？」

「前日里，夫人在貴嬪娘娘哪裡得了個新花樣，所以這兩日都在綉樓練著。*」

「知道了，你去忙你的，我自己待一會兒」

「是，小姐。」

「兆伯，父親可在？」來到書房。

「在，將軍吩咐小姐隨時可進去。」

「多謝兆伯。」

「父親。」楊環雪輕輕喚道。

「環雪。」楊晉抬起頭看著自己的女兒，一身淡粉長裙，領口袖口綴白絨，分明已出落地亭亭玉立了，不由得想起早些日子妻子所說：皇後有心為七皇子擇妻了。

「父親可是在研讀兵法？」

「倒不是，我在看東陽先生著的《北戎國志》。」

「東陽先生？可是那位學問天下第一的東陽先生？」楊環雪不由得好奇，雖是聽過東陽先生大名，但一直無緣得見，「傳說此人周遊列國，行蹤難測，不圖富貴，不畏權勢，是天下學子的典範呢！父親如何得到東陽先生的著作的？」

東陽先生不喜與權貴結交，著作也不曾流傳於世，端的是神秘莫測。

楊晉聽得楊環雪一席話輕輕一笑，「看你把他說得像神仙似的，他也是個普通人，是人總會有一兩個朋友的。」

「那麼，父親和東陽先生是朋友？」不由得驚詫。

「可以這麼說。」

還未入仕前，他與郜子喬同為明州儒學泰斗清木先生門下弟子，兩人志趣相投，數年交好。后他入仕為官，郜子喬周遊列國，在驍久國與第一大學士論學一役成名，后號東陽先生。十數年不見，今年卻在邊關巡防時意外得見。

「怎麼以前從未聽聞父親說起，真是讓女兒好生驚訝。」慢慢踱到楊晉身旁，「既與父親是舊識，下次父親若再遇先生可否也讓女兒見見先生？聽先生講講江山之壯麗，造化之靈秀，也讓女兒增長見識，心境開闊。」

「你既已知道，就算為父阻攔怕也是無用的。」楊晉寵溺地看著女兒。

「還是父親疼女兒。」摟住楊晉脖子，開心道。

「仔細這話被你母親聽去了，少不得要傷心呢！」輕輕點點楊環雪鼻尖。

「不怕不怕，有父親在呢！母親若是吃醋，便把您讓給母親，這樣她就無暇傷心了。」閑來揶揄父親與母親，誰人不知，大將軍與公主夫妻情深。

「你呀！」

楊晉眼前似乎又浮現出第一次見到繁漪公主時的情景，他得勝回朝，皇上在宮中大宴眾將，繁漪公主就那樣出現在了他的視線中，傾國傾城，艷麗無雙。後來，皇上提出要將公主嫁與他時，他甚至生平第一次忐忑不安，身為天之驕子的他，面對過千軍萬馬的他，生平第一次忐忑了。看著從屏風後面走出的繁漪公主臉上蘊出微紅輕聲說出我願意時，楊晉突地慶幸自己沒有一直困守於明州祖先的庇蔭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