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絕不能讓他跑掉
天空有些灰暗,地面上不停地刮著陣陣的寒風。
我轉到了一條叫斜途路的街道上,碰到了一個大我兩歲的叫新娃兒的小伙。
交談中,得知他老家和我是一個鄉的,也同我一樣正在到處找尋著工作。
隨後的幾天里,我和新娃兒把附近,方圓幾公里的工廠差不多問了個遍,也沒有一家能收留我倆的廠子。
「要不,我倆到唐山去吧,我有親戚在那兒的工地上幹活,聽說一個月能掙三百來塊錢。」新娃兒朝我眨眨眼睛說。
低下頭來,我沉思著:身上的銀子只剩下十幾塊了,雖說吃住有人管著,但這樣的日子一長,久住良人就賤了,別人不說什麼,自已心裡也挺難受的,看來只有三十六計走為上策了!
千里迢迢,我是帶著一腔的熱血來進廠的,卻不知落得這般的境況,心有不甘啊,但又能何如呢?萬般無奈之下,在陳武那兒借了150元錢,帶著無限的眷戀和感傷,同新娃兒坐上了開往河唐山市的綠皮火車。
唐山,是我從小就耳熟能詳的名字。在我幼小的時候,就時常聽大人們講敘著她的事兒。
清楚地記得,那還是我在穿開襠褲的歲月,農曆六月的一天晚上,天空中掛著的月亮格外明亮,氣溫也異常的悶熱。爹娘就拿著竹席和毛毯,牽著我的手到屋外的土壩上去睡覺。
旁邊燃著一堆艾草,周圍是急得嗡嗡亂叫的蚊蟲。聽著稻田裡呱呱的青蛙叫聲,和小河裡潺潺的流水聲,看著裊裊煙霧中那輪懸挂著的銀月,我幼小的心靈里,感覺這世界是多麼的神秘和甜美!
「哎喲,不得了,不得了啦……」住在隔壁的堂叔,從房子里跑出來,大聲叫喚著。躺在身邊的狗兒都驚的跳起來,跑著圈兒汪汪直叫。
爹娘趕緊爬起來,忙問堂叔出了什麼事。我嚇的傻愣愣的,懵懵懂懂地望著只穿著背心和褲衩的堂叔。
「剛才我正在睡覺中,床突然的動了幾下,我嚇得趕忙坐起來,頭暈腦脹天旋地轉的,感覺有人在抬著床轉著圈圈。」堂叔驚魂未定,聲音有些顫抖的說。
「哦,那肯定是土地爺嫌你床搭的不對,叫你挪一挪地方。」爹嚴肅地對堂叔說。
「嗯嗯,明天那我重新挪個角落!」堂叔點著頭,虔誠地說。
過了沒多久,就聽到大人們談論著唐山發生了大地震,說死了好多好多的人。後來的好多年裡,又聽人們說有人把女人拐騙到那兒生小孩子……
所以,唐山在我孩提時的心裡就有了深深的神秘之感。這次跟著新娃兒要去那兒,正好看看她到底是什麼樣子,好揭去從小就縈繞在心頭的那抹輕紗。
來到唐山市的時候,是個乾冷乾冷的中午。我一邊打著哆嗦,一邊懷著莫名的心情到處張望。
走過一段的路程后,發覺看到的儘是街邊冬青樹里掩映的房子,和滿大街臉上都流露著平和恬淡的人們,與別的城市一樣充滿著活力和朝氣,也沒有別的異樣的地方,感覺這座城市更加的乾淨和舒適罷了。
我手裡只提著一個帆布包,沒有別的行李,而新娃兒除了手裡拎著一個不小的旅行包,背上還背著一個大大的,裝著鋪蓋的蛇皮袋子。
我倆也不著急,就在大街上慢慢兒地行走著。轉過繁華的鬧市區,來到一條偏僻的馬路上。
人行道上的行人很少,顯得清清靜靜的。我和新娃兒並肩前行,談笑風生的。
迎面飛馳而來一個騎著輛山地自行車的小青年。他歪戴著一頂瓜皮帽子,一隻手拿著桿,橫在胸前的長長的槍支、一隻手扶著車把,嘴巴里吹著清亮而悠揚的口哨。
他飛快地蹬著山地車,同我們擦身而過。
突然,他騎著的自行車,猛烈地在人行道上擺動了幾下,手裡握著的那桿槍,啪的掉在地上,要不是他機靈,險些連人帶車的栽倒在大馬路上。
原來是他那桿橫在胸前的長槍,掛到了新娃兒背上的蛇皮袋子上,新娃兒還轉了半個圈兒。
「我操尼瑪!」那小青年破口大罵,他依然騎在車上,彎腰拾起地上的槍,怒氣沖沖地把槍口對著新娃兒。
我知道那是支汽槍。在讀高中時,我們班裡有個男生叫彬彬。他的父親在街上開了家五金門市部,生意紅火,家裡也就有了點小錢。彬彬穿的也比全班的同學洋氣。他人也很義氣,和我關係挺好,我倆常常形影不離,同學們都說我們是一對哥兒倆。他還給我取了個風靡全校的「公子」的諢名。他經常請我去飲食店吃東西,去錄像廳看香港槍戰片。他也有桿同那個小青年一樣的汽槍。每當放學回家就拿槍到竹林里,或學校後面的樹林里去打鳥兒。我也擺弄過幾次,故而對它的威力我是心知肚明的。
有一次,他帶著上小學的妹妹,拿著槍去山裡打麻雀玩。剛進山裡,妹妹就嚷嚷著身邊有隻小野兔。彬彬一看小野兔伸開小腿兒要逃走,端起槍就射擊。小野兔沒打著,卻把槍釘打進了妹妹的大腿里。妹妹的大腿頓時鮮血直流,她哇的大叫一聲,一屁股就坐在了青草地上。彬彬嚇的三魂跑了兩魂,脫了身上的衣服,把妹妹流著血的傷口包紮住,背著妹妹風急火燎地跑到街上的醫院,。在鄉上的醫院裡住了幾日,又轉到了縣城的大醫院裡。聽說要不是到醫院治療的及時,他妹妹的腿就從此廢了。後來,他父親用荊棘條狠狠地把他抽了一頓,並把那隻黃色的汽槍砸了個粉身碎骨。
新娃兒見槍口對準著他,立馬嚇的面如土色,扔掉手裡的提包,雙手抱著頭哇哇亂叫。
我見情勢不妙,忙上前兩步,朝小青年擺著手說:「對不起,對不起。」兩眼卻死死地盯著他的舉動。心想:若果他真的開槍打了新娃兒,我就不顧一切衝上去,用手裡的帆布包,狠狠地砸他,並把他砸的癱倒在地,絕不能讓他跑掉的。
包里有一瓶陳武給買的桔子罐頭,還沒吃掉,這重量絕不亞於一塊磚頭,我相信能把這小子干趴下。
小青年臉色有些柔和下來,他瞪了新娃兒一眼,又轉頭看了看我,瀟洒地掉轉過胯下的山地自行車,把那支桔黃色的汽槍扛在肩頭,一蹬腿飛也似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