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雨夜幹活

第16章雨夜幹活

在街頭問了好多的路人,終於在拐了幾條街后,我倆找到了一個大型的建築工地。

新娃兒找了他的親戚后,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帶著我們進入一棟還未竣工的樓房裡。

樓房的底層和二樓,都住滿了建築工人。每個房間沒有房門,房間里都用磚頭和木板搭建成大床鋪,床上凌亂地擺放著被子和一些衣物。床邊的桌子也是用磚塊和木板搭成的。上面放著很多的碗筷,洗漱用品和用來喝水的茶缸子。靠牆的角落裡放著,各色的塑料盆子和一大堆,粘滿了水泥漿的黃膠鞋。屋子中間牽著一根長長的細鐵絲,上面搭著衣服和毛巾。

房間還是毛坯房,牆面沒上灰搓沙,地面沒趟水泥漿,門沒安裝,窗子是用紙皮和木板遮攔著的。

姑娘原來是新娃兒的遠房表妹,初中畢業后就隨同父母在外面打工了。她說這房間里住的,都是她那個地方的人。一會兒下班后,他們會安排我倆的。

接下來,我與新娃兒同屋子裡的大男人老鄉們,吃喝拉撒上班睡覺都在一塊兒了。

我們一屋七個爺們兒都安排在雜活班,每天都干著雜亂不繁重的活兒。

帶班的是個長得非常結實而高大的中年男人,聽說是本地人,操著北方特有的方言,粗獷中帶有幾分狡黠。他給我和新娃兒開的工錢是,每天十塊錢。

這個帶班的,帶班的水平非同凡響,太敬業了,太有智商了,安排活兒非常緊湊,一環扣一環,環環相扣,滴水不漏,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永不斷流。

早春二月的深夜裡,下著毛毛細雨,十幾個建築工人還在工地上,熱火朝天地干著活兒。

帶班的明確地分配了任務,今晚務必要把六層樓上的,支好模的幾根大柱子和橫樑的混凝土倒好。

他還講,甲方工期催的緊,嫌施工方進度太慢,警告要是延誤了工期,就休想拿到承建全款,相反要承擔巨額的延誤賠償款。所以現在要經常加班加點的,就是下著雨也要堅持著干。

一千多瓦的碘鎢燈,把工地照得亮如白晝。「沙沙」的細雨聲像春蠶咬食著肥嫩的桑樹葉。

我們二十多個建築工人,頭戴藤條編織的安全帽,身披塑料薄膜,腳穿黃色解放鞋,在泥濘中飛快地來回奔跑著。

我和一個市郊區農村的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抬著一筐筐的沙子,倒在一台高大的攪拌機的大鐵斗里。

由於老天爺下雨,地面泥濘不堪,不好推車子,所以帶班的乾脆就叫我們,用大筐子裝著沙子,兩人一組地抬著往斗里運。

我的搭檔他是個健壯有力的北方大漢,又是個長期混跡工地的江湖高手。他抬著這一大筐子的沙子,就像是抬著根雞毛般輕飄飄的。他一見帶班的過來,就故意喳喳呼呼地叫著,催著我跑的飛快。

可憐了我這個剛出校門不久的書生,那時滿腦殼憧憬的是陽春白雪和浪漫滿屋的悠然的生活。從來還沒有干過如此重體力的活兒,在家也就是跟著小侄子小侄女們,到山裡放放牛,用小背兜撿點點柴禾,更多的時候是拿著本【文學之友】,坐在山裡面濃郁的樹蔭下入神地看著。那時我在《鴨綠江文學社》涵授班培訓寫作,痴痴地幻想著當一名高雅的文學創作者。

干這樣又累又髒的活兒,在心裡本來就很難接受,又在泥濘中飛跑著,真是有辱斯文,有失謙謙學子的優雅形象。被那漢子連喝帶搡地逼著飛跑,心裡真是五味雜陳。抵觸的腳步愈加的混亂,一下子就跌倒在稀泥地上,籮筐里的沙子傾瀉了一身。

站在攪拌機棚子里的帶班的,氣得遠遠的沖著我大罵:「干點活兒像笨豬一樣,不行就來推車子。」

臉上和身上糊滿了泥水,藤條安全帽被甩得遠遠的。我的心簡直要崩潰了。抬頭望向漆黑的像一張巨網的夜空里,我緊閉著雙眼,任憑冰涼的綿綿細雨,扑打在僵硬的臉上,眼裡充盈著淚水,真想嚎啕大哭一場,但我努力剋制著內心那翻江倒海的情緒,使勁地將頭仰向夜空,硬生生的把一汪淚水給倒了回去。

從地上爬起來,也沒抖一下身上的泥漿,是賭氣也是沒有必要,反正全身都這樣了。來到攪拌機旁,在裝滿了水的大木桶邊,我胡亂地洗了洗手臉。

「小趙子,你去抬一下沙子,讓他來推車子。堅持一下,還有一根柱子和一道過梁就完了。」帶班的厭惡地看了我一眼,朝那個叫小趙子的男人訕笑著說。

小趙子是他的堂弟,二十六七歲,長的胖墩墩的,是個泥瓦工。他和他的七八個老鄉,跟我們住在同一個大房間里。他有手藝,加之跟帶班的有裙帶關係,對人趾高氣揚牛逼轟轟的,毫無禮數,極不友善。

「幹不了,找個地方搓球去。」小趙子聽他堂哥要叫他換我,就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大聲的氣呼呼地說著粗魯話。他的二個老鄉聽了都哈哈的大笑著,好像饑渴難耐的肚子,一下子獲得了豐盛的精神食糧,而有了發自內心的滿足感。

沒有去理會他,像這樣無知又蠻橫的人,我無須去理會他。

推車相較於抬沙子,是輕鬆多了。從攪拌機里接滿一斗車混凝土,然後調轉車頭,兩手一用勁,小斗車就順從地跑起來。從攪拌機到起降架處的這段路面,都是用大鐵皮鋪上的,故而推起車來不會太吃力。只用力一推,車兒就輕盈盈地跑起來,只是用手扶著小斗車的把子。這活兒真是一種享受。

把滿滿的一斗車料,推進升降架的籠子里,新娃兒的表妹麗麗坐在,離十幾米的用木板搭成的簡易小棚子里,她一按手中的電紐器,籠子就載著兩車混凝土,吱吱的像蝸牛般的朝上爬去。

大鐵籠子吃力地爬到六樓處不動了,有人立馬就鑽進籠子裡面,把兩車料拉出去,然後又放進去兩個空斗車,籠子就又動起來,徐徐地降到地面。

我和一個也長的瘦瘦的不很高的保定小伙,各人拉了滿滿一斗車料,早就在升降機旁等候著。見籠子一著地,我倆鑽進籠子里各推出一輛空車,把裝有混凝土的斗車推進去后,就拉著空車向攪拌機奔去。就這樣在攪拌機和升降機之間周而復始,良性循環著。

弓著腰撅著屁股在飄飄洒洒的細雨中,正推著滿滿一車混凝土時,一顆石子從天而降,砸在了我的背上。

眼前就飛舞著金花,差點爬在地上,我強烈地感覺到了,體內的五臟六腑抖動了一下,一陣劇痛襲來,那一刻很是憋悶,不能呼吸。我急忙停住飛奔著的腳步,把斗車的兩個細細的鐵腿放到地上。斗車在慣性中滑出了幾米,把鐵板都剮蹭出了火花。

十多秒鐘后,終於緩過氣來,一切恢復了正常。我眼裡沒有淚水,反而冒出了怒火:老天啊,你是在成心欺負我嗎?來吧,我絕不會屈服你的。

師傅們已在倒前面的柱子了,他們在雨中像跳舞般忙碌著,那手中長長的震動棒在嗚嗚地哀鳴著。

我把車把狠狠地提起,瞪著眼睛,大步而倔強地推著車子。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那一年,我崎嶇的人生之路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都市青春 那一年,我崎嶇的人生之路
上一章下一章

第16章雨夜幹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