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盼兒
在宣城外的一個小山村內,處處傳聞著吃人腔子的妖魔,家境稍微殷實一點的要不搬入城中,要不逃往別處,剩下的都是像盼兒家一樣貧窮舍不開這兩畝田地的庄稼人。
這天盼兒在後山打完豬草,她直起腰揉了揉,抬手卻看到手臂上不知道在哪裡被草割了一道口子,她皺了皺眉,隨手把血擦在衣角處。
回家路上會經過一條小溪,小溪兩岸長著茂密的水草,盼兒很喜歡那種綠色,硬要找個詞來形容的話,那便是水靈。盼兒最喜歡的就是幹完活后把手浸入小溪中,感受溪水從指縫流過的那種觸感,比鎮上最貴的裁縫鋪子的料子還柔順。要是能有這樣柔順的布,染上水草那樣的綠,那肯定是世界上最好看的裙子吧。盼兒這麼想著。
今天的盼兒也像往常一樣正要經過小溪,然而小溪旁卻多了一位美人。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盼兒頓時想起了這句詩,盼兒沒讀過書,記得這句詩是因為這句詩里有自己的名字。私塾的先生說這句詩是用來誇絕世美人的,盼兒想,這便是絕世美人了吧。
腰似楊柳,指如削蔥根,面似春風吹桃花,柳葉眉,狐狸眼,一舉一動儘是風情與柔軟。身著粉色衣裙,上有珠聯璧合圖案。
那女子側坐在岸邊的石頭上,雙足浸入水中,嘴角上揚,正定定的看著盼兒。盼兒見狀倒有些不敢上前,終於,盼兒還是抓緊了背簍的帶子,鼓起勇氣快步經過了小溪。
「盼兒......」幽怨中又似乎帶著某種期待。
盼兒一聽到這聲音立馬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想起同村的小夥伴講過的鬼故事,那小夥伴模仿冤魂索命的聲音與身後的聲音別無二致。一想到小夥伴說的什麼青面獠牙、凶神惡煞,她頓時嚇破了膽,連滾帶爬的跑回了村子。
那女子看著盼兒驚慌的背影,笑容頓時冷了下來,她面目猙獰,目呲欲裂。
盼兒回村之後逢人便說山上有鬼,別人便問什麼鬼,她答是一個女鬼,長得很漂亮她長得像狐狸精一樣!盼兒本想說像天上的仙女一般,可又想到女鬼怎麼可以與仙女相提並論,隨即改口說像狐狸精。
不料那些村民哈哈大笑,嘴中不乾不淨的說道:「若真像你說的長得像狐狸精一樣漂亮,我老李頭子第一個上山捉鬼,家裡那黃臉婆我看都看膩了,令人作嘔得很。到時我捉了那鬼,讓大家也享一享皇帝老子的福!」
有人附和道:「哎你這老李頭,捉鬼這種大事怎麼能讓你一個人去呢?我們不得跟你一起去?有福不得同享?」
聽著他們嘴中下流的話語,盼兒覺得與那山中女鬼比起來這群人更像厲鬼,他們那滿是黃漬的牙,那身上散發的惡臭,那猥瑣的眼神,更讓盼兒害怕。
盼兒終是在天黑之前趕回了家,迎面而來的是一雙沾滿口水的筷子,她不由自主的閉上眼縮起身子,下一秒一雙鐵掌落在她頭上,打的她一個趔趄。
男人的罵聲從頭上傳來:「破爛玩意,在山上打個豬草都打的這麼晚,知道的是在打豬草,不知道的以為在幹些什麼骯髒事,就知道浪費家裡的糧食,要不是那婆子說年紀再大點長開了賣的多,我還養你這個破爛貨?」
男人罵罵咧咧的又打了她一個巴掌,打的她耳中嗡嗡作響,鼻中似乎有溫熱的液體流下,她顧不得那麼多,草草擦了擦,便回到屋中放下了背簍。
與對盼兒截然不同的態度,屋內那男人正喜笑顏開的哄著他的寶貝兒子,家裡的一切都是為這寶貝兒子準備的,甚至連盼兒的名字—盼兒,盼兒,終是盼到了寶貝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