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第 173 章

第173章 第 173 章

「殺之無損,徒有惡名,且制之在我。」

衛固是這般勸說范先的。

挾太守以令郡縣,名正義順,縱使是荀清恆親至也難以發難。

杜畿遂以衛固為都督,行丞事,領功曹,又令范先都督郡兵三千,毫無保留的將兵權叫給了這兩位陰懷不軌的大族。

荀清恆稱病暫留於華縣,與河東近在咫尺,不論是身側之危,又或者是內心陰圖,二人不約而同的欲大肆募兵,以壯郡縣。

杜畿很淡定,一邊被迫當一個甩手掌柜,一邊又向二人建議道:「夫欲為非常之事,當攬民心,大肆募兵必使百姓驚恐,不如以錢財募兵。」

二人家族經營河東數代,庫中資產不勝數,一郡豪富,如今聽得此言竟沒覺得奇怪,反而是覺得頗有道理。

先前難制流民蓋因不願給錢,如今他們不僅有危險在側,又欲舉大事,自然不能再吝嗇錢財。

於是河東各地開始了亂鬨哄的募兵,各種千奇百怪的亂子頻頻出現,連荀晏都略有耳聞,不由有些啼笑皆非。

二人不通兵事,募兵無嚴刑峻法規定,各地將領都為了吃空餉,薅這兩個冤大頭的羊毛,募兵流程亂不可言,不需親自去看荀晏都能摸得清他們的結果。

恐怕募兵所得人數要比他們設想的要少起碼一半。

杜畿這是在欺負他們不通軍務,而這兩人卻還以為眼前的府君軟弱可欺,沒有脾氣。

待得一片混亂的募兵結束,杜畿又向有些焦頭爛額的二人提議。

「人情顧家,將吏久在軍伍衙署,思鄉之情不可止,若能分遣回家休息,必然感懷二君之恩,竭誠盡節,披肝瀝膽,待得用時再召集也為時不晚,此既得人心,又不失靈活。」

本不欲從之,但吏民因先前募兵混亂早已怨氣深重,如先前那些流民一般難以控制,細思之下只得無奈再次採取了杜畿的建議。

一來二去的,表面上仍然是衛、范二人總攬郡中事務,實則卻是勢力逐漸被削弱,親信被調離身邊,錢財耗損,軍隊卻仍不成型。

等驚醒不對勁時為時已晚,衛固隱約察覺到了什麼,他領兵殺氣騰騰的闖入了太守府邸之中,卻已是人去樓空。

「府君,府君今晨率幾十騎已出城,道是往北山秋獵,屬下,屬下便不曾注意。」

派去盯梢的小吏結結巴巴的說著。

杜畿手中無權,難以行事,平日里又無什麼事做,便常常出城打獵,一副胸無大志,樂得做個傀儡的模樣,別說他們,就是衛固范先都早已懈怠了下來,不認為此人有威脅。

又去城外搜查,卻遍搜不得。

「既欲為虎,卻生惻隱之心,今不殺,必為後患!」

后趕到的范先面色極差,開口便是火藥味。

「杜畿已走,你我還要爭鬥不休嗎!」衛固斥道,「若其出關聯合荀清恆,我等又該如何處之?」

范先這才收住了自己積壓許久的不滿,只是仍然不給個好臉色。

「事已至此,唯有一戰!」衛固左右踱步,倏而回首厲聲道,「召集郡兵,令諸縣戒嚴,不可放過擄走府君的賊人!」

他刻意在最後幾個字眼上加重了語氣,在場人都知曉他的意思。

「荀清恆手中不過三千餘人,依我之見……應速傳信於張晟、高幹,該動身了。」

范先思忖片刻,緊接著說道,二人這會終究算是達成了一致。

秋,白騎攻東垣,高幹入濩澤,上黨諸縣殺長吏,弘農執郡守,河東豪族並起。

方才平定不久的河東四周又一次動亂不停,這次甚至牽扯了上黨、弘農、河內等諸多要地。

「這就是杜府君的反客為主?」

荀晏挑眉問道。

仲長統這會斂去了那日里精明的模樣,嘴唇一蠕便是之乎者也,完全自閉化了。

實話說,他確實沒有想到現在的情形,更無從知曉杜畿是否順利。

話雖如此,荀晏依舊是利索的拔營,不往河東,而是趁亂疾行直入弘農。

弘農太守府上,殺伐聲漸休,血腥氣濃郁到似乎將要化為實質,四處安靜,唯有鐵甲碰撞之聲,又似隱隱夾雜著細碎的咳嗽聲。

「反賊皆已伏誅!」

將領大聲喊道,身上猶是點點血污。

主君拍過他的肩,與他擦肩而過,一步步上前去,這般情形下他竟猶自聞到了一縷極淡的葯香,與四周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格格不入。

年輕的御史神色寡淡,面色又是一貫的蒼白,他站得很直,雖身形羸弱,卻自有一番凌厲。

「張琰?」

他問道,聲音中不帶惱怒也無有痛恨,只是單純叫了這個名字罷了。

張琰低下了頭掩去神色,他不知應當是恐懼還是後悔,後悔自己響應高幹等人在弘農興兵而反?恐懼性命即將斷絕於此?

自古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他兵敗於此,一死也是理所應當……

「琰鬼迷心竅,犯下這等大錯,不求御史能夠原諒於我,但求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他伏在地上,哀求著說道,「我熟知河東弘農地形,通曉衛固高幹等人防守要害……」

他看到站在十步開外的人動了,他朝他走來,步伐乾脆而利落,似是為他所言之事所動。

懷間匕首冰冷,他知道這是他唯一一個翻盤的機會,雖有傳聞荀清恆善劍術,但他久病在身,即使少年時武藝超絕,如今又能剩下多少?

他只要劫持住他,他就可以逃出去,只要逃走,他未必不可以東山再起……

心裡念叨著,他幾乎目不轉睛盯著那雙染了鮮血的靴子,口中還在不停吐出各種說辭。

倏而,他雙目圓睜,還未來得及抽出懷中匕首,冰冷的利器已然穿透他的胸膛,鮮血汩汩流出。

「我不信你,」那人的語氣堪稱涼薄,漠然收劍轉身與身邊人說道,「去尋弘農太守。」

弘農與河東不過一水之隔,只需北渡黃河便能抵達河東。

暫且安置好弘農郡,荀晏令弘農典農校尉派一部人馬護送法正等人直往許都,自招弘農郡兵,領兵直渡黃河。

河東大亂,陝津再無人把守,這次渡河堪稱風平浪靜,他繞了個大彎,終於抵達了這次大亂的起點。

荀緝是第一次領教他這叔祖領兵究竟是什麼風格,同時也理解了自己父親為何一直隱隱有些不認同。

荀清恆行軍往往極快又極奇,他熟知地形又精通算術,在某些情況下能帶著一夥訓練普通的騎兵跑出曹操虎豹精騎的速度……雖然虎豹騎的前身本就有他的一些手筆。

戰場上一步快步步快,他跑得夠快,所以張琰甚至沒有發現他何時帶著兵馬出現在了身後,以至於不防之下竟慘遭大敗,雷霆般又奪回了險些失守的弘農。

相比於穩紮穩打,統領大軍步步推進,他其實更擅長奇兵奔襲,乃至於青徐之戰時也是奇襲成為勝負關鍵,但這般奔襲對於身體的負擔實在太大。

荀晏下馬便扶住了荀緝的手臂,閉目緩了好一會兒才算是緩過了這一陣眩暈,他不大想去面對侄孫擔憂的眼神。

實際上他感覺自己現在還好,在華縣停了月余,風寒也養了個七七八八,現在的狀態已是不錯,只是免不了體虛疲乏,體力不比常人。

彼時已然夕陽沉下,餘暉落在荒蕪的大地上,他實在受不了身邊人無聲更似有聲的眼神,他側頭問道:「公達可有為你想好表字?」

荀緝搖頭,遲疑了一下說道:「大人並未說過,只道自身才學淺薄……」

已近弱冠,自然應當取字,公達連取個字都不取就把兒子放出來,實在是有點點渣。

荀晏悄悄腹誹起了大侄子。

「他怎就才學淺薄了?」他小聲嘟囔著,「昔日潁川文會,他與我那幾位兄長都極為出挑,多為人讚賞,那何伯求更是將他引為知己,所謂才學淺薄全是借口……」

「叔祖也是自幼有名士之風。」

荀緝認真說道。

荀晏也認真回憶了一番,只記得自己少年時頗為自閉,不喜參與文會,更不愛與那些進進出出的名士打交道。

思及此處他突然有些索然無味。

名士評語,鄉議點評,荀氏從來不曾缺席,這也是所有士族都會做的,再尋常不過的事。

「糾,這個字如何?」

他驀的開口問道,眼神卻並未看向荀緝,反而是遙望著遠方。

他有一雙堪稱漂亮的眼眸,不似世人所稱讚的丹鳳眼那般雍容有威儀,而是一雙弧度柔和的杏眼,明亮而清澈,似是能照進人的心底。

荀緝恍惚了一瞬,這才順著他的視線望了過去。

落日餘暉下,塵土的飛揚在那一縷光下愈發顯眼,他看到了一面旗幟在遠方搖曳著。

「……夏侯?」

他喃喃念了出來。

「元讓至矣。」

荀晏笑著拍去了手上的灰塵。

盲眼夏侯風塵僕僕,較先前所見愈發沉穩,舉止有禮,與那些個個跳脫的諸夏侯諸曹將軍格外不同。

所以人家是大哥。

「想來弘農已定。」

夏侯惇望了一眼荀晏來時的方向,少有的笑了起來。

他身旁早已換了一茬的親衛也有些訝異,未想將軍與荀御史竟是關係不錯的樣子,不然……將軍平日里可是少有笑臉。

荀晏揶揄道:「我還當元讓不來了,只怕我與杜君要苦戰一番了。」

夏侯惇苦笑,連連搖頭。

「河東要地,杜伯侯與清恆連召我合軍,我豈敢不至!」

「不知如今戰況如何?」

未及休息片刻,荀晏再度攤開輿圖,遙指其上一座座要塞中樞。

「杜君據守張辟,聞高幹、張晟皆攻之不下,可逐一攻破。」

夏侯惇肅然起敬,高幹張晟兵馬恐怕能有萬餘,本以為杜畿處境岌岌可危,未想他竟能在如此境地下堅守城池。

「不知……杜府君麾下有兵多少?」

荀晏瞥了他一眼,神色自若答道:「杜君自將五十騎抗敵。」

夏侯惇:……

他用一隻眼睛盯著荀晏,想讓他別這會兒還在開玩笑了。

荀晏被盯得心虛,他咳嗽了一聲嘟囔著說道:「早些時候確實是那麼點人……」

「然衛范無道,百姓感懷杜君之恩,吏民多舉城相助杜君,旬月之間,已得五千餘人。」

他又道。

夏侯惇想了想杜畿至河東才多長時日,不得不感慨道:「確實是良才……」

不知為何,荀晏想起了杜畿曾言的『應變』。

本以為這位府君是個懷柔手段之人,而觀如今仗勢,分明是個膽大包天的主,若無他有意引導縱容,他不信衛范二人能有膽直接反了。

鬧得越大,剷出來的魑魅魍魎也就越多,正所謂不破不立,河東既然爛了,那就直接打爛重塑。

只是這把屠刀卻硬是又一次塞到了他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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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在全員美人的家族做謀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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