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余煙 2

「b17160801泉，請前往16方隊的教室報到。請注意言行舉止，牢記校規校訓。」

泉拽拽扎套在身上的黑色緊身服，幾乎感受不到它的存在，它與泉的身體是連在一起的，已經融為一體了。這個房間中鏡子倒映出來的，除了脖子向上，是全身的黑，黑色的頭髮。當然，還有坐著的手術台。

泉熟悉這裡的一切事物，除了人。16方隊的教室在回字樓四層，靠著回字樓的北邊。回字樓中央有幾棵巨大的槐樹，樹枝通向樓層的每一個角落。這棵樹有上千年的歷史，上面搭著學生們的訓練室。

我是誰？我是b17160801泉，女，身高一米六二，是個新生。我認識什麼重要的人么？沒有。哎？我好像有個男朋友。他是a17160629卿漣，身高一米七一，銀色的頭髮……應該是吧。其餘的呢？有什麼重要的經歷？

泉不記得了。

我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泉不知道，好像什麼都沒經歷過。

泉不認識自己是誰。她不認識。

頭髮披在肩上有點熱，手術台旁有打開的醫療用具抽屜，一根橡皮筋綁在一捆棉簽上。泉取下橡皮筋，潦草地將頸后的頭髮編成一個麻花辮。前面的頭髮短的驚人，齊刷刷的能和耳根對整。

泉看看鏡子里的自己，深吸一口氣。她推開門，離開。

16方隊教室外擠滿了和泉一樣穿黑色緊身服的人，這個教室的木質門上掛著古鎖。幾分鐘過後，人越來越多。左右兩邊15方隊和17方隊都早已進入教室，從透明的牆磚可以看到班主任站在講台上，沖著學生們滔滔不絕，學生們在用手指戳著「空氣」，往泉無法看到的屏幕上輸入著學生信息。16方隊教室的磚牆沒辦法看進去，可能是因為沒有人在裡面吧。教室外幾個男生搭坐在木頭地板靠邊的一側開始交談，這裡沒有欄杆，幾雙腿懸挂在空中。回字樓對面五層幾個高年級學生直接躍下，在空中晃動四肢拚命喊叫著，落地毫髮無損。

一個老漢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上來，頭髮斑白，白色的襯衫已經被汗水濕透了，襯衫背面有兩個明顯的破洞跟著他的身體搖晃，啤酒肚微挺著，手中一大串鑰匙刷拉刷拉響。

這個男人是做校界看守的嗎？來的未免也太費勁了！

老頭打開鎖，有男生想往教室擠，卻被他攔下。老頭自己先進入教室。教室外的牆磚瞬間變得透明起來，和15、17方隊的一樣，裡面有四大排給學生準備的桌椅，靠窗有一個小陽台。

老頭站在講台上說，男生坐靠門的兩大排，女生坐靠窗戶的兩大排。

我的天，這校界看守有多大能耐管這麼多事，怎麼還不走，是班主任讓他過來說這麼多事的嗎，班主任去哪裡了，這麼不負責任的么，還不過來。

泉想著，看學生們聽話地往教室走，黑壓壓地散去找座了。

泉有些猶豫。

她進教室有點晚，女生兩大排幾乎都坐滿了。只剩兩個第二排和倒數第二排靠女生走廊的座位。

第二排，還是倒數第二排。

泉站在女生區的走廊不知道該去哪，她有點頭大。

真的是，怎麼會糾結呢，其實不都一樣？都只是個座位而已。

泉轉頭看第二排位置上的同桌。那個女生，齊耳短髮，額頭上有塊黑斑，個子和泉差不多，脖頸上兩塊同行的菱形黑斑成功壓過了緊身服上的黑，在陽光的照耀下格外明顯，就怕別人注意不到它們的存在。她直腰坐在那裡，一副與世無爭的樣子。

這是鬼族的孩子啊。

奇怪，有種莫名的熟悉感。是我認識她嗎？

不對。

泉在腦還海中搜尋不到這個人。

我不認識，可她是誰啊。為什麼——

鬼族女孩斜眼看向泉，泉馬上邁開右腿，一溜小跑，來到倒數第二排。

走廊對面的女孩扎著兩個辮子，每個辮子上都編進去了一根長細草葉，頭上還有兩縷細頭髮用柳絮綁緊。「嗨，我是b17161108，藝白。」

泉沖她笑笑：「b17160801，泉。」

那個鬼族的孩子到底是怎麼回事？

所有人都坐好了，老頭拍著講台讓學生們安靜下來，看學生們不再發聲了，他用他的老眼掃視一遍教室各個角落，好似有人在這個屋裡藏了耗子。在確定這間教室里確實沒有耗子之後，他滿意地開口，說出一句讓泉震驚的話——

「大家好，我是16方隊的班主任，我叫阿卡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