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情殤（一、二、三、四、）

因你的愛我發生了改變，因你的愛讓我理解了生存的無奈和美好，玫瑰花開花落，鳥兒飛走又飛來，讓我們共同記憶那段走過的刻骨銘心的rì子·······

從小我就是一個瘦弱敏感的少年，即使是我以高分低就的形式考上了NJ師範學院，走進了大學校園，這點也沒有發生多少改變，我們高中的班主任說大學生活可以讓人變得活潑起來，我卻覺得不是這樣的。特別是我學的專業又是中文，中國傳統的風花雪月的文字把我搞得更加多愁善感，一片樹葉從樹上飄落了這樣的小事都讓我能想上半天，我這種xìng格的男生在大學校園裡是不受女生喜歡的，她們都喜歡體育系的男生，我們班就有幾個女生進入大學才一個月就很快和體育系的幾個男生產生了「放電」反應，甚至要死要活地愛上了。反正進入大學三個月後我沒有發現一個女生對我感興趣，她們都不多看我一眼。雖然她們都不多看我一眼，但青chūn的何爾濛還是推動著我義無反顧地暗戀上了我們班的一女生，她叫李小娟，她不但長得喬小玲瓏，還文靜膽小，特別對我胃口。不過，我沒勇氣向她表白，只是像不懂事的高中生一樣偷偷地給她寫過幾封「情書」，實際上這些情書也是寫給自己看的，因為這些情書直到大學畢業了我也沒有給她。如今，大學生活已經過去30多年了，有時我還在想，要是我把那些情書當時交給了李小娟，我們之間會不會有故事發生？

我和李小娟沒有任何故事發生，但在我以後的大學生活中，甚至是工作多年後，我卻和我們學院語言系的維吾爾族姑娘其曼古麗藕斷絲連。我們學院是一個民漢合校的邊疆學校，我們中文系和語言系共用一棟教學樓，這就註定了其曼古麗和我自然就在一棟教學樓上同學四年。光是同學可能也不會有什麼故事發生，發生故事全是因為我們教學樓前的那個小蘋果園。因為沒有戀愛可以談，加上不喜歡在cāo場上活蹦亂跳，所以沒有課時我就喜歡抱著一本小說到小蘋果園裡坐在長條椅子上--。學院里空閑的時間太多了，我到蘋果園的時間也就太多，因此我讀的小說就特別多。

我認識其曼古麗就是蘋果園裡蘋果長到青澀時認識的，大概就是大一下學期的5月份吧。那是一個夕陽西下的傍晚，美麗的夕陽把學院的小蘋果園映襯得浪漫多情，我心情很好地坐在蘋果園裡--。學院里的廣播正放著校歌：「昆崙山下KS古城/歡聚著各民族的jīng英/在這裡燃燒著求知烈焰/在這裡閃動著金sè人生/團結勤奮求實創新/是我們的優良校風/學而不厭誨人不倦/是我們恪守的座右銘/理想道德紀律知識/孕育著力量無窮/我們情系社會主義共同創造中華的繁榮/我們人類靈魂師/面向未來傳播知識文明······」

其曼古麗也在小蘋果園裡讀書，她就是這個時候走近我身邊的。「同學，你好！」她用生硬的漢語對我說。我看了她一眼，她很害羞似地站在我身邊。我說「你好，同學！」並移動了一下位置，請其曼古麗坐下來。我打量了一下她，穿戴質樸耐看，一個典型的維吾爾族姑娘，而且一看就是農村來的姑娘，身上沒有城市姑娘的那種妖氣。我問其曼古麗有什麼事嗎？我從其曼百麗磕磕碰碰的漢語講述中了解到，她是想讓我課餘的時候教她漢語，想和我「結對子」互學語言。其曼古麗還說，她天天來蘋果園看書，她天天看到我也在看書，她說我一定愛學習。

說我愛學習倒不正確，我只是沒事可幹才不得已讀書的，我要是有戀愛可談，我才不浪費時間在這讀書呢。這是我的心裡話。不過這樣的心裡話我沒對其曼古麗說，我只是說，就是的，我來自團場，我家裡窮，考上大學不容易，我只有好好學習才能對得起父母。聽我這樣一說，其曼古麗就誇我有志氣。她說她和我一樣，是來自JS縣農村的學生，她要好好學習，將來為社會多做貢獻，對得起父母。沒想到我隨意的幾句話，讓我們一下子拉近了距離。

我很爽快地答應了其曼古麗的要求。她非常高興，我也非常高興。我高興是因為其曼古麗誇我愛學習、有志氣。還有就是她知道我天天到小蘋果園裡看書，她一定也是天天到蘋果園裡，雖然以前我沒注意到過她，但可以肯定她一定是在果園的某個角落裡偷偷地觀察過我。我是懷著愉快的心情和其曼古麗分別的，分別時我們約定，每天晚飯後我們還在小蘋果園裡見面，我教她漢語，她教我維語。

和其曼古麗分手后，我回到了宿舍。其實我是不喜歡我們宿舍的，髒亂差不說，關鍵是我的床鋪靠近宿舍門口的下鋪，地理位置是全宿舍最差的。而且我們宿舍對面就是廁所，宿舍其他同學進出開門都把廁所的臭味帶進來了。沒能搶到好的床位也不能怪別人，都怪我父母，讓我最後一天才到學院報名，我們家種了30畝棉花地，本來學院規定是九月十六號至十八號報到的，我父母為了讓我在家多撿兩天棉花，讓我最後一天的下午才直到學院報到，結果其他同學都把好床位搶完了，他們是先搶上鋪，上鋪乾淨且安靜，其次是下鋪靠裡面的位置，我到宿舍時就只有靠門口的那個下鋪了，我別無選擇。我們宿舍有八個人，有三個人來自團場，五個人來自城市。我和同樣來自團場的趙全忠關係比較好，他是來自兵團農二師的一個團場，為人寬厚能幹，看起來家庭條件不太好。還有就是我們的宿舍長李小軍和我關係也不錯。我最不喜歡我的上鋪王永剛了，他家就在KS市，可能是家裡條件好吧，吃得特別胖，足有80公斤。每次晚上一翻身就把我們的連體床搞得嘰嘰歪歪地叫，把我從睡夢中吵醒，一想到要這樣四年我就痛徹心肺。我也給他提過與他換一下上下鋪的建議，他不同意。我說，兄弟，你比較胖，爬上爬下也不方便，你晚上一動我就要醒。我瘦小我睡上鋪也不影響你，我才50公斤，我們換一下吧。我近呼哀求王永剛，但他不為所動。他不同意換的理由就是他喜歡睡上鋪，下鋪他也睡不著。從此以後我就特別討厭他。

我討厭王永剛還有一個重要原因，這個原因是我心中的一個小秘密，這個秘密就是我發現王永剛也喜歡我們班的李小娟，有幾次我看到王永剛悄悄地給李小娟水果糖吃！而且他的水果糖從來就沒有給過其他女生，也沒有讓我們宿舍的任何人吃過，藏得很嚴實。有一次我故意大聲在宿舍里說，這幾天我太饞了，誰有糖給我一個嘗嘗。聽到我的話王永剛好像沒聽到一樣不吭氣。

趙全忠說，劉海，別饞了，下個月的學院飯票發下來我請你吃一次肉！我說，算了吧，都好幾個月了，我就沒見你吃過一次肉，別安慰我了。我知道趙全忠是真安慰我，我們師範學院一個月每25元飯票，對於我們這些飯量正大的窮大學生來說吃飽都不可能，家裡條件好的學生父母還能給點補助，家裡窮的學生一個月就只能靠這25元過活呢。學院里大部分都是窮學生，我們在食堂最高也就打2角錢的菜，要是想打一份8角錢帶肉的菜，那是要下很大決心的。當初我高分低就進入我們師範學院，最重要的一點也是沖著師範學院國家每月有25元生活費補助金的優勢而來的。

對於調換床鋪的事，我知道這四年大學我是沒希望了。不過宿舍長李小軍從全體舍友的大局出發，向王永剛提出了兩點要求。一是王永剛晚上睡之前要上一次廁所，晚上盡量不要下床上廁所了；二是盡量睡覺時不要翻身，減少對下鋪的影響。他說，大家同學一場很不容易，大家能睡一個宿舍更不容易，要相互體諒理解。我知道這是舍長站在我這邊為我好，但我也知道這樣的要求等於白要求，人家內急了，你能不讓別人上廁所可能嗎？人家身上痒痒了，你能不讓人家翻身嗎？我們宿舍還有錢文藝、周書宇、孫志、王濤四位同學，我和他們的關係都一般，當然也就沒有一個能犧牲自己為我謀福利了。

所以，我只能自己克服困難了。我克服困難的惟一方法就是晚上最後一個睡，等他們都睡了我再睡，特別是王永剛睡死後我再睡，再一個就是我盡量不在宿舍里呆，有空就去蘋果園，去圖書館。

吃糖和吃肉的事我是不想了，反正也吃不上，想也白想。

我現在有一個重要事情可干，那就是我和其曼古麗每天都到小蘋果園裡互學語言，我教她漢語，她教我維吾爾語。其曼古麗很聰明，學習語言很快，與她相比，我就顯得笨點。那句「亞克西姆塞斯（維語：你好）」就讓我學了幾天嘴巴還繞不過彎。其曼古麗便笑著說我「艾貴！（維語：笨！）」其曼古麗就不一樣了，今天學的漢語，第二天她會記得好好的，一點都不忘，很有語言天賦。

我問其曼古麗為什麼這麼下功夫學漢語呀？其曼古麗說她就是想學。她說她「達達（維語：爸爸）」說學好漢語可以學好多學問，他達達年輕的時候在縣城跟漢族人一起干過活。所以她要學。我給她開玩笑說，女孩子要那麼多學問幹什麼，將來找個好男朋友就可以了。其曼古麗便笑著說我「它合巴西（維語：封建）」

其實，我才不「封建」呢。我上初二的時候就給我們班的女生寫過情書呢，情書被女生交到班主任那裡，班主任還在全班當範文讀了，搞得我差點找個地縫鑽進去。不過，班主任誇我情書寫得真好，還要求我們班以後寫作文就要像我一樣，要有真情實感！從那以後，我一直到考上大學都沒寫過情書和對女生動過心思，jīng力全部用在了學習上。

現在考上大學了，我覺得大學的課程比高中的簡單得太多了，我有很多jīng力沒處用，學習根本就用不完。所以我才又發揮自己的特長，悄悄地給李小娟寫情書，同時還有jīng力與其曼古麗互學語言。

在與其曼交往中，我發現每隔兩個星期她都要回家一次。我問過其曼古麗這麼跑來跑去不累嗎。她說，不累，她要趁星期天回家幫家裡幹些活。從與其曼古麗的交談中，我知道他們家有六口人，nǎinǎi、爸爸、媽媽，還有一個7歲的弟弟和5歲的妹妹，她nǎinǎi和媽媽身體都不好，全家都要靠她爸爸一個人幹活。她還告訴我他們那個村非常窮，全村人時時代代都還在喝「嘮壩水」，不像城裡人一樣能喝上自來水。

其曼古麗在給說這些的時候，眼裡總是閃著光。我安慰她生活都會慢慢地好起來的，等她大學畢業了，有了工作，家裡就會起來的。

其曼古麗說她也是這樣想的。

王永剛與李小娟真的談起了戀愛。這個消息是趙全忠告訴我的。在我和其曼古麗在小蘋果園裡互學語言的時候，王永剛與李小娟也在小蘋果園的某個角落裡談著戀愛，怪不得現在上課的時候我都看到李小娟的眼眼都是亮亮的，臉紅紅的，原來是戀愛的滋潤呀！

趙全忠說，王永剛現在每天都在食堂里給李小娟打飯吃，有好幾次他都看到他們手拉手到小蘋果園一起去看書。

聽著趙全忠的告密，我肺都氣炸了，我的情書還沒來得及遞出去，別人都已經到手了，能不氣人嗎！難道李小娟就這麼輕易地被王永剛的幾顆糖俘獲了，被糖衣炮彈打倒了嗎！我不相信。

趙全忠是我最好的朋友，他之所以告訴我這個消息，是因為他知道我在暗戀李小娟，他是出於哥們義氣才告訴我的。

看到我氣得肺都炸了，趙全忠又來安慰我，他說大丈夫何患無妻，師院美女多得是，不必計較，不必計較！何況一個能被幾顆糖打倒的女子也不值得我生這麼大的氣。

我說，話雖這麼說，我心裡還是不好受呀，都是同學，王永剛太不地道了，搶兄弟的女友。

聽我這麼一說，趙全忠笑了。他說，你和李小娟本來就沒什麼吧，你也就是給她寫過情書讓我看過，人家都沒看過呢，況且就是看了，人家也不一定看上你呀，自作多情了，自作多情了。

我一想，也對呀。人家李小娟什麼時候答應做我的女友了，這只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罷了，值得生這麼大氣嗎。這樣一想，我心裡稍微平靜了一些。不過，心裡還是有點難受，就這樣一場想像的戀愛還沒開始就結束了，不甘心呀。

晚上回宿舍睡覺的時候，我特意留心了一下王永剛。他是哼著歌往上鋪爬的。我jǐng告他說，注意點呀，別太得意忘形把床壓塌了！

王永剛笑著連忙說，對不起對不起，不會的，不會的。他態度出奇地好，這讓我真心裡更不好受，他要是態度惡劣一點，我反而可能會好些。我本平打算找個茬和他干一架的，現在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我一下子泄氣了。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我夢到李小娟老是對著我笑，夢到王永剛壓在我身上讓我動彈不得，我不停地大叫，但沒有人理我，連我最好的朋友趙全忠也不理我。真是rì有所思，夜有所夢呀。

第二天早晨，我眼睛紅腫著去上課。我看到李小娟一直嘴角掛著微笑，王永剛不停地看著她。我心裡像打翻了五味瓶難受，真的像失戀了一樣。

晚飯後我恍恍惚惚地往小蘋果園走去，那是我的心靈憩息地，只有在那裡我的心才會變得zìyóu和安寧。其曼古麗已經在小蘋果園裡等著我了。其曼古麗打量了我一下，出於一個姑娘的敏感，她盯著我的眼眼問我，劉海，你是不是病了，jīng神不好，眼眼也是紅的。見她這樣問我，我敢緊掩飾自己，沒有沒有，我昨晚沒睡好覺。

其曼古麗點點頭，便沒有再問我什麼。

通過近兩個月的交往，其曼古麗已經把我當成她的朋友了，我也把她當成了我的朋友。我們從互相學習語言到談對生活的看法和理想，我們有很多想法有時會不一致，但最後通過的我的「搶詞奪理」，最後都會不謀而合。每當這個時候，其曼古麗就會把她的書卷著筒狀打我一下，然後就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