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二十二點十九分。老舊的街區中，無忘與奚綺頤無言地緩步行在大道上。

「小無啊，你周末都剛好放假吧？」

周圍的景物變得愈發熟悉時，奚綺頤忽然有些唐突的開口，打破了沉寂。

無忘瞟了一眼她，淡淡地說道：「怎麼了？」

「你說，待會遇兒到漓玲那孩子，你要不要請她周末出去玩？」

他像看到了一個傻子般盯著奚綺頤，有些嘲諷地笑了笑：「你覺得這可能嗎？」

「唔……誰知道呢？」她沖無忘露出了個俏皮的笑容，而後便又重新回到了沉默。

當熟悉的景物出現在眼前時，一位灰發少女也不出所料的映入了二人的眼帘。

兩人的步伐不禁慢了下來，奚綺頤斜看了一眼無忘，繼而看向遠處還沒注意到他們的漓玲，輕聲道：「買酒嗎？」

無忘瞟了她一眼，接著也將目光移向了灰發少女：「買吧。」

「就知道~」奚綺頤朝無忘微微一笑，語調很是歡快，「順帶一提，這孩子的中餐和晚餐都是在外面吃的。畢竟學校的伙食對她來說，還有些小貴。」

灰發青年沒有回應。不過對於自己說出了這番話，奚綺頤大概也猜到了他的心思，嘴角不禁跳起了一抹弧度。

「人家小姑娘貌似周末都是空餘時間哦？你正好也放假。要不試試約人家出去逛逛？」

「你在說夢話嗎？」

對無忘的拒絕，奚綺只是微微一笑，沒再開口。

……

察覺到腳步聲，漓玲下意識抬起了頭，往聲源方向看去。視野里熟悉的一男一女令她頓時有些激動，連連朝向她揮手的二人揮舞著雙臂回應。

待無忘和奚綺頤走到燈光中時，漓玲率先朝對方微微鞠躬：「兩位晚上好。」

「啊，晚上好~」

「好。」

見有些反差但總感覺異常協調的兩人，漓玲掩嘴淡笑道：「總覺得兩位性格不太像，但關係很不一般呢。能冒昧的問一下你們的關係嗎？」

「嗯？會打趣了？」看著漓玲微紅的臉頰，無忘也帶上一絲笑意，「同事而已。」

漓玲先是呆了呆，緊接著稍稍嘟起了嘴，似對這回答不太相信。再次以同樣的目光看向了奚綺頤期待她的回復。

以漓玲以往的觀察來看，雖然莫名有點不太服氣的感覺，但奚綺頤在無忘面前，總覺得就像是個粘人又喜歡撒嬌的女友。

然而，面對這個問題，平常在可以說十分豪放又很粘無忘的奚綺頤，此刻卻也含笑著搖了搖頭：「真的只是關係很好的同事哦～如果硬要說的話……」

話尚到一半，她突然猛地從身後撲上無忘使勁揉著他的腦袋，很是歡樂地說道：「那我肯定是他的姐姐啦～」

「嘖……」

看著表情截然不同的無忘與奚綺頤，漓玲愣了一愣，隨後不禁再次笑了起來：「看來兩位的關係真的很好呢。」

「嘻嘻。」奚綺頤俏皮地咧了咧嘴，接著伸出左手戳了戳無忘的腰，臉上滿是戲謔，「小無呀，你還不趕緊嗎？」

聞得此言，漓玲歪了歪頭，不解地看著態度忽然有些不自然起來的無忘。而對方則一言不發地盯著地面。

不知是不是漓玲的錯覺，總覺得他的臉上也隱約映著兩抹紅。

在奚綺頤不住地挑弄以及漓玲困惑地注視了四十多秒后，似終於熬不下去了的無忘忽然咂了下舌。便揉著頭髮，邊自暴自棄般地連連說道「知道啦知道啦」后便強硬地將奚綺頤從身上撥下，眼神略顯躲閃地看向漓玲。

「那個，我想問一下……你……」

「嗯？」

無忘結結巴巴的聲音小得不自然，略感疑惑的漓玲歪了歪腦袋。

「就是，周末有沒有，呃……空閑的時間……」

莫名扭捏的無忘磕磕巴巴了好一會兒，才總算讓少女聽清了他想要說什麼。

漓玲將左手扶在推車上，食指輕輕敲擊著把手沉思著。在無忘甚至已經有些顫抖的目光下，她邊做思考狀，緩緩開口道：「嗯……周六上午和周末的晚上六點到九點二十都要上課，剩下的時間……都沒有安排。」

話音剛落，漓玲頓時察覺到無忘的心情猛地上升了一大截，同時一旁的奚綺頤也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那、那你，就是，能不能……挑個時間……」

「哎呀真麻煩你閃開我來說！」

意料之外的聲音突然響起，奚綺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上來按住了無忘的嘴，一把將他甩到旁邊。力氣技巧都不如人的無忘只能任由自己被她捂著嘴鎖在一邊，一臉興奮地代替了自己站在無奈笑著的漓玲前面。

「你周末有空的話要不要和他去附近逛一逛？邀約哦邀約~？」

「啊？……」

很是歡快迅速地說完之後，奚綺頤便鬆開了無忘蹦躂到了一邊。重新得到自由的無忘剛想發作時，忽的意識到這並改變不了什麼，只得咂了下舌，雙手插進兜中，十分不爽地嘟喃：「被你這麼一講怎麼可能還會同意啊……」

無忘深深嘆了口氣，剛抬起頭來看向漓玲想試著圓場時，卻發現對方的半邊臉都已埋進了衣領中，耳根子變得通紅，登時也發覺自己的臉頰變得滾燙。

「我、我就是隨便一想，別聽她瞎說……」

「可……」

「……呃？」無忘沒聽清灰發少女剛才發出了什麼聲音。他咽了口唾沫，略帶著忐忑問道：「怎、怎麼了？」

「可……」先前的隨和蕩然無存，回到了初見面時樣子的漓玲聲音微微顫抖，目光左右飄忽著，似乎很是緊張。

「可……可以哦……」

無忘呆了一瞬，緊接著表情貧窮的臉上罕見的流露出了驚喜。不過下一刻他就控制住了面部肌肉，狠狠瞪向了一旁吹著口哨、引得漓玲再次把通紅著的臉全藏進衣領中的奚綺頤。

「真的是……」無忘輕聲抱怨了一下，重新回到平靜，看向漓玲僅露出來的那雙眼睛，語調依然殘存著些許不自在：「那，可以的話……能不能，帶我到這附近走走？……別多想，我只是，剛好放假，又幾乎沒怎麼出門，要有人做下嚮導……奚、奚綺頤那傢伙要看店，我沒其他人選……」

眼睛不自覺向漓玲瞟去，當看到對方還是沒有變化地注視著自己時，無忘渾身瞬間倍感燥熱。雖不知道為何會這樣，但他很明確自己現在的臉絕對和漓玲一般紅。

少女悄悄抬起眼睛，看著從未見過的如此臉紅的無忘，「噗」地輕聲笑了出來。

「知道啦，那周六的中午十二點左右開始，如何？現在冬天，兩點多也不會太熱，晚上還可以繼續逛，挺符合你的吧？「

「啊……」無忘微微一愣，一下子有些沒反應過來。

「其實我也沒怎麼和人一起出去玩過，還挺、挺期待的……」

看著含笑低下頭的漓玲，無忘忽然才意識到，對方同意了。頓時，一種第一次感受到的成就感充滿了內心，彷彿嘴角都總會不自覺上揚。

「那……就這麼定了？」無忘有些不太放心

「嗯，不見不散~」漓玲抬起頭，再朝他露出了一個微笑。

一直在旁靜默著的奚綺頤，不禁輕聲喃喃道：「小無，變了很多啊……」

抬頭看了眼月亮，二十二點四十一分，時間也差不多了。奚綺頤緩緩走上前去，將兩人從他們的世界里喚出，語氣很是輕快：「抱歉打斷了你倆的甜蜜，只是現在，貌似是漓玲小姐該回去的時間嘍？」

又被打趣了一番的漓玲臉上霎時再次染滿了紅暈，連連手忙腳亂地看了眼手腕上應該是家中大人的表。確認時間真的不早后，嬌小的面龐上多了絲淡淡的失落。

「誒，都把時間給忘了，嘿嘿……」

無奈地笑了笑，無忘便也收起了表情看向月亮，不過神色中仍然殘存著一份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溫柔：「不算太晚，不要緊……要不，我送你一路吧。」

「啊，好、好，謝謝……」

不禁意間，二人的視線再次對上。一時沒反應過來而互相愣愣地注視了兩秒后又立刻分開，各自的面龐上皆隱約浮現出了一抹淡紅。

見此景，奚綺頤十分不爽似嘟起了嘴，小聲嘀咕起來：「小無偏心……年齡歧視……學生控……」

「如果想讓我在你葯里下毒的話，還請繼續。」

奚綺頤像是賭氣般揚起腦袋「哼」了一聲。

沒再搭理她的無忘轉過頭來，走到推車前抬起了把手。

「看著後輩干這種重活自己卻不幫忙，挺有負罪感的。」還不待漓玲張口，無忘便頭也不轉自言自語似地說道。被搶了先機，漓玲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得又一次含笑著點了點頭。

「偏心……都沒對我這麼溫柔過……」

「漓玲，跟這傢伙說再見。」

「啊、啊？啊，奚、奚醫生再見。」

在同笑容回到和藹的奚綺頤揮手相別後，漓玲便轉過身小步跑到無忘身旁，逐漸隱去於夜幕中。

「真希望，那一天不會來啊……」

女子的低語消散在夜空中，沒被任何人聽到。

……

「之雲之雲。」

「我在，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這周六要和人出去玩，有點緊張。」

「緊張？你好奇怪哦，不過真看你難得跟人出去玩……不會是男生吧？難以置信！」

「是又怎麼了嘛，就是之前說過的那位啊。」

「啊？這就約起來了？你這真要被騙了咋辦啊？」

「不會的啦，別想多了，感覺他很可靠啊，就像……哥哥一樣？差不多啦，反正還是有點緊張。」

「每對情侶在成之前都是兄妹。」

「真不是你想的那樣啦。」

「好啦好啦，那祝你明天好運嘍。」

「啊，好，拜拜。」

……

「小～無～」

「？」

「緊張嗎？」

「什麼？」

「明天的約～會啊。」

「……」

「嘿嘿，挺期待的吧？」

「一般。」

「那就是肯定的意思咯～明早姐姐會到你家給你好好打扮的。」

「我會告你非法入侵的。」

「可不要對未來的小女友這麼冷酷哦（笑）。」

「放心，僅限於你。」

「那我還真是榮幸呢，祝你明天一路順風，雙也讓我替他道聲祝福。」

「只要你倆不做出什麼奇怪的事情就是萬幸了。」

「呀~我們怎麼可能會這麼不識趣呢？放心啦，早點睡，晚安。」

「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