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重生—隕落
青柳面對憑空出現的游水竟沒有任何驚奇與不解。
葉喬雖然疑惑，但並不想太過糾結，於是拋開亂七八糟的想法，轉頭看向了眼前的少年。
也許是時間過得太久遠了，游水與回憶畫面中相比已經長高不少，起碼要高出一個頭來。
而妖的成長速度極為緩慢，哪怕長高一厘米都得花上許多年。
難以想象，眼前這個少年獨自一人，究竟是如何在漫長的歲月里闖蕩下來的。
少年游水如回憶錄中一般，依舊是清秀的長相，五官並沒有太多變化。
只是那雙眼睛早已沒了當初的清透，眼底滿是戾氣與冷漠。
才多大呀，命運多舛…
葉喬不禁心中感慨，卻從來沒想過，無論是游水，還是身邊的青柳和功德老頭都比她大了不知幾個百年，自己才是活的最短的那一位……
驟然被傳送而來，游水的臉上微微有些疑惑，青柳適時的出面解釋道：
「這裡是夢回館，神明的住所。」
好傢夥，我成神明了？
葉喬-_-||：青柳姐真能吹呀！
慕了慕了！
這一通忽悠的含神量也太高了……
「我們皆是神明的委託人，在此助人圓夢。
因你被記錄在冊，所以才將你傳召而來，請問有何願望？」
葉喬：噢，委託人啊，那沒事了。
那就不能全算忽悠了……
一聽是助人圓夢的神明使者，游水的神情從開始的戒備轉瞬成了激動，青柳立刻出聲加了一條：
「死而復生，絕不可能。」
似是陳述，又像勸導。
游水的眼神，明顯暗淡了下去。
片刻后，他搖了搖頭苦笑著說道：「其實修靈這麼多年，該知道的我都知道，所以我的願望並不是這個。」
「我的願望，只是想重建我和弟弟們的家。」說完，便朝著夢回館外獃獃的望去，不知道在思索些什麼。
「沒問題，那我們明天就出發去大山，今天你就先在夢回館里住下吧。」葉喬眼神詢問青柳，得到了肯定的反應后，當即一句話，就將游水與青柳安排的明明白白。
她實在太想成長，太需要這些功德了。
青柳微蹙了蹙眉頭，雖然贊同葉喬的提議但似乎不是很想去的樣子。
葉喬沒多想，轉身就跑去歡歡喜喜的收拾東西了：「青柳姐，你有沒有什麼需要收拾的，我幫你一塊拿上吧！」
「噢，不用，沒什麼需要的。」
青柳撫了撫眉心，心中總有隱隱的感覺，此行似乎並不會如想象中那麼順利。
瞥見站在身旁的游水后，她收斂起情緒，淡淡的道：「二樓有空房，隨便挑一間便是。」
游水向青柳道了聲謝，十分配合的上了二樓。
踏上樓梯的轉角，他腳步微頓，神色複雜的輕聲道：「謝謝，可這不重要……」
半夜時分，青柳忽然感覺到久違的口乾，猶豫了片刻后，還是起身來到大廳。
恰巧碰上了鬼鬼祟祟的葉喬。
這丫頭背著身子貓在牆角，不知道在幹些什麼。
青柳輕輕出現在葉喬身後，啪的一下拍在她肩膀上。
「媽呀！」葉喬被嚇的一個激靈，驚恐的望向身後，見是青柳才長舒了一口氣：
「姐姐！大晚上的，人嚇人嚇死人啊！」
青柳好笑的說道：「我又不是人。」
葉喬撇了撇嘴：「那不是更嚇人了？！」
「那你又偷偷摸摸在這幹什麼？」青柳感到好奇。
「也沒什麼見不得人的。」葉喬移開身子，露出了牆角的一盆雜草。
「噥，我就是看看能不能養出一個小精怪出來，我真的超級喜歡他們，超可愛的，真真的！」葉喬雙眼透亮，心底迸發出強烈的渴望。
常年生活在警惕中的游水，聽到動靜后立即起身出了房間，剛想下樓查看情況，就聽見了葉喬的話。
他一陣恍惚，呆了片刻後面色柔和起來，自言自語道：
「是啊，多可愛啊…
你不說的話，我以為自己都快忘了…」
那群黑袍人，到底為什麼要下那般死手？明明他們才是最該死的，他們該死！
游水緊抿唇瓣，壓抑住內心的憤恨，轉身回了房間。
早察覺到的青柳向二樓游水止步的位置看了一眼，想了想，依舊當無事發生，輕聲對葉喬道：「快去休息吧，明天一早就要出發了。」
翌日。
天還沒亮，心情十分激動地葉喬已經起床準備好了一切，在大廳里來回打轉，期盼著這次的遠行活動。
突然，一道異樣的眼光落在身上，饒是讓感官沒有妖物敏感的葉喬都察覺到了。
一眼看過去，只見游水站在二樓的圍欄邊，神色帶著幾分複雜。
這裡的神明都是這樣的嗎？行動有些不正常啊？
游水心中不免好奇。
不過那個叫青柳的姐姐看上去法力強橫，說話應該不會騙人，十分好學的游水，終於還是嘗試著記下了這個動作。
將來若是遇到了什麼難以對付的敵人，或許可以用這招來忽悠對方試試，沒準會讓他們誤以為自己也是個神明的委託方吧？
「都醒了就準備出發。」青柳身著一襲墨綠襦裙，手執團扇掩面輕擺，不知何時已經立在了樓道的拐角處。
葉喬不由心中感嘆，好一幅美人圖！只是「青柳姐，山上可能不方便，你確定不換一身？」
不等青柳回答，游水無語的來了一句：「樹妖生於山中。」
葉喬：好的，我懂了…
「那山的位置在哪？咱們得先去買車票。」說著便掏出手機準備查詢地點車次。
聞言，游水面露糾結，隱匿了在暗處看不透的情緒后弱弱回復：「我本體大過汽車，飛行速度也不慢，可以當坐騎。」
葉喬想了想，有些疑惑。
這不是魚妖嗎？難道世界上還有會上天的魚？心中這麼想著但始終沒問出口。
葉喬：「我很贊同，還沒騎過妖呢！」說著兩眼放光，無比激動。
「贊同什麼贊同，你個虎妞！」
突如其來的呵斥不禁讓葉喬身子一顫，隨後又萬分無奈的翻了個白眼。
每次都是這種情況，葉喬對此很是不滿，嘟囔著吐槽道：：「老頭，你當自己是鬼呢，來無影去無蹤！」
「別張口閉口小老頭的，我可是書靈，蠢丫頭！再者，我一直在你體內，你自己發現不了可不賴我。」
書靈語調輕快，可見當下心情不錯，因此並沒有吊著葉喬胃口：「功德簿所載入的許願者，功德簿之主都可直接傳送至許願地點，也可以帶隊友的哦～」
葉喬肉眼可見的黑了臉，強忍怒氣咬牙道：「你！就！不！能！一次性把功能說完嗎！」
書靈頓時安靜，片刻后才輕咳一聲，尷尬的解釋道：
「我…我就一時沒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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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喬三人被傳送出異域后，夢回館內蒼老的聲音悠悠響起。
「真好奇，你到底能走到哪一步呢？」
而葉喬三「人」對此毫不知情，在一陣眩暈過後抵達了大山。
葉喬睜開眼，愣愣的望著眼前光禿禿的大山，經過歲月的洗滌，仍然毫無生機。
只有山中那僅存的一條依舊清澈的小河證明著大山曾經的繁茂。
「毀的這麼徹底？可按道理來說，這麼多年應該重新長起來了啊……」葉喬眼角泛紅，鼻頭也不由酸脹。
如果是完全陌生的精怪，可能並不會影響她什麼。
可那幾隻小精怪卻不一樣，她見證過游六的化形誕生，見證過他們的生活，也見證過他們走向滅亡。
親眼看著繁茂熱鬧的大山被燒成荒山，葉喬有太多難過。
「這是用陣法壓制了大山生長，可這陣法並不能消除任何物種所收取儲存的能量。」見葉喬神色不對，青柳接過話語權，關切的看了葉喬一眼，見緩和了許多才繼續說道。
「陣法一旦破解，山內的物種便會直接生長到本應到達的形態。」
「那陣眼在哪？」游水迫切的問道。
他懷念初次見到大山的場景，一片綠意，充滿了歡聲笑語的大山。
青柳擰眉，一臉審視的看向游水。
「你修靈這麼多年，入門陣法都沒弄明白？」
游水頂著紅透的臉，很是羞愧的低下了頭。
青柳沒有說錯，他確實對陣法一竅不通。
見狀青柳也不再多言，隨手拾起腳邊的石子投入河中，河面濺起大片水花。
一條大魚被驚起跳出水面，撲通～一聲又落入河中。
葉喬一拍腦門恍然大悟：「噢！我知道了！陣法讓整座大山的物種變成死物，唯獨那條河不僅正常流動，魚的長勢也極好！」
青柳點了點葉喬的額頭，淺笑道：「孺子可教。」轉頭收起笑容，瞟向游水。
「陣法的門檻都沒達到，估計破陣你也不懂。」青柳斂下眸子，吐出一口濁氣。
「教你一遍，看好了。」
說完青柳走近河邊，抬手便是萬千柳絲，柳絲從指尖滑出，根根探入河中。
「陣法一開，萬物生萬物死，真真假假，混成一派。
萬千變化中，唯一成不變者為虛，萬物皆不變，唯一物變幻者為實。
而破陣的要訣就是破常規，反其道。」
說罷，萬千柳條，根根並齊，迅速將河道周邊隔擋，壘成高牆。
水不再流動，感應到異變的魚兒們開始狂躁，紛紛想逃出包圍圈，可根本無濟於事。
於是乎，漸漸停止了反抗，不再遊動。
就在魚兒們停止遊動時，小河水位猛然漲起，瞬間沒過柳條壘成的高牆，流向地面，澆灌大山。
剎時間！
遠處一群一群的動物襲來，隨之帶動著地面劇烈顫動。
一顆顆小草樹苗開始冒頭，漫山的鮮花綻放，小河中的魚兒也重新活躍，空中盤旋著各種鳥類嘰嘰喳喳的似是報喜。
而本該入冬的季節，大山卻萬物復甦，一派春色！
望著熟悉的家園，游水呼吸開始加重，身子也不受控地發抖！
他顫顫巍巍的走近一棵小草旁停下，緩緩蹲下身子，猶豫的伸出右手，想觸碰那顆小草。
葉喬記得，那個位置是游六化形前待的地方。
看著眼前茁壯的小草，游水忍不住哽咽著開口：
「小六，老大給家裡布置好了，你再化形一次好不好？給我一次機會，這次老大一定會保護好你們的……」
葉喬與游水都清楚的知道，游六妖魂都被攪碎了，根本不可能再轉世復生。
明知道那不是游六，卻還做出這種行為，可能也只是想有一個念想吧……
葉喬看著哭的直不起身的游水和熟悉的大山，從心底漫出一種無力感，眼中一股熱流奪眶而出，落入地面。
她太弱了，別提報仇，要不是青柳，她連破個最低級的陣法都做不到。
「為什麼聽不到我說話呢？我該怎麼辦？我可憐的孩子們！」
這陌生的聲線吸引了三「人」的視線，三「人」抬眼望去，只見一位沒有實體的女人，臉上滿是焦急的神色，站在不遠處。
女人一身長裙，眉目如畫，沒有青柳長相驚艷，卻帶著一種莫名的高貴。
感受到三「人」的目光，女人呆住了，反應過來后顯得尤為激動！
「你們看見聽見了嗎？救救孩子們，救救我的孩子們！」女人語無倫次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葉喬一整個無語住，擺手喊停！
見女人止聲才開口詢問：「您是哪位？什麼救孩子？可不可以一個個講清楚？」
對於女人錯誤的表達方式，葉喬直言一個字都沒聽懂。
女人也明白自己太過心急了，平復情緒后才開口解釋：
「我是守護這座大山的地仙，可自從神都隕落後，世上靈氣便開始稀薄，稀薄到我快消亡，連實體都保不住。」
三「人」聞言都震驚的看向女人，很難想象這竟然是仙！
而女人似乎察覺不到一般，苦笑著望向天空，自顧自的繼續訴說。
「大山裡每一株花草，每一顆樹木，每一隻蟲鳥走獸，都是我的孩子。
我用自身靈氣滋養著他們，保護著他們，從誕生到成長，再到化形走出大山。」說到此處，女人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可後來，我成了這副樣子，再沒有能力滋養他們。
我眼看著他們再也不能化形，你們不懂我有多傷心多著急。」
「我以為，在我存於世間的最後一段日子裡，再也看不見孩子們化形了。
可沒想到，小游水身體蘊含靈氣，他的到來，為大山添了好幾個化形的小傢伙。」
葉喬疑惑的望向游水，只見他也是一臉懵逼。
難道他也是靈體，而且不自知？？？
「我很高興，雖然不能跟他們交流，可看著他們一步步成長我就知足了。那段時間裡，大山充滿了歡笑。」
「我以為可以安心的等待離開，可我沒料到，我的孩子們會因為善良純真被殺害！被滅魂！
我多想衝出去跟他們拚命，可我做不到……」
「不過幸好，我僅存的仙力還有點作用。
那些人離開后，我保下了孩子們的妖魂，讓他們依舊能生活在大山裡。」
聞言，游水猛然抬頭，胸口劇烈起伏，用發顫的聲音問道：
「大仙，那他們在哪？我的弟弟們在哪啊！」
地仙淡淡的笑著，看向游水的目光一臉慈愛。
「別著急，讓我再看看你，看一會我就把他們救回來。」
游水聞言也不再催促，可手卻控制不住的攥緊。
地仙見此，也不再多等，無奈的收回視線，將自己白皙的手掌緩緩插入心口。
葉喬三「人」心驚不已，趕忙上前阻止，卻被地仙攔住！
地仙將手從心口拿出，手中赫然出現一顆綠色的珠子，綠珠透著淡淡的光點，內部似有活物般不停的流動著。
「這聚靈珠是我多年前所得，沒有它，我可能早就不存在了，孩子們也被我養在珠內。」
「我可以將孩子們復活，可游六太過嚴重，妖魂還未修補成，所以希望你們可以代為照顧。」地仙一字一句的交代著，將聚靈珠放在葉喬手中。
沒等三「人」回答，地仙體內浮出一道白霧，融入聚靈珠。
而聚靈珠在眨眼間又分離出四道光源，栽入地底！
大山開始搖晃，天色黯淡下來，一道紫雷從天而降！
青柳率先反應過來，拉住兩「人」急忙後退。
眼看要落在光源栽入的那塊地面的瞬間！
地仙擋在了紫雷前方。
一道！兩道！
地仙身體已經搖搖欲墜，她面色蒼白，高昂頭顱，一臉堅定的擋住紫雷，為自己的孩子們開路！
三道！四道！
直至四道紫雷過後，天地才恢復如初。
隨著四個小爆炸頭的出現，地仙如大山被燒毀時一般，身體不斷瓦解。
她望著眼前幾個小爆炸頭，眼底泛著淚光，嘴角卻始終帶著淡淡的笑意，直到最後化為粉末，消失的無影無蹤，彷彿從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