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離宮
剛剛死裡逃生,司南月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四肢覺得浮浮沉沉的,彷彿還浸在池水中一般。
她靠在軟墊上,用盡了力氣,才壓下心中沸騰的恨意,讓自己看起來與平時無異。
一旁的赫連決熟練的將悔兒哄睡著,又吩咐侍女將她抱回寢宮后,他才道:「幸虧孤派了兩名暗衛隨時保護你,否則,孤真不敢相信會怎樣。」
「是啊,真是虛驚一場,對了夫君,那兩名侍女呢?她們為何要害臣妾?」
赫連決明顯一怔,像是想避開她一般,他背過身邊倒茶邊說道:「那兩名侍女是多年前殘軍的舊部,一直在宮中隱藏著,昨日有了機會,才想加害於你……南月,別想這些煩心事了,喝些水吧。」
謊言。
五年前烏朵蘭德就多次想要殺她,赫連決卻總是不予追究,但這次……
司南月沒有接過茶,她將腰間軟墊撤下,背對著赫連決躺在榻上,淡淡道:「既然王上有難言之隱,臣妾也不願再問,宮中如此危險重重,明日,臣妾便搬去宮外的宅子吧。」
赫連決就知道這樣拙劣的謊言瞞不過她,他將茶放去一旁,似是乞求道:「南月,孤知道孤讓你傷心了,可她是除了你與悔兒之外,孤唯一的親人,孤若是殺了她……沒有辦法向九泉之下的阿桓交代,但是你放心,昨日孤已經將她遣回荒岐,她永遠都不會再對你有所危害。」
昨日?
司南月心思一動,時機剛好。
她不想再多說,閉上眼睛道:「臣妾未曾想過為難王上,既然王上已經有所決策,臣妾謹遵便是。」
「南月,孤……」
「王上,臣妾累了,想休息了,王上日理萬機,臣妾便不留您了。」
赫連決見司南月生氣了,想要哄哄她,又想到她今日落了水,想來身子不適,便道:「睡吧,孤不累,在這兒陪你便可。」
司南月未再回答,由著赫連決在榻邊守了一整夜,可她也不曾憩息片刻,她的身體酸痛無比,可頭腦卻比任何時候都清醒,她清楚的知道,此時的赫連決對她戒心極小,她一定要把握好這個來之不易的機會!
赫連決在這兒待到四更,便去上早朝,司南月翻動著幾乎被壓麻的身子,剛想著按照計劃,拉格今日就該回來了,誰知這個念頭剛在腦海閃過,便聽見窗子外傳來響聲。
司南月硬撐著站起身,繞過屏風一看,果然是拉格!
「聽聞娘娘身子不適,在下便著急趕回來了,娘娘身子可還好?」
拉格扶著她坐回榻上,司南月道:「我沒事,姑娘不必擔心,姑娘這幾天受累了,本該讓你歇息幾日,但……」
「特殊之時當行特殊之事,娘娘且說無妨。」
司南月眼神一沉,湊近拉格耳語幾句,拉格聽完之後表情驚訝一瞬,她想了想,此事若能成,對赤淵必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我馬上將消息傳遞下去,娘娘靜候佳音!」
說完,拉格便匆匆離開鳳棲宮。
一早,寢宮外亂鬨哄的,司南月站在窗前向外望去,想來是赫連決發現南星逃走了,宮內侍衛便封鎖的整個王宮,一間間寢宮挨個搜查。
司南月看著外頭忙碌的侍衛冷冷一笑,星兒早就安全了,別說王宮,就算赫連決把整個王城都翻過來,也找不到她的蹤跡。
而烏朵蘭德怎麼也想不到,昨日她派人將自己推入水池,不僅讓自己恢復了記憶,還能躲過放走南星的嫌疑,這樣看來,她在閻王殿前走的這一遭,倒也值了。
剩下的只有將甘泉城公主送出城一事了,時間緊要,她要快些行動了……
「母后!」
清脆如鈴的聲音打斷她的思路,司南月一怔,尋聲望去,悔兒步子邁的急,「噠噠噠」的闖了進來,直撲司南月懷中,胖乎乎的胳膊緊緊抱著她。
「母后,昨天都怪悔兒,悔兒不該貪玩離開你的,你如果真的出了什麼事,悔兒該怎麼辦呀……嗚嗚嗚嗚嗚……」
小丫頭抱著她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傷心又自責,可自從司南月記起一切后,卻始終不知該怎麼面對這個孩子。
畢竟她當年懷上這孩子的目的,是要保住自己性命,而生下這孩子的目的,則是為了……
唉……
「母后無事,悔兒別哭了。」她輕輕拉開悔兒,為她倒了杯溫水,語氣淡漠道:「哭的嗓子都啞了,喝些水吧。」
言罷,便繼續看著窗外過往的侍衛,考慮接下來的布局。
小丫頭抽泣著擦著眼淚,不知怎麼回事,她覺得母後有點不一樣了,母后一定還在生她的氣。
悔兒更難過了,哭的一抽一抽的,連話都說不清了:「母后你……不要生氣了,悔兒知錯了,悔兒……以後會……好好保護母后,不會再讓……讓母后遇到這種事情了,你原諒悔兒吧……」
司南月心中一慟,她垂著眸子,看著眼前哭的臉兒紅紅,淚如雨下的孩子,她何嘗不知悔兒是個好孩子。
可惜……
她是赫連決的女兒。
是本不該存在於這個世界的孩子。
興許是對赫連決的恨已經入了骨髓,即便這個孩子是藉由她的肚子來到人世,司南月卻依舊沒辦法將她當做自己的孩子,甚至做不到將她當做一個普通的孩子看待。
可也不能讓她一直哭下去。
司南月深吸一口氣,她勉強揚了揚唇角,蹲下身來,替悔兒擦去滿臉淚痕,輕聲哄道:「悔兒乖,母后沒有並沒有怪你,別哭了好嗎?」
「母后……」
小丫頭委屈巴巴的闖進司南月懷中,抱著她的脖子抽泣著,「悔兒以後會保護好母后的,悔兒不會……不會讓任何人欺負母后……」
溫熱的淚水滴滴落入她的脖頸,打濕衣領,司南月心中滋味百轉千回,她不受控制的想起悔兒剛出生那日的事情,想起那日的雪,與永遠消逝在雪中的人……
她的眼神變得幽深凌厲,裡面藏著無窮恨意,她甚至在想,要怎樣設計一場「意外」,讓赫連決失去他最愛的女兒,她實在是想看他痛哭流涕,傷心欲絕的模樣。
可下一秒,司南月便被自己的想法嚇到,她連忙推開悔兒站起身,人終歸是有底線的,若她為了報復赫連決對這麼小的孩子下手,那她和那個瘋子又有什麼區別?
在意識到自己居然能滋生出這麼可怕的想法后,司南月忙對悔兒道:「母后……身體不適,要休養幾日,悔兒還是先回去吧。」
「母後身體哪兒不舒服?」
小丫頭一聽她身子不適,也顧不得哭了,抹了把眼淚跑出去喊道:「蘇格,快去請太醫!」
看著那焦急的小小背影,司南月總歸是有些難過的,但這一切從頭到尾都是錯的,這個孩子也不例外……
「唉……」
「身子不適就別起身了,快躺回榻上歇著去。」
赫連決從外頭匆匆走進來,見她站在窗前便關了窗子,邊扶她回榻邊道:「早風涼,你站在窗邊又重染風寒怎麼辦?」
他話里是帶著些斥責的,可又怕說的重了,語氣放的極輕,聽起來就顯得過於小心翼翼了。
司南月壓了壓心底的心思,扯了一抹笑出來,道:「臣妾見外頭熱鬧,想看看外頭出什麼事了。」
赫連決道:「今日宮裡跑出一名很危險的犯人,短時間內她跑不出去,孤便命人各宮搜尋,挖地三尺總能把她挖出來!」
「犯人?什麼樣的犯人會被關進宮裡?」司南月明知顧問了一句。
赫連決沉默片刻,「那人太過危險,關在別處孤不放心。」
「既是如此,國事要緊,臣妾就不多留王上了。」
赫連決無奈的嘆了口氣,「南月,孤知道你受了委屈心裡不舒服,也知道你生氣,是孤欠你的,孤會盡量補償你。」
補償?
呵……
「臣妾不敢,王上言重了。」
「對了……」赫連決話音一轉,道:「昨夜南月不說想要去外頭的宅子住幾天嗎?你帶著悔兒去散散心也好,過幾天回來,這宮裡就清靜了。」
若司南月沒有回復記憶,興許會信赫連決是因為關心她才會這樣說,可現在……
說白了,他是懷疑南星藏在了鳳棲宮,才親自過來查看,也是擔心她會與星兒見面,才讓她出宮規避。
不過憑赫連決謹慎的性子,司南月不信他沒將前些天承澤宮失火,與星兒逃走的事情聯繫在一起。
也不信他對她沒有絲毫懷疑。
他在這個時候將她送出宮,想來一是驗證她到底有沒有恢復記憶,是否與聯軍勾結,二是……赫連決八成是想用她做餌釣魚。
不過這樣剛好隨了她的意了,她正想怎麼才能把甘泉城的兩位公主送出去,機會這不就來了嗎!
「多謝王上,那臣妾明日便出宮。」
赫連決又囑託了幾句便離開了,到午膳過後,拉格提著一食盒的點心送了過來,應該是蓮漪親手做的。
「今日外頭戒嚴,沒有王上手諭,各宮人不許出行,我說是娘娘想吃蓮夫人親手做的點心,他們這才放我過來。」
「辛苦姑娘了。」
司南月將食盒接過來,壓低聲音問道:「消息傳出去了嗎?」
「傳出去了,最多三日便可動手。」
「很好。」司南月點頭,又道:「王上要我明日出宮住些時間,一切交給姑娘安排了。」
「出宮?」
拉格先是一愣,隨後立馬明白過來,「我懂了,但是……我畢竟是蓮夫人的人,不便與娘娘一同出去,我會安排別的人跟在娘娘身邊,到時可讓她傳遞消息。」
「好,一切有勞姑娘了。」
司南月微微頷首。
一切準備就緒,只等……
開戰。